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榆嘀咕道:“我也没那么娇气,有屋子能睡,就、就好了。”
话毕,他又去衣柜前,一阵捣腾,须臾后捧着个盒子过来。
他把盒子往霍戍身前推了推:“那个,我也没攒多少钱,你先拿去用,应个急吧。”
桃榆有些磕巴的解释道:“我爹那个人好脸面,如今也不说讲究什么排场了,礼数过周全就好。”
霍戍看着桌上的盒子,又看了一眼有点局促的桃榆,既是无奈心里又涌出了别样的情绪。
“你是傻子么,给人钱让来娶你。”
他原封不动的把盒子推了回去:“与你说笑,还真信。”
“依里正的意思想要尽快办婚事,但若修缮赵家的房舍,那必然得要年后去了。且先时我便答应过里正,你要住在家里也可以。”
桃榆知道爹娘就他一个孩子,舍不得是情理之中,只是若成亲了他还住家里:“那你岂不是成了上门的了?”
霍戍道:“我不在意这些。”
北域氏族观念不如南边这么强,生死为大事,其余的也不过身外事。
桃榆咬了下唇,觉着霍戍确实太将就他了一些:“那、那就看爹娘的意思吧。”
他又好像晓得了些什么:“你什么时候跟我爹说过这事儿的?”
“好些日子以前了,里正没应。不过这朝又答应了。”
桃榆眨了眨眼睛,他果真是早打了主意的。
亏得还一直没让他晓得,不过先打通了爹娘那关,旁的确都好说了。
“真不要这些钱么?”
桃榆不确信的又问了一遍。
“若是求娶的钱银都没有,那我也不会厚着脸来了。”
霍戍忍不住揉了揉桃榆的头:“放心吧。”
桃榆点了点头。
霍戍这头一走,桃榆满身心的都陷入了快要成亲的期待和喜悦之中。
在床上滚了两圈后,连忙去把黄历给翻了出来,他方才也没好意思问霍戍什么时候上门来提亲。
自翻看着这月里有哪些好日子适合纳彩问吉的,家里人算是默许了这桩婚事,虽然少了许多试探的麻烦,可准备彩礼嫁妆也有得费事儿。
他爹想着能在年前把事情办了,寒冬腊月的,就是要喜庆事来冲一冲,既定了心意,他也想快些。
翻看了接下来三五日间都有不少好日子,他安了心,合上黄历,从房屋里钻了出去,就等着他爹回来同他说这事儿了。
快到午时,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纪扬宗拉着一张老长的脸从冷雨兮兮的院子里走了进来。
到天井屋时,他一边取斗笠解蓑衣,抖落了满身的雨水。
在灶房里烤火的桃榆听到动静赶忙蹿了出去:“爹,你回来啦!”
纪扬宗看见昨儿给他赌气了大半日的哥儿今又乐呵起来,脸色稍有了点缓和:“嗯。”
桃榆见他爹神色不太好,没急着说成亲那事儿,先问道:“袁飞表哥咋样了嘛,可劝下了?”
说起这个纪扬宗便来气:“他要是死外边儿了才好,省的一家子想这想那的竟是想得美。”
“我就不该听三姐在哪儿哭。”
黄蔓菁问道:“咋了嘛,让你给寻差事儿了?”
“寻差事儿也就罢了,我都还能说一嘴袁飞上进。”
纪扬宗骂道:“三姐意思说想给袁飞说一门亲事,这心野稳不下来还是因为没有成亲,成家了心也就定下来了。”
“前头才去和人家郑家说亲被挡了回来,三姐也是有脸,竟然还打着小桃子的主意。说是现在两人都没有定下亲,年纪也到了,不妨凑一块儿还合适。说什么兜兜转转的,两人有缘分。”
黄蔓菁听到此处火也起来了:“袁飞去同郑家提亲被拒还不晓得他们家袁飞不踏实么,以前就拒了她的意思,这朝竟然又起主意了!”
纪扬宗黑着脸:“大哥也在,我没直接呛她,也没应承她的话。时下我是不管他们家袁飞要如何了,那么大个男子,别总还依赖着父母氏族。”
桃榆听着也没多痛快,只怕是闹着要远走他乡是假,想弄上一门亲事才是真。
外头的谋计不上,主意又转打在娘家人身上,真是不像话。
“我才不要嫁给表哥,爹就说我许了人家了。”
纪扬宗道:“说你许谁了,你三姑姑最是难缠,直说不成还好些,要是说些哄骗她,不晓得还得闹成什么样子。”
“就、就说许给霍戍了。”
言罢,桃榆便红着脸跑回了屋里。
纪扬宗和黄蔓菁皆然一愣,随后面面相觑笑了起来:“这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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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戍回去后便同黄蔓菁说了要娶亲的事,元慧茹见霍戍不声不响的还真把纪家给拿下了,登时高兴得跟过年了一样。
“喜事,大喜事!干娘这就给你请媒人,准备东西!”
