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笑闹中两人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相处模式，反正洪天卓是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了，他洗漱完给肚子里塞了几块昨天李康他们送来的点心，然后再来一杯水他就算解决了早饭问题。看方瑾瑜可不像能这样简单了事的，洪天卓又想起上次在琴馆里见方瑾瑜早饭吃得丰盛，于是他问：“方公子，用我给你做点什么吃？实在不行我去酒楼里给你叫一桌也行。”他嘴上说得夸张，但心里也真打算这样做的，不亏待方瑾瑜这是他早就打算好的。
然而方瑾瑜却是没有理他，自己从点心盒子里挑了块桃酥吃，桌上茶壶里还有水，他没见其他杯子，干脆提起茶壶把水倒进了刚刚洪天卓用过的杯子里，然后端起来喝了一口。每个动作都流畅自然，没有半点勉强或是和洪天卓赌气的意思。
“……”第一次洪天卓被方瑾瑜的表现噎住，他想逗弄方瑾瑜两句感觉都无从下口，他忽然想起来人家之前不是已经明说了，能跟着他同甘共苦。
好吧，方公子做得对。
洪天卓去渡头上了，临走前还嘱咐方瑾瑜锁好门就在家待着，中午他让人过来送饭。
方瑾瑜不用洪天卓说也不会出门，不是怕人让指指点点，只是他还出去做什么？如今琴馆被封，他想起来心里就空落落的，毕竟他多半的心血都在那里面。
与方瑾瑜的郁闷不同，洪天卓的事业和人气可是正有起色。早上他刚一来到渡头上就先让一伙人围住了，这个问“卓哥昨晚威武不”，那个问“卓哥是不是奋战得一夜没睡”，还有坏小子更直接，一脸贼兮兮地问：“卓哥昨晚几次啊？”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洪天卓抬脚踢了一圈，一伙人哈哈笑着都跑开了，有胆子肥的嘴里还喊着：“卓哥也害羞了啊！”
洪天卓拉下脸来都没人觉得害怕，真是的，看来他得好好立立威了，一个个都敢拿他开涮！
这阵子北云渡上被洪天卓管理得井井有条，其实在他没有接手以前这里实际上就是个烂摊子。有的帮众私下跟商人们收钱，然后装自己兜里；有的是帮众跟商人沾亲带故的，就偷摸着放水少收钱；还有更过分的，连脚夫的那点辛苦钱也要克扣。自打洪天卓来了以后，他让这些事情都杜绝了，当然也有不服气他的，但洪天卓样样行得端正，上面又有当家人罩着，谁不服气也没辙。
最主要还是洪天卓有手腕，现在只要是虎头帮地盘上的几个渡头都实行了他定的规则，商船停靠够一定次数就有减免。表面看这种规则就是虎头帮当冤大头，可实际上来虎头帮渡头的商船越来越多，这样第一个月下来赚的钱比之前两个月的还多。
洪天卓也不自己独吞，他让手下的那伙人都拿得比过去还多，这样一来大家伙干劲十足。还有三位当家人那里洪天卓也没忘了买点好东西送去，他是真心实意地当做孝敬长辈，不是谄媚讨好，惹得赵鸿泰看自己儿子都不顺眼了，想收洪天卓当干儿子。
洪天卓凭本事成功在虎头帮里越站越稳，他身边跟着的那伙人也慢慢都对他敬重起来。不过洪天卓还有自己的打算，虎头帮适合他待着没错，但他还想发展点别的对自己有利的事业，本来他是准备慢慢来的，可现在他跟方瑾瑜身后有姓齐的那个祸害杵着，他不得不尽快做些什么，好让自己不一直处于被动的境地。
洪天卓让人把高猴儿找来了，要说在这里挑出他最信任的一个人，他不用多琢磨，能想到的就是高猴儿。别看这家伙以前跟着赖七瞎混，但他为人还挺讲义气，比那个麻脸强多了。
从上次洪天卓跟宋大几人打架，高猴儿敢跑来帮他，洪天卓心里就拿他当了自己人。
