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走到洪天卓近前点了点头，手指了一下凉亭那边又说道：“是我家夫人想请先生算上一卦。”
洪天卓不由呵笑一声，他没听错吧，找他算卦？
“你找错……”刚开口洪天卓又卡壳了一下，山风吹动他手里的幡子，扫到洪天卓的脸上他忽地反应过来可不人家要找他算卦么。
洪天卓立马在心里琢磨，这要送到手上的钱他是赚还不赚？不赚他肯定是是傻子，可要是赚了他不就得胡言乱语地诓骗人？
“先生？”丫鬟不知道洪天卓犹豫什么。
“行，走吧。”洪天卓回过神，心说先过去看看再说。
跟着丫鬟进了凉亭里，丫鬟手臂半弯冲向坐着的一个妇人，对洪天卓说道：“这是我家丁夫人。”
洪天卓反应够快，对着丁夫人拱手意思了一下，“丁夫人。”心想古代人就酸腐。
“原来是位这么年轻的先生。”丁夫人打量洪天卓。
见她面上带出了些许踌躇之意，洪天卓知道她这是算卦的事情想反悔，这明显是被轻视了，洪天卓可最不满有人看不起他。
“夫人别看我年轻，这算卦可是我的家传绝学，从我太爷爷那辈一直传到我这里，我们家还没有哪一卦算的砸了招牌的，不信夫人可以试上一试，要是不准我分文不取。”洪天卓的大话是说了出去，至于算准算不准的他压根没想。
见丁夫人心有动摇，丫鬟适时地在她耳旁小声开口：“夫人，要不就试试？咱们什么方子都用过了，兴许这次就是天意能成呢。”
洪天卓耳朵尖，听到“什么方子都用过了”他心中一动，这意思莫非是……
丁夫人点头，于是丫鬟替她对洪天卓说道：“我家夫人想算……”
“哎。”洪天卓抬手，做出了一个阻止的意思，“既然我敢说我是神机妙算，那么夫人求的是什么，我掐指一算便可知晓。”
洪天卓假模假样地几根手指来回捏了捏，然后口中“啧”了一声，不管对面的两个女人被他这一下惹得面色显出了紧张，他微叹了口气，说道：“夫人是子嗣缘薄啊。”
就这一句，丁夫人和丫鬟真拿他当神算子了，洪天卓看她们脸上闪过的惊讶又惊奇的表情就知道。
“那先生可有解？”丫鬟激动地问。
洪天卓心说我又不是妇科大夫，他蒙对的这一下一是刚才听到丫鬟说的话，二是他暗自观察了，丁夫人看容貌得是三十出头，这个岁数的古代女人早就儿女成群了，相对身材也会有明显变化，而丁夫人腰身纤细，坐在那里肚子上一层赘肉也没有，洪天卓就大胆猜测她应该是还没有生过孩子。
再往下怎么说洪天卓可就编不出来了，但他多少知道点算卦的套路，算卦的人都得从来算卦的人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来。
于是洪天卓按着这个套路，从丫鬟的口中得知这个丁夫人嫁给本城的一个大户人家快十年，期间她肚子里一次也没有怀上过，承受了不少婆家人对她的责难。前几年她相公开始纳妾，丁夫人的日子自然是愈发不好过，她唯一还觉得庆幸的是他相公又纳的三房妾室的肚子也一直没动静。
洪天卓一听就知道了，这不是明摆的事嘛，他不由语气鄙夷地说道：“那是你相公不行。”
什么男人这是？自己有毛病还不知道？这左一个右一个的还想坑害几个女人呢，在这封建社会里本来女人的地位就没男人高，尤其还要是不生育的女人，在婆家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这话说完，洪天卓就看对面丁夫人和丫鬟互相对视，她们眼神里什么意思洪天卓懒得揣测，但看这丁夫人也不像是个无知模样，说不定早就跟身边丫鬟嘀咕过问题出在她相公身上。
丁夫人给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秒懂，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荷包递给洪天卓，“多谢先生，今日之事还望先生不要……”
“哎，我懂。”洪天卓半点没有客气，伸手接过了荷包，感觉还挺有分量的，这下弄得洪天卓倒是惊讶了。
但他很快又把荷包放到了石桌上，丫鬟诧异地问他：“先生这是何意？”
洪天卓心说听古代人说话就是费劲，他还得学古代人说话就更是费劲，装斯文这么半天了，他早就装不下去了，“没啥意思，我也就是说了一句话的事，不值当要你们这么些钱，你们待着吧，我先走了。”他说完还不忘拿上幡子，起身就出了凉亭。
