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瑾瑜的语气透着不赞同：“这是别人储存在这里的，你怎么能随便拿了？”
洪天卓可管不了这些了，当前填饱肚子是大事，“那里面还有几个呢，我又不是全拿了？”他说着就把番薯扔到了火堆里。
方瑾瑜为之气结，“你怎的这般理直气壮？未经他人许可，你这样就与偷盗无异。”说完唇角还不由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
“哎呀……”洪天卓的脑瓜子一抽一抽地犯疼，脸上的表情颇为无奈，“你就盯上我了是不是？什么偷盗？用不着话说得这么难听吧？这是特殊情况，又不是在平时。”
方瑾瑜偏过头，冷冷“哼”了一声，依旧表示对洪天卓做法的不认同。
洪天卓看着方瑾瑜的后脑勺，忽地手心犯起了痒痒，真想上去揉搓一顿方瑾瑜的脑袋，跟他说“你别磋磨大爷了行不行”。
最后没办法洪天卓只好投降，从怀里掏出了几个铜钱塞进了藏番薯的草堆里，然后还问方瑾瑜：“这样总行了吧？五个铜钱都够买一筐番薯了。”
方瑾瑜没吭声，但紧绷的脸色却是舒缓下来。
洪天卓烤了一会儿番薯，见树枝不多了，他穿上烤干的衣服，准备再出去捡些树枝，临走前嘱咐方瑾瑜：“给我看着点番薯，别烤糊了啊。”
方瑾瑜张了下嘴，末了还是把“我不管”三个字又咽了回去，想自己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洪天卓都没有跟他说“这次该轮到你出去捡树枝了”。
烤番薯的焦香气味在山洞中弥漫着，方瑾瑜的胃里当然也是空的，他抿了抿嘴，想自己不说山珍海味全吃过，但起码也是知道上等酒席的滋味，怎的这时他倒是没出息地馋起了烤番薯？
洪天卓回来后拿过了方瑾瑜手里扒拉番薯的树枝，吸了吸鼻子说：“闻这味道应该是熟了，咱俩一人一个，凑合过这一顿再说。”
方瑾瑜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些许惊讶，没想到番薯还有他的一份。
洪天卓把番薯挑出来，在地上晾了一小会儿就先等不及地掰开咬了一口，烫得他嘴里直往出呼气，“嗯，嘶€€€€熟了，真香，嘶呼€€€€哎呀，好烫手。”
看洪天卓两手来回倒腾着番薯，嘴里又着急地吃，方瑾瑜暗笑他吃相是真难看。
洪天卓从余光里瞧见了方瑾瑜笑话他，他把地上另一个番薯拨到方瑾瑜那边，语气中也不乏揶揄，“来你吃一个我看看，看你方大公子能把个烤番薯吃得多优雅。”
方瑾瑜不与他斗嘴，伸手刚挨上番薯就烫得一下又收回了手，洪天卓看了哈哈笑了两声，跟着取笑道：“方大公子别是连个烤番薯也没吃过吧？”
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吃过见过的，方瑾瑜忍着烫又去抓番薯，可是几次都没办法把番薯掰开，还得暗戳戳地把烫疼的手指藏到身后，去摸一块冰凉的石头。
洪天卓看着也是无语，嘴上说着“你怎么这么笨”，手上却是给方瑾瑜把番薯掰开了。
面对递到跟前的两半热气腾腾的烤番薯，方瑾瑜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接过番薯，迟疑了片刻，还是极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或许也包含了洪天卓把他从水里救上来，具体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山洞里面暖热如春，两个人半点都感觉不到洞外面的冷风瑟瑟，不知是不是冷风长出了一对耳朵，它听到从山洞里突然传出了一串张扬的大笑声，还伴随着两个人又斗起了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瑾瑜，你吃个番薯怎么还能吃出两片黑胡子来，哈哈哈哈哈€€€€”
“你撒泡尿照照去！你整张脸就跟掉到炭堆里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干什么！”
“你不说让我撒泡尿照照？我这不是按你说的做呢。”
“你！你个泼皮！滚外面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方大公子，你脸红什么？想看我怎么撒尿我还不让你看呢。”
“滚！”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章 哎呦，祖宗喂
方瑾瑜是被冻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洞口有一道光亮照进来，一旁的火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灰烬。
方瑾瑜揉着酸痛的脖子，趴在腿上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感觉浑身都是僵的，他看了一圈没见洪天卓，第一反应怕是洪天卓撇下他先走了。
