宠后多疑 第22章

“想都别想,你眼下刚刚退热,如果夜里再烧起来,朕看你这几日都不必下床了。”

萧偌捂住额头,努力替自己争辩:“只剩下几处细节需要修改,一个时辰,不,三四刻钟就足够了。”

“皇上,马上便是万寿节了,臣已经花了那么多精力,实在不想半途而废。”

“那就等明早,”虞泽兮丝毫也不留情面,继续批改手边的奏折,“明日冯御医看过了,若是说你没事,你再起来作画。”

早上再画自然可以,但下午贺寿图便要被拿到庆和殿内进行前期的布置,萧偌还想多检查几遍,留出足够修补的时间。

“……你想让朕陪你一起睡?”虞泽兮问。

萧偌快速将自己埋进被子里:“皇上您忙,臣马上便睡了!”

由于先前已经睡过,萧偌此刻并无困意,实在睡不着,索性偷眼打量起床边的虞泽兮。

昏黄烛火之下,那人轮廓深邃,低垂的眼睫浓黑好似鸦羽,唯有脸侧晕染出一抹橘红。

若是能画在纸上就好了。

萧偌忽然有冲动想要拿来笔墨,不过也无妨,他向来过目不忘,等明日再画应当也来得及。

正当萧偌在脑海中写写画画,思考这幅画该如何构图的时候,虞泽兮忽然间开口。

“……关于下月立后之事,太后应当已经与你说过了。”

萧偌愣住,脑海里的构图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太后没提过此事?”

虞泽兮微抬起眼眸,仿佛聊着再寻常不过的闲话,而非在谈论两人的婚事。

“说过。”

萧偌垂下头,心跳不断加快,不知是紧张还是纠结。

虞泽兮继续道:“太后一向中意你,觉得朕年少便与你相识,期间虽然有种种误会,但近来相处也算融洽,且朕也不想后位空置太久,便索性答应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太后的意思,朕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太后中意他?

萧偌盯着不远处的宫灯。

倘若没有听到那段在康仁宫里的对话,萧偌也许还会相信,然而此时此刻,太后估计十分后悔将他接进宫中。

“你不愿意?”

见他许久都没有应答,虞泽兮淡声问,语气平常,萧偌却莫名吓了一跳,连忙摇头。

“皇上恕罪,臣方才走神了。”

虞泽兮神色温和,伸手帮他拨开碎发。

“你不答,朕便当你是已经同意了,最近仔细将养着身体,等到你病好了,朕带你去坤仪宫看看。”

坤仪宫既是皇后寝宫,也是帝后大婚的场所。

萧偌思绪混乱,不记得自己究竟有没有点头。

萧偌一直到清晨才总算睡去,梦里昏昏沉沉,再睁开眼时已是过了晌午。

屋内的虞泽兮不知何时已然离去。

窗外是难得的好天气,明亮的阳光照进玉阶殿内,驱散了原本湿冷的空气。

“公子。”

就在萧偌发呆之时,铃冬匆忙跑进屋内,从怀里取出一张字条,压低了声音道。

“刚才有侍卫偷偷过来,是侯爷给您的回信。”

父亲那边的回信。

萧偌瞬间清醒,抬手展开字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小字。

…… 忠义两难全,无法可想,唯有暂避锋芒。

暂避锋芒,萧偌紧盯着眼前的小字,突然猜到父亲的用意,却又不敢相信,只感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公子,侯爷是……”

“噤声,”萧偌将字条放在烛火上燃尽,“只当没有这件事,绝对不能和任何人提起。”

“嗯。”铃冬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忙不迭点头。

第26章

早上起身,将群仙贺寿图最后需要修补的部分改完,萧偌喝了晌午的汤药,独自坐在窗边发呆。

因为担心他吹了风,铃冬早早便将槛窗关严了,只能透过中间的隔纱隐隐望见伫立在庭院角落的银杏树。

秋风习习,来不及打扫的金黄叶片落了满地,正仿佛萧偌此刻惆怅纠结的心绪。

萧偌早就猜到父亲有可能会选择离开京城。

外界都以为宣宁侯只是由于姻亲的缘故,才会依附于岳家,却不知岳家除了对父亲有提携之恩,更有知遇之恩。

皇上有意推宣宁侯上位分化岳家势力,岳家与太后也许会因此对父亲生出忌惮,但萧偌清楚,父亲绝无可能让自己成为皇上制衡岳家与太后的筹码。

可反过来,若是让宣宁侯屈服于岳家,甚至与岳家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皇上,宣宁侯也万万无法做到。

在萧偌的印象里,父亲是个武人,忠君爱国的思想几乎深刻进骨子里,忠义不能两全,左右为难之下,逃跑便成了唯一仅剩下的出路。

萧家在京中没有其他族人,宣宁侯与小儿子萧行舟都有武艺在身,加上宣宁侯多年在上六军任职的经历,只要肯豁出去的话,带上一家人离开其实也并非难事。

萧偌忍不住苦笑,心道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三年前出事他第一个想到便是逃出京城,而如今三年过去,父亲面对难题的反应同样也没有任何新意。

也许是马上便要离开的缘故,望着玉阶殿内的摆设,萧偌竟升起了一股名为不舍的情绪。

黑漆的床榻,镂空的屏风,摆在墙角上的花架,屋内大部分装饰都来自皇上的赏赐,刚刚喂完羊奶的幼狼正凑到萧偌的手边,哼唧着用脑袋蹭他的掌心。

望着床边那人曾经用过的桌案,萧偌忽地推开房门。

“明棋,皇上如今在何处,眼下可有空闲?”