洪天卓就是觉得他又不是真的给人家算卦，要那么多卦金干什么？
虽然刚才他心里也经历了一秒钟的斗争，但最终还是他自认为的有志气战胜了他心底的那一点贪婪。
哪怕他也知道他的这个有志气在这个节骨眼可不算是个聪明的决定，瞧他都穷成什么样了。
“先生！先生！”
洪天卓回头，见丫鬟又追了上来。
“先、先生，我家、我家夫人请你一定要、要收下。”丫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把荷包塞到了洪天卓手里。
这回行了，要是再不收下可就显得他一个大老爷们矫情了，于是洪天卓跟丫鬟说：“行，那就替我多谢你家夫人。”
等走远后洪天卓打开荷包看了一眼，里面起码二两银子。
这是什么概念？
一两银子能换一千八百个铜钱！
他在米店一天的工钱是四十文。
卧槽！真是人无外财不富啊。
洪天卓把荷包揣进怀里，今天的意外收获可是不小，有了这笔钱至少他接下来的日子不用紧紧巴巴的过了。
洪天卓走路都哼上了小曲儿，快进南城门的时候，他把幡子拆下来，叠了叠拿在手里，剩下一根竹竿抗到了肩膀上，免得让人看到他举着一个“神机妙算”的大旗回来，又给那些闲人们的茶余饭后添了谈资。
今天赚了大钱，洪天卓打算晚饭吃顿好的。
南城最近新开了一家酒楼，名叫宾鸿斋，据说酒楼的老板花重金挖来了皇宫出来的御厨，有好几次洪天卓从宾鸿斋的门口路过瞅见里面是张桌子就围着一圈人吃饭。
之前要说进宾鸿斋点几道菜吃，洪天卓想都不用想，心说就俩字：可拉倒吧。但现在不一样了，洪天卓有了底气，他挺胸背着手，迈步进了宾鸿斋，正好有张桌子上的客人刚走，店小二引着他落座。
洪天卓点了一荤一素再加两碗饭，等着上菜的功夫店小二又跑来问他能不能让刚进来的两个人跟他这里拼个桌。
洪天卓“嗯”了一声，他无所谓跟谁坐在一起吃饭，想就是那两个人要知道他，没准还先吓跑了呢。
“少爷，来来来，真还不错，今儿个能有个座位。”
洪天卓一听身后传来的这个声音不是云玖么？眼角又瞥见一个穿着浅青色衣衫的身影从身旁走过，洪天卓不用再看都知道是谁了。
“这位兄台，多……”
方瑾瑜的“谢”字忽地卡在了嘴边，对上洪天卓含着戏谑的目光，他脸色一变，当即不悦地说道：“怎么是你！”
第6章 就要腻歪方瑾瑜
“怎么就不能是我？”洪天卓没好气地反问，“这酒楼又不是你家开的，你管得着大爷我上哪吃饭？”
看方瑾瑜俊秀的脸上瞬间染了一层薄怒，洪天卓就觉得开心。
“少爷，别跟他一般见识。”云玖拽了拽方瑾瑜的袖子，“要不咱们改天再来？”
方瑾瑜确实想走，他刚转过身，就听洪天卓又语调十分得意地说道：“哎，慢走，不送，正好我一个人吃饭多自在。”
方瑾瑜脚下顿住，睨了眼坐没坐相的洪天卓，心中冷冷地说道：你想自在，我就偏不让你自在！
他往洪天卓对面的长凳上一坐，两眼紧盯上洪天卓，脸上的意思明明白白，今儿我还就跟你对上了。
哟呵，洪天卓心说来啊，爷还怕你不成？他斗志昂扬，先放出一记眼刀回敬给方瑾瑜，立马就看方瑾瑜的眼睫一颤，哈哈哈哈，洪天卓心头大笑，跟爷逗你还嫩着呢。
看出了他又在得意，方瑾瑜恼火，暗自咬着牙，怒瞪上洪天卓，眼眸还接连闪烁出几下凶光。
却不知他的这副模样在洪天卓看来尤为好笑，两个脸蛋子鼓起来，黑眼珠子圆溜溜的，怎么看都没有一点骇人的气势，说是小孩儿斗气到挺像。
云玖坐在他们两个人旁边的长凳上，脑袋左右转着，看看洪天卓又看看方瑾瑜，看他们谁也不愿意先败下阵来，但是他家少爷哪里是无赖的对手呢，于是云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给方瑾瑜解围，他说道：“少爷，咱们还没点菜呢。”
一场眼神战斗就此打住。
方瑾瑜不服，洪天卓属于胜利的一方自然心情愉悦，只有云玖不看输赢，觉得是赖七占了他家少爷的便宜。
洪天卓为了省钱，就点了两道菜，可方瑾瑜不同，上来先点了一道宾鸿斋的招牌菜三鲜鸡，又加一道鸳鸯炸肚，一道野笋炒肉，一道杏仁豆腐，还有一笼桂花莲子糕，一份雪耳百合羹，两碗长寿面。
洪天卓听着就来气，这不是铺张浪费么，看这主仆二人一个比一个瘦，饭量能有这么大？
“呵，还真拿自己当富家少爷呢。”洪天卓忍不住来了一句，看方瑾瑜那假装贵公子的派头他就瞧不上。