顿时方瑾瑜清醒过来，起身往山洞外面走，出了洞口就高喊：“赖七！赖七！”没听到洪天卓的回应，只惊起了几只鸟儿。
“赖七！赖七！”方瑾瑜往周围看了看，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影，估计洪天卓是真的走了，方瑾瑜感觉心里头有点别扭，不知道洪天卓是不是嫌他是个累赘，按说那个无赖走了他该感到高兴才对。
“嘶€€€€”方瑾瑜正看着方向，想自己走哪条路回去，后脑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中，他捂着头回身一看，眼神先是亮了那么一下下，然后很快又不悦地说道：“你没走。”
“哼，我要是先走了你自己能找着回去的路？”洪天卓从一颗大树上跳下来，早就看到方瑾瑜出来找他了，那模样就跟走丢了似的。
“怎么找不着？”方瑾瑜表示不服，伸手朝着左面一指，“往东边走不就是？”
听他说的对，洪天卓也不再跟他争持，刚才他用来打方瑾瑜脑袋的是一颗野果子，这会儿他又从怀中衣襟里掏出了两颗野果子递给方瑾瑜，还附加一句：“方公子若是嫌弃就别吃。”
昨夜烤得脏乎乎的番薯方瑾瑜都吃了，此时他早没了那么些讲究，拿过野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就吃了，果子酸中带甜，尤其水分大还挺解渴的。
两个人迎着清早的阳光，就朝着东边走去，一路谁跟谁也是无话，起初方瑾瑜还能跟上洪天卓的行走速度，等走了快一个时辰后他跟洪天卓就拉开了不短的距离。
洪天卓走几步还得停下来等等方瑾瑜，这样次数多了他就心烦上了，“你行不行啊？这前面还有个山头要翻呢。”他是觉得方瑾瑜挺拖他后腿的，要不然这会儿他都该出了大山了。
方瑾瑜咬着牙，正往上攀一个两人多高的山壁，他左手扒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右手抓住了一把野草，腿上刚一使力，哪想到手上野草被他给连根拔了出来，一下闪得他身子就要向下滑去。
“哎！”这次洪天卓的反应极为迅速，也幸亏是他离着方瑾瑜不远，让他赶在方瑾瑜要跌下去的时候赶紧拉住了方瑾瑜。
洪天卓把方瑾瑜拽上来后，两个人又是往地上一瘫，“哎呦，祖宗喂，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刺激我了。”洪天卓是真受不了这样一惊一乍了。
方瑾瑜也是吓得心口扑通乱跳，看自己的两根手指擦破了皮，他恼火中还夹杂着几分委屈，不由埋怨道：“都是你带的什么破路！”
“嘿，还成我的错了？我能知道你连个山都不会爬？”洪天卓是又火大又无语的，这个方瑾瑜就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吧？
方瑾瑜低着头，暗自咬嘴，无法给自己辩驳，他确实是哪里会爬山呢，从小他几乎连山路都没有走过。
洪天卓郁闷地发现自己一看方瑾瑜蔫头耷脑的他就没了脾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来拍拍屁股，认命似的说道：“行，这回你带路，我跟着你走。”
偏偏方瑾瑜还一副不太领情的模样，“哼，早该如此。”
惹得洪天卓内心抓狂。
这回两人脚下的速度就跟游山玩水一样，方瑾瑜也不看方向，哪里好走他就走哪里，在一条小溪边上他还洗了手又洗脸。
洪天卓捧起溪水喝了个够，然后又两手弄上水胡乱在脸上搓了搓，看方瑾瑜慢条斯理地用一条帕子擦脸，他忍不住揶揄：“方公子用不用再泡泡脚？”得到了方公子投来的白眼一枚。
路上洪天卓想方便了就随意找了棵树，到了方瑾瑜那里，洪天卓就看他还不嫌累地走到远处，找一颗最粗壮的树干，然后躲到了后面。
洪天卓都要气笑了，这是怕谁看呢？他冲着方瑾瑜藏身的大树扬声喊道：“方小姐你慢慢尿啊，我不着急赶路！”
把方瑾瑜气得直磨牙，方便起来都不痛快。
两人走着走着，眼瞅着就晌午了，洪天卓又饿又累，感觉快抗不住了，他斜靠在山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哎呀，不行了不行了，不对啊，你到底认不认得路？怎么走半天了还在山里转悠呢。”
结果方瑾瑜一句话当即让洪天卓跳了脚。
“不认得，但我知道方向，跟着太阳走不就对了。”
“什€€€€吗！”洪天卓上去一把捏住了方瑾瑜的胳膊，“太阳早上从东南升起来，江都城就在东南方向，这会儿太阳都转到了正南了！你个书呆子连这也不懂？”
其实方瑾瑜也不是不懂，他是只光顾着看脚下哪条路好走了，一时没注意给走岔了方向。
“你也没提醒我。”方瑾瑜甩开洪天卓，小声嘀咕。
洪天卓忍到了顶点，终于两手抱住了方瑾瑜的脑袋，使劲儿摇了摇，口中还咬牙切齿的“啊啊”起来，他要是知道方瑾瑜就是个路痴，在前面瞎带路，他宁愿打晕了方瑾瑜扛着走这会儿都出去了。