正在外间给花盆浇水的明棋闻言一愣,连忙回身道。

“皇上这会儿应当在御书房内,公子是要去见皇上?”

“御书房,”萧偌眉头微蹙,有些迟疑,“皇上今日还有公事要忙?”

“没有,”明棋迅速摇头,说完又觉得不对,讪笑着补充,“其实小的也不清楚,不过董公公说了,无论您何时想要见皇上,皇上都有空闲。”

萧偌望了明棋一眼:“董公公说的?别是你自己胡乱猜的吧。”

“哪儿能啊,小的可不敢胡说,”明棋讨好笑道,“皇上最是看重您了,昨晚您病了,皇上整夜都没有合眼,早上临走前特地让小的嘱咐您,叫您好生养病,等到下午忙完了便会过来看您。”

“不过公子现在去御书房也好,瞧见您身子好转了,皇上一定高兴。”

萧偌没再多言,只叮嘱让铃冬守在玉阶殿内,便换上了外出的衣裳。

铃冬原本还很疑惑公子为何要将自己留下,想起先前那张字条,顿时明白过来,认真朝萧偌点点头,叫他不必担心。

离开景丰宫,萧偌领着明棋一路来到紫宸宫外。

瞧见他的身影,正打算迈出宫门的董公公吓了一跳,连忙弓身行礼。

“哎呦,萧公子还病着,怎么跑这里来了?”

说完不满盯着明棋:“皇上叫你好生照料萧公子,有什么事不能差人来说一声吗,何必劳动萧公子亲自跑来,若是吹了风该怎么办。”

明棋垂头不敢应声。

“是我自己要来的,”萧偌笑着指指明棋手中的木匣,“贺寿图已经改好了,我想自己拿来给皇上看看。”

“劳烦公公进去通传一声,若是皇上有事要忙的话,我便等会儿再过来。”

“不忙不忙,”董叙连忙换了张笑脸,迎着他进门,“不必通传,那些事情哪儿比得上公子重要,若是为了见您,皇上何时都有空闲。”

今日御书房内倒是没有大臣,只是东侧里间传来淡淡的汤药味道。

萧偌有些疑惑,问一旁的董公公:“皇上怎么了,不会是也染上风寒了吧?”

萧偌顿时紧张,皇上昨晚照顾了他整夜,两人同处一室,喂药时更是离得极近,别是他不小心将风寒过给对方了吧。

“哦,不是,”董叙反应过来,连忙低声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皇上六七岁时高热落下病根,稍不留神便会发作起来,一时半刻也治不好,只能用汤药慢慢调养着。”

萧偌总算回忆起来了,他的确见过几次那人吃药的场景,只是想到此处,心非但没有放下,反而越发提了起来。

六七岁时的毛病,会耗费十几年也治不好吗。

可担心过了,又觉得他是在自寻烦恼,马上就要出宫了,他即便担心又能有什么用处。

瞧见萧偌进来,正在书案前批改奏折的虞泽兮也有些意外,抬手招了招,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萧偌略迟疑了片刻,仿佛在有意放纵自己一般,很快依言坐了过去。

虞泽兮挑眉,没料到他会如此听话,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不是还病着吗,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可是急着想要见朕?”

萧偌脸上红了红,却并没有反驳,而是转移话题道。

“后日便是万寿节了,臣过来是想问问皇上,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你要送朕礼物?”虞泽兮一顿,深碧色的眸子里闪过疑惑。

也不怪他如此意外,之前萧偌对于他的态度虽然恭敬,却始终带了些闪躲,如今还是第一回主动表现出亲近。

“是,”萧偌认真道,“皇上过去赏了臣许多东西,臣也想给皇上送些什么。”

虞泽兮专注望着面前人的眉眼,半晌才开口道:“无论什么都好,只要是你送的,朕都满意。”

马上便是万寿节了,虞泽兮毕竟还有许多公事要忙,萧偌又停留了片刻便离开了。

刚回到玉阶殿外,便瞧见铃冬一个劲儿朝他比着手势。

萧偌瞬间明白过来,回头望向明棋,语气如常道:“你去将画匣交给吴誉吴大人,就说贺寿图已经修补完成,再大致检查一遍便能悬挂起来了。”

明棋不疑有他,点头称是。

目送明棋离开,又将身边几名宫女都打发去了别处,萧偌终于在景丰宫后殿外与一名侍卫碰面。

景丰宫后殿与主殿间隔着一道宫墙,曾经有两位姑娘住在这里,不过眼下已经空置出来,整个庭院都显得格外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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