方瑾瑜放在腿上的手一下攥紧，骤然冰冷的眸光里还有一丝黯淡一闪而过。
“你管得着么？”云玖气不过，回顶洪天卓，“我家少爷点再多也能付得起钱，哼，倒是你，是不是上这吃白食来的还不一定呢。”
“嘿！你小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洪天卓朝着云玖晃了晃拳头，“我看你皮肉痒痒了是不是？”
云玖下意识地缩脖，方瑾瑜轻蔑地冷哼一声，低骂道：“粗鄙之人。”
靠！洪天卓被惹毛，挺高兴的他来下馆子改善一顿，怎么就遇上这么两个拎不清的家伙给他添堵？
真以为他不会动手是吧？洪天卓放在桌上的拳头越攥越紧，听他二人谁再敢吐出一句对他不敬的话，他心说那他可就管不住自己的拳头了。
店小二是个机灵的，看这边气氛不对，赶紧提溜着一壶茶水过来，笑呵呵地打圆场，“客官先喝茶，菜马上就得。”说着又服务周到的把茶杯给三个人摆上，茶水也倒上。
被店小二这么一搅和，洪天卓扑上来的火气降了一半，他警告方瑾瑜：“管好你的嘴，再让我听见你敢骂我，我就让你尝尝挨揍的滋味。”他不管方瑾瑜真正冲的人是赖七，他没那个义务没完没了的替赖七受这些个鸟气。
方瑾瑜冷冷瞥了洪天卓一眼，转过脸去不再看他，可刚消停没有片刻，就听洪天卓吸溜吸溜地喝起了茶水，顿时方瑾瑜眉头一皱，余光里都透着对洪天卓的嫌弃。
“啧哈€€€€”洪天卓模样舒服地吐出一口气，他就是故意恶心方瑾瑜的，还提着茶壶问：“你们俩喝不喝？不喝我全喝了。”
方瑾瑜更把脑袋往一边扭，云玖没好气地回他：“你自己喝吧。”
洪天卓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不是多好的茶，主要是他喝了这么多天的白水，正好换换滋味。
不一会儿，店小二先把洪天卓点的两道菜端上桌，洪天卓是真饿了，又加好几天没怎么吃上好的，他端起饭碗就狼吐虎咽地吃起来，第一口吃得急，还呛得他咳嗽了两下。
不用看他的模样，方瑾瑜光听声音就知道洪天卓的吃相有多粗鲁，厌恶之色又在方瑾瑜的眉眼间加重。
等没多久，方瑾瑜点的那道三鲜鸡也上了桌，要不就说是招牌菜呢，洪天卓瞅了两眼，油光油光的鸡肉看着就鲜嫩又入味，更何况周围还铺着海参和鱼片，那是真有食欲感。
暗自吞了一下口水，洪天卓再夹起自己面前盘子里的一根青菜，忽然就觉得寡淡无味了。
和洪天卓一比较，方瑾瑜的吃相显得极为好看，他半低着头，筷子夹下一小块儿鸡肉，慢慢地送到嘴边，嘴张开的不大，鸡肉吃进嘴里然后极小幅度地咀嚼着。
但他的这副斯斯文文的模样，到了洪天卓的眼里就觉得看不惯。
怎么这么不爷们儿？
在闹哄哄的酒楼大堂里，装优雅给谁看呢？
饿上你三天，看你还能这么装？
洪天卓心里一通儿腹诽，他点的一盘子荤菜吃得快见底，端起盘子连汤带菜的洪天卓一块往饭碗里扒拉，往桌上放盘子时正好瞥见方瑾瑜脸上露出的对他的那一抹嫌弃。
洪天卓顿时不乐意了，没见过这么吃饭的是怎么着？这下他又开始恶心方瑾瑜，每吃一口饭就吧唧嘴，尤其等店小二刚放下一道方瑾瑜点的菜，他立马就半趴到桌子上，脸冲着那道菜使劲吧唧嘴，看着就跟他有多馋那道菜似的，嘴角都要拉出口水滴答到盘子里。
这还让人怎么吃！
方瑾瑜把筷子重重地往桌一拍，本来这是他所受的教养绝不允许他做的事情，但他被洪天卓惹得实在恼火，教养都抛去了脑后，手中饭碗也被方瑾瑜使劲撂到桌上，他手抓着桌子的两角，恨不得下一刻就把桌子给掀了。
“少爷，少爷。”云玖赶紧扒住方瑾瑜的手，看方瑾瑜气得胸口都一起一伏的，“别搭理他，他就是故意气你的，见你生气了，他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高兴呢。”
洪天卓内心十分赞同云玖的说法，看方瑾瑜气得脸蛋红红，眼睛又湿润润的，他怎么就浑身这么舒坦？就跟做了按摩似的。
洪天卓又吸溜了一大口茶水，茶杯也不往起端，就脑袋一低嘴贴上茶杯，完后还伸出舌头舔掉嘴边从杯里沾到的水珠。
“不吃了！”方瑾瑜被腻歪得够呛，站起来就走。
“少爷，少爷。”云玖跟着起身追方瑾瑜。
“哎，走了好，这么些好菜都是我一个人的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