霍戍虽也想早些把事情办下,不过还是提前把话和元慧茹说明白。
“只是我答应了里正成亲以后桃榆要住在家里。”
元慧茹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要上门?”
“走娶亲礼,只是他习惯住家里便让他住家里。”
元慧茹旋即又笑了起来:“只要你不介怀,干娘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你还年轻,要紧的是安家,旁的都是次要。再者都在村里,两家隔得近,你们俩往后住哪儿都不碍事,我没事。里正家就那么一个哥儿,他有此要求也是寻常,总之能合上你的心意就成。”
霍戍沉吟片刻,道:“往后,自还有亲人团聚。”
元慧茹没太理解霍戍这话的意思,全然是沉浸在喜事里了,她应承了一声:“€€。”
既是两头都已经默认了这门亲事,便可着手去办。
只是术业有专攻,还得要专门的人办专门的事。
下午,元慧茹便冒着雨去托请媒人,晓得纪家喜好体面,还特地请的是村里最有名望的一个媒人。
秦家的邱夫郎。
也是外头闹匪乱,近来村子里办喜事儿的人家不多,否则还没那么容易请到邱夫郎。
听闻要说的是里正家的哥儿,邱夫郎也很是高兴,拾掇着便同请媒的娘俩说求娶的规矩。
“这成亲礼节虽是繁杂,但笼统归下来也无非三书六礼。”
“三书乃定亲时的聘书、礼书和迎书。六礼则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首先是男方请了媒人前去女方家提亲,若是女方家愿意,那男方便带上一只活雁做礼正式求婚。
求婚以后托媒人问女方的生辰八字,与男方合婚,若是相合,告知女方后,进行纳吉,再送活雁与礼品定下婚约。
订婚后,男方送入聘礼,把成婚的吉日告知女方,由着女方选定一个。
最后自是在定下的佳期拜堂成婚。
不过很多人家在头一步纳采请媒人提亲就被拒了,自也就没了下文。
邱夫郎耐着性子把整个流程给说了一遍,再行打听道:“不晓得里正那边可晓得你们的意思。”
“晓得的,这桩亲事两边都已经默许,只是走个流程。”
元慧茹有些自得道。
邱夫郎倒是意外,虽说纪家和尤家的婚事作罢,闹得也是沸沸扬扬的,连带着纪家哥儿也坏了名声。
可不管怎么说,那也是所托非人惹得祸,但凡明事理的人家还是能相与。
以赵家这样的条件,还是外乡来认下的义子,竟然谈成了里正家的独哥儿,说出去怕是也没人信。
不过见着元慧茹志得意满的模样,又不似作假,再者本是帮他们说亲,也没必要说来哄骗他。
邱夫郎惊诧之余,又十分高兴,毕竟请媒人纳采的钱可远不如成一门亲事的喜钱。
银钱还是一回事,若说成了里正家的亲事,以后出去给人说亲也面上有光,多一嘴能说的,何乐而不为。
“好,好!咱们村里可有些时候没有这样的好事情了!既是如此就好办了,纳采问名间便可把聘礼单子提前准备好列出来,吉日也先选几个放着,到时候一应就什么都快了。”
媒人越说越喜气,抬手便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黄历,元慧茹连忙凑了上去,两人商讨着看日子。
霍戍眉心蹙起,还是头一次认真的了解上成亲这些礼节,当真繁琐复杂。不过想着要娶的人,废些功夫他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聘礼可有何讲究。”
“噢,对对。”
邱夫郎听见霍戍冷不伶仃的突然冒出来一句,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两厢商讨了这么久也没见他张过口,没教得还以为他并不满意这婚事。
这倒是叫他还觉得稀奇了,霍戍瞧着便不是个会研究琐事的人,倒不想还挺上心。
见此倒寻摸出了一点作何里正会同意这婚事了。
他赶紧从身上摸出了张有些发皱的纸来:“寻常都是这些东西,你照着置办便是。”
霍戍展开纸扫了一眼。
瞧着上头列着不少东西,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
像是大头的礼金便不说了,其余还有什么海味、三牲、聘饼、椰子、四京果、四色糖等等……
“这些东西多是取的吉祥寓意,像是酒象征情意浓郁,红枣桂圆一系自不必多说了。”
邱夫郎提点了两句:“能把这上头的东西都置办齐全便很是体面了。”
农户人家,到底紧着腰包过日子,媒人都懂得,为此也很会为男方考虑。
霍戍道:“明日一早我便去采买。”
“那你是想什么时候上纪家纳采?既是里正已经应允了这婚事,纳采之时便可把大雁一并带去。”
“后日。”
邱夫郎乐得这般急躁的,早点能把事情办完,两厢舒坦。
“我瞧这霍兄弟是个爽快人,得,后日一早便去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