“七哥，你找我？”高猴儿说话还透着股憨劲儿，洪天卓也没让他改口叫“卓哥”，就算是给赖七留下点什么吧，不管赖七这人有多坏，毕竟他是占了这家伙的身体活过来的。
“我交给你点事儿做，你这么样的……”洪天卓跟高猴儿耳边交待一通，然后又给了高猴儿一袋子钱。高猴儿听完即便是心里有诧异，可也没有多问一个字，只点点头说道：“行，七哥，我都记下了，从今儿个起我每天就专门给你办这事儿。”
洪天卓拍拍他的肩，表示对他的满意和信任，“钱不够了随时来找我拿，记住别跟任何人说起来。”
“放心吧，七哥。”
高猴儿走后，洪天卓忙了一会儿，看快到晌午了，他让李康去酒楼要两个菜给方瑾瑜送去。估计方瑾瑜一个人待着也是烦闷，他又告诉李康再去书铺给方瑾瑜买几本书。
就这件事情他没给李康多交代几句，因此等到他回去后在方瑾瑜面前可是头回弄个了大红脸。
第36章 还有这么辣眼睛的
李康前脚刚走，王全又过来说几位当家的请洪天卓去酒楼吃饭。
洪天卓知道多半是为着他和方瑾瑜的事儿，对其他小弟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多说，但对虎头帮的三位当家人他就算不把内情全部都讲明了，多少他也得给人家交代一下，毕竟他惹的人可是江都城里的官方大恶霸。
洪天卓做了最坏的打算，不行他就退出虎头帮，免得给帮里招来麻烦。但到了酒楼里一看赵鸿泰是真给他设宴庆祝，来了不少帮里面有身份的人。赵鸿泰还跟他说不能太大张旗鼓了，让他别心里有别扭。
只这一句话，洪天卓就知道了赵鸿泰是什么都清楚。
“大当家，有你们这么对我好，我心里还别扭什么呢。”洪天卓也是真没想到在虎头帮里他还能感受到这么浓的人情味。郑平又递给他一个大红包，让他得空带方瑾瑜去家里吃饭，就是这样一点都没拿他当外人。
等到酒过三巡，洪天卓借着个机会问赵鸿泰，“大当家，您老就不怕我给帮里惹麻烦啊？”想赵鸿泰是个明白人，他也不用转弯抹角的。
不过赵鸿泰却是哼笑了两声，先问他：“你小子，那天晚上在齐府里闹事儿的是你吧？”
洪天卓心说这真不愧是老江湖，他笑了笑，没否认，“我这点小伎俩瞒不过大当家。”
“€€，什么小伎俩。”赵鸿泰不认同，他凑近洪天卓，低声说道：“干得真他娘漂亮！”
洪天卓没料到会是这么高的评价，他忽然就想说不定赵鸿泰也在齐炳腾的手里吃过大亏，他这还算是给赵鸿泰出口气了。
猜出来那晚洪天卓在齐府里应该就是为了方瑾瑜，所以赵鸿泰以为洪天卓跟方瑾瑜肯定是情意深深，不然那如虎口狼窝的地方洪天卓就敢闯？于是赵鸿泰还嘱咐洪天卓：“你可得跟人家好好过日子，什么事儿你都让着点儿。”
洪天卓点头，“知道了，那是肯定的。”心说他俩这误会在外人眼里成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这顿酒席上，赵鸿泰表露出来的态度就是给洪天卓贺喜，其他人自然是跟着赵鸿泰的意思走，先前洪天卓那最坏的打算已经抛掉，想他以后会好好回报虎头帮的。
到傍晚洪天卓回家时，肩上扛着把椅子，怀里又抱着不少东西，方瑾瑜开门还问：“你这是赶集去了？”
“我上哪赶集去？这都是帮里几位当家的送的贺礼。”
方瑾瑜上来没反应过来，又问道：“送什么贺礼？”
“给咱们俩成亲的贺礼啊。”洪天卓回答的理所当然。
方瑾瑜没忍住唇角弯了一下，转瞬又恢复平常，“哦。”
进屋里两人拆开了几个礼盒，一套文房四宝、两张名人字画、一把折扇、还有一套茶具，洪天卓不懂这些，但看着都是上档次的。
“什么啊？这一看就都是给你的，没一样我能用的。”洪天卓失了兴趣，拿着根毛笔手指摆弄起了毛乎乎的笔尖。
方瑾瑜嫌他糟蹋好东西，从他手中把毛笔拿走，“你有空了也可以练练字。”
洪天卓可坐不住，本来看见字他就头疼，现在又都是繁体毛笔字，“得了吧，有那功夫我还不如练练拳头呢。”