“你！放手！”方瑾瑜推开洪天卓，捂着犯晕的额头，看眼前出现了两个洪天卓，他气急朝着其中一个打去，结果险些闪了自己的胳膊。
两人不小的闹了会儿别扭，洪天卓又摘来野果充饥，方瑾瑜瞪着洪天卓狠狠咬着手里果子，让洪天卓感觉后背一阵发毛，好像方瑾瑜恨不得咬的是他。
洪天卓重新在前头领路，到底他还是考虑着方瑾瑜的身体素质，没选择走陡峭的山路，但是这样一来，明显他们又要赶到天黑了也走不出这座深山老林。
关键是两个人一天没吃正经东西，体力上都也到了强弩之末 ，老远望见了一位樵夫，洪天卓赶紧上前去问路，樵夫倒是给他指了一条最近的道，但是樵夫还说了他们得走得快点，路上要是不歇着，准保太阳落山前能进了江都城。
洪天卓心说就这样走回去，别说是方瑾瑜了，现在就连他也做不到。
“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先去找户人家吃点东西，歇歇脚吧。”洪天卓回来跟方瑾瑜说。
这时不用商量，方瑾瑜的两条腿早就站着都要打颤了，他“嗯”了一声，同意了洪天卓说的。
又走了才一刻钟，小村庄的全貌就显露出来，进村子前方瑾瑜问洪天卓等下怎么跟人家说他们的情况。
洪天卓觉得方瑾瑜问的真多余，“还能怎么说？就说我们兄弟二人进山迷了路，能否在此处借宿一晚？”
方瑾瑜听了不干，“谁跟你是兄弟？你说了人家也不会信。”
“怎么不信？你当我乐意跟你称兄道弟呢？”洪天卓扭头看方瑾瑜，不得不说方瑾瑜即使一身脏兮兮的衣服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清雅公子的劲头，可是他也不赖啊，虽然身着粗布衣衫，但浑身散发的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气概，就冲这点方瑾瑜能跟他比？
不过嘛……确实方瑾瑜跟他不像是一路人，洪天卓不愿承认，跟方瑾瑜站在一起，他倒挺像是方瑾瑜的跟班。
不对，什么跟班，保镖护卫还差不多。
“得了，爷不跟你计较，等下就说你是公子，我是你的仆人，这样总行了吧？”洪天卓没力气跟方瑾瑜争出个谁高谁低来。
方瑾瑜淡淡地瞥了洪天卓一眼，“这还尚可。”气得洪天卓真想上去照着他的屁股上拍两巴掌。
他们在村子里找了一户人家，是一对上了年岁的夫妇，还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儿子，这一家人都挺良善，把洪天卓和方瑾瑜让了进来，妇人又去烧火做饭。洪天卓看他们家境也是不富裕，又掏出了一串钱给这家的儿子，对方推拒了几下才不好意思地收下。
妇人做的都是最普通的农家饭菜，洪天卓是真饿了，拿起还冒着热气的大饼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方瑾瑜虽然比他强点，但也不像往常那样的细嚼慢咽了，拳头大的玉米窝窝三四口他就能吃完。
两人一顿风卷残云，最后三个菜盘子里都只剩下了一点汤汁。
洪天卓揉着鼓起来的肚皮，直接往炕上一趟，终于感觉到了通体舒服。
方瑾瑜踢了踢四仰八叉的洪天卓，让他有点样，洪天卓翻了个身，背对着方瑾瑜，不耐烦地说道：“爷就这样，还真以为你是我主子呢？管得到宽。”
气得方瑾瑜狠狠朝他的后脑上飞眼刀。
窗外的日头已经偏西，方瑾瑜歇了一会儿，想到今晚他们要在这里过夜，他又指挥洪天卓，“你去问问咋们怎么睡？还有哪间屋子是给咱们的？”
洪天卓迷糊的都快睡着了，听了方瑾瑜这话，他恼火地扭头冲着方瑾瑜，压低了嗓门吼道：“什么怎么睡！这么大的炕还不够睡咱们俩睡的？你当这是客栈呢，人家哪有那么多屋子给你安排！”
方瑾瑜被吼得愣愣的，要和无赖同床而眠了……
第13章 方瑾瑜的心暖了
小村庄一到天黑，几乎家家都不点灯，村民们白日早早就起来上地里劳作，晚上也是睡得很早。
一间不大的屋子里，方瑾瑜的双眼适应了黑暗，能看到炕的另一头，被子里鼓起一个人形，而他自己则是紧贴着墙壁，躺在炕的这一边。
方瑾瑜浑身乏累，听洪天卓早就睡着了，其实他也挺困的，就是别扭炕上不是他自己一个人。临睡前，洪天卓看出了他的不情愿，还讥笑他怎么比个娘们儿还扭捏，把他的鼻子都差点气歪了。
屋子里有点阴冷，方瑾瑜把被子往上拽了拽，那会儿妇人给他们抱来两床被子，洪天卓把偏新的那床被子扔给他，多少还让他消了点气。
此刻方瑾瑜的眼皮子扛不住了，连连眨了几下后就彻底合到了一起。
不一会儿，响亮的打鼾声骤起，惊得刚进入梦乡的方瑾瑜狠狠激灵了一下，他大睁着眼睛，下意识地反应是不是打雷了？
跟着又一串鼾声传来，方瑾瑜将极为不满的眼神落到某个人的身上，而某个人正是睡得香呢，才不管旁人乐意不乐意听他打呼噜，再说这种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住的。
方瑾瑜压着火气等了一会儿，鼾声不仅不停，还愈发有赶超打雷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