方瑾瑜也没再拾这个话茬，这些贺礼让他心底发暖，他把几样东西又小心地装好，其实不太舍得现在就用。听洪天卓的话音又想起，“哎，我才发现原来你名气还挺大的啊。”
方瑾瑜看他一眼，“怎么说？”
“嗯，虎头帮里那伙人从上到下都知道你，不少人提起你还带着点仰慕的意思。”洪天卓之前确实对方瑾瑜了解不多，想起就连齐炳腾那种门户的人家都请方瑾瑜去教弹琴，那不用说方瑾瑜在琴技上肯定本事不小。
“名气大有何用？要别人仰慕又有何用？”方瑾瑜低声说，就看他现在还不是连自己的琴馆都保不住。
洪天卓看他又情绪低落下来，于是很快说起了别的，“你今天一个人待着闷了吧？我让李康给你买的书你看了……”
靠！什么玩意儿这是？
洪天卓说着话正好瞧见桌边上放着一摞书，他随手拿起来最上面的一本，蓝色封皮上四个大字€€€€《娇俏郎君》。
再看底下的，《小公子追夫记》，《狐媚相公战神君》。
洪天卓嘴角抽了抽，无语至极，看书名就知道内容是什么骚浪风格的，哪里有一点跟方瑾瑜的气质搭边？
“怪我，没跟他说清楚，应该给你买典籍诗册圣贤书一类的。”洪天卓翻了翻内容，勉强能看出个大概，还好，倒是没见什么辣眼的部分。
“还让我读圣贤书？那些我从小早都读腻了。”方瑾瑜却是挺乐意看李康送来的这几本书，他白天得亏有这些打发时间，“我没想到民间话本还能这么生动有趣。”
洪天卓把书撂桌子上，“那随你吧。”他又瞥见好像点心盒子后面还塞着一本，他以为是掉在那里的方瑾瑜不知道，于是他手指推开点心盒，去拿那本书，“这儿还有一本呢。
“哎！”方瑾瑜立马伸手想要阻止，奈何洪天卓已经把书拿到了手里。
“还是本带图的啊。”洪天卓没注意到方瑾瑜的反应，他把书捧在手里往开翻，“我看看画的怎么样，色彩不错啊……”
方瑾瑜干脆转过身去，洪天卓发出“啊”的音后，嘴巴就在这个发音的弧度上定住了，同时他的双眼也不眨了。
书上岂止是色彩不错，这这这这这，春那啥图啊这是……
洪天卓呆了片刻立马把书合上，别看他以前是个现代混混，可带颜色的片子和图片他就没怎么看过，他的内心其实可纯情了好不好？
嗯？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洪天卓这样想着又把书打开，这回他仔细一瞧，书上画的光着腚的小人居然都是男的！
哎妈呀！这也太辣了吧？
尤其一杆入洞的细节处更是让洪天卓如同坐在了燃烧旺盛的火炉旁，烤得他整张脸都要着了。
他赶紧合上书，又原样把书塞回了点心盒子的后面。
“嗯咳咳€€€€”洪天卓轻了轻嗓子，当做没有刚才的那段插曲，“你饿了吧？我做饭去。”他说着起身，方瑾瑜回头，两个人的目光撞上，噗嗤一声方瑾瑜就笑了。
洪天卓：“……”笑什么笑？
“哈哈哈哈，你的脸怎么就跟擦了胭脂似的？”方瑾瑜指着洪天卓，要不是还顾着形象，他真想弯腰放声大笑。
“我、我这是晌午那会儿酒喝多了！”洪天卓说完顶着一张热脸去了屋外，剩下方瑾瑜捂着嘴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白天他翻到这本画册的时候都没有像洪天卓害臊成这样。不过李康还跟他说“这是卓哥特意让我给嫂子买的书”，进屋后他看到画册就怀疑这应该不全是洪天卓授意的，现在还真是证实了他的怀疑没有错。
他就说那根木头怎么可能突然一下懂得这般孟浪起来。
灶房里，洪天卓梆梆梆剁着菜板上的一颗大葱，行啊，李康那小子真是有种，就等着明天挨他的收拾吧！
剁着剁着，洪天卓眼睛冒水，鼻子吸溜。靠！这葱怎么这么辣眼睛！
哎呀，脑子里怎么又出来那书上的画面了？要命的是两个小人一前一后地贴着，现在居然后面的那个小人在他的想象中动了起来……
第37章 某人还惦记着娶媳妇
趁天色还亮着，方瑾瑜又捧起一本书，打算把刚才正看得精彩的一个章节看完。过了一会儿，从敞开的门外飘进了一股正往熟了煮的稻米香味，这种味道方瑾瑜想他从前没少闻见过，只是这次萦绕在鼻端竟是出奇的好闻。
一样都是米，是因为给他煮饭的那个人不同吗？
方瑾瑜没心思看书了，他去了灶房里，目光锁在了洪天卓的身上。见这个男人正利落地一手给灶炉里添柴，一手拉动着风箱，衣袖被他堆到了手肘处，拉动风箱时他的小臂上还绷起一道紧实的肌肉，即便他蹲在那里宽阔的背脊也是直挺的。
还有他身上的粗布衣衫穿出了不少褶皱，但又一点也显不出邋遢，反而还另有一种粗犷豪放的劲头。
怎么有人在灶台前干活也能特别吸引人呢？方瑾瑜不错眼地看着，曾经他以为真男人就该是才高八斗、温文尔雅、德才兼备。可是现在他的眼光变了，世间的好男人可以是大字不识几个，日常又粗鲁不拘小节，但他的心肠是谁也比不上的热，他的胆识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
“看我干嘛？”洪天卓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方瑾瑜，以为他看两眼见饭没做好就该走了。
“看你会的可真多，看你就连做饭都是一派英雄气概。”方瑾瑜半是认真半是调侃地说。
洪天卓被说得心里美滋滋的，他回头看方瑾瑜，挂着满脸的得意，“那是，我这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方瑾瑜也是淡笑着，但下一刻再听到的话就让他嘴角的弧度僵硬住了。
“将来谁要是给我当媳妇儿肯定享福。”洪天卓站起来，往碗里打了三颗鸡蛋。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方瑾瑜神色微冷，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不舒服，“哦，那你想娶什么样的？”
洪天卓没听出来有人语气不对，他又加了一勺盐到鸡蛋液里，“相貌上我没多大要求，别太难看就行，我主要看中会不会过日子。”这点要求他似乎是很执着，跟他从小的生活经历有关。
方瑾瑜还有些不服气，“那你看我属不属于会过日子的？”
“你？”洪天卓扭头送给方瑾瑜一个小瞧的眼神，当下方瑾瑜就不想听他再说下去。
“你是让人伺候的主，油盐酱醋糖你能分得清不？”没看出来方瑾瑜的脸色越发往下沉，洪天卓还一边搅拌着鸡蛋，一边继续说：“你说你以后得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儿啊？怎么也得是个大家小姐吧？ 那你们俩不是都不会过日子，哈哈，那可有意思了。哎，怎么走了？”
看方瑾瑜忽然恼了似的转身就走，洪天卓纳闷，这就不高兴了？他也没说啥呀。
等到吃饭时，洪天卓还给端着饭碗闷闷不乐的方瑾瑜加菜，“多吃点，看你瘦的，大风都能把你刮跑了。”
“你觉得我瘦的难看是不是？”方瑾瑜冷眼看洪天卓。
“没有啊？你这样的还叫难看，那别人不是都成丑八怪了。”
方瑾瑜稍稍心情好了些，他也不想这样显得自己处处刻薄，可他就是没法藏起来心里的那些别扭。刚才他回了屋里越想洪天卓的话越觉得难受，原来洪天卓还打算着将来娶别人，以前他还清高瞧不上洪天卓，实际上呢？人家都没把他往眼睛里看。
忽然，方瑾瑜大口地往嘴里扒拉起了饭，盘里的菜他又夹起来一大筷子到自己碗里，他心想说不定哪天他就吃不上洪天卓给他做的饭了，以后能吃到这样饭菜的是洪天卓的媳妇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