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指着身前的男子鼻子骂:“要是天因有个好歹,一路的兄弟不行了,你就跟着他们去吧你!”
男子大气不敢出:“我也没想到那郎中一查出有疫病便偷着给跑了。”
“你能想得到什么!新收留的几个蠢货跟你一样蠢!”
“我就是瞧着手脚还算灵活,又一心投诚,规矩都还没来得及说。”
大胡子越说越烦躁,听着帐篷里的呜咽声,更是焦愁。
看着面前的受气包心里更是来火,抬脚就想给人一脚,却见着朝着这边走来的霍戍和桃榆。
“有事?”
大胡子稍稍收敛起火气问了一句,立即看见了霍戍手上提着的医药箱子,他惊诧道:“你是郎中?!”
桃榆弱弱道了一声:“是我。”
大胡子看向跟在霍戍身前有点病弱的桃榆,一下子没了话。
顿了半晌吐出四个字:“你会看病?”
面前的小哥儿看样子还不到弱冠,外头有点能耐的郎中哪个不是上了些年纪抹着几根胡子的。
他浓眉一动,不过话又说回来,怪不得蠢货见色起意,果然是有些姿色。
只是这一眼便是觉着养在深闺里的贵家公子哥儿,和医术能沾上什么边儿。
按以往的脾气,大胡子必然会暴躁的骂上一嘴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哥儿能顶个什么事儿。
但眼下一时也没了旁的选择。
有总也比没有的强,大胡子深扯了口气,似是在允许一场闹剧发生一般:
“快快帐篷里,我夫郎快不行了,你赶紧帮忙瞧瞧。”
桃榆见大胡子催促的厉害,连忙把丑话说在前头:“我医术浅薄,不敢确保能……”
“知道,知道!”
大胡子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气势:“先看看再说。”
桃榆打开医药箱先行蒙住口鼻,接着才提着箱子进去。
这边的帐篷显然是要比他们营帐的大不少,只是再大也不过是个临时落脚歇息的地儿。
大胡子只由着桃榆一个人进去,两个男人便守着在外头。
霍戍不放心桃榆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大胡子也没太放心桃榆的医术,只怕人瞎折腾。
于是一个人拉着一边的帐子,盯着帐篷里的动静。
帐篷里时下正有个小丫头跪坐在被褥边上,正在给躺在床上的小哥儿擦着脸。
见到桃榆进来,连忙道:“夫郎有救了,大老爷寻到大夫了。”
桃榆行到床边一瞧,发觉躺着的人年岁也并不过,许是和相差也不太多。
他初步面诊了一下,小哥儿面色正常,好似并没有发热的症状,看着也……也不像是不行了的样子~
“是哪里不舒服?”
桃榆在褥子边并腿蹲坐下,温声问道。
床上闭着眼睛只顾叫唤的小哥儿一听这声音,乍然便睁开了眼睛。
瞧见来了个标志貌美的小哥儿,他眨了下眼睛:“大夫?”
桃榆点点头。
“你真的是大夫?”
桃榆想着正当是什么样的病患都有,他耐着性子道:“能同我说哪里不舒服么?”
“噢~是了。”
小哥儿道:“我肚子疼,头晕,乏力,想吐,又还困倦。今儿吃了个酱肘子更是吐的厉害,我以前最喜欢吃酱肘子的。小大夫,你快说我这是不是不行了?这疫病如此厉害,为什么染上的偏偏要是我啊!”
“我一点也还不想死,我想回家。这要是死路上,回家也还要三五天的路程呢,指不准儿拉回去都已经臭了……”
说风就是雨,小哥儿似乎已经想到了自己浑身僵硬躺在木板上的情形,眼睛起雾就要哭出来,旁侧守着的小丫头更是动情,已经哭出了声。
“……”
桃榆浅浅吸了口气:“你应当没有染上热痒病。”
“啊!我只能活两天了!苍天,我的命怎么那么……”
小哥儿立时开嚎,吓得外头的大胡子手一抖,差点历时冲了进去,却又听见:“等等,你说什么,我没染上?”
“你可有发热身上发痒的症状?”
小哥儿试探着挠了挠自己:“那倒是没有。”
桃榆微微无奈的吐了口气:“把手伸出来,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小哥儿抿了抿嘴,将信将疑的把胳膊伸了出去。
桃榆方才将手指按在小哥儿的脉搏上,便听到:“你的手跟你脸一样白,手指还很滑。”
“大夫看诊的时候不能说话,否则舌头会烂。”
小哥儿咯咯笑起来:“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
说完,小哥儿立马便闭上了嘴。
桃榆摸着脉搏,眉心微微蹙起,不由得看向了小哥儿。
见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又谨慎的再重新摸了一回脉。
“你真没感染上疫病,放心吧。”
桃榆收回手,下此诊断。
“既然没有,那我怎么会那么不舒坦?”
小哥儿偏着脑袋去看桃榆:“如果我快不行了你一定要直接告诉我,我扛得住。”
“你身子健朗,并没有什么大碍。之所以觉得头晕想吐是因为……”
桃榆认真道:“你有孕了。”
“我……”
小哥儿骤然得此诊断结果,一下子从床褥上坐起了身,有些发呆的说不出话来。
他伸手轻轻抚向自己尚且平坦的肚子,不可确信的看着桃榆:“小大夫你说的是真的么?”
桃榆确定的点了点头:“喜脉是大夫入门脉,这一点我还是不会看错的。”
“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食油腻想吐嗜睡都是正常的,无需忧心,保持心绪通畅,好好养着身子就好了。”
桃榆的声音温和顺弱,门口的人听不清楚。
大胡子焦灼的问:“怎么样?”
小哥儿护着自己的肚子,原本以为自己也染了疫病命在旦夕,不想竟然未曾染上柳暗花明,不单如此还有了身孕,简直喜从天降。
他又惊又喜,一时有些无复言说,听到门口丈夫的声音,连忙朝着他招了招手。
大胡子见状赶紧矮身钻进了帐篷里,桃榆则顺势退了出去。
霍戍接过药箱子,把桃榆牵了出来:“没事?”
桃榆摇了摇头:“是有身孕了,情绪有些波动这才如此。”
霍戍眉心微动,许也是有些意外这么个结果,他未多言,既然没事了就行。
“那回去吧。”
两人没走几步远,大胡子忽然追了出来。
“留步!”
霍戍和桃榆顿住步子,大胡子上前来,同两人行了个江湖礼:“多谢。”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大胡子道:“小大夫医术超群,是我眼拙了,我一行中有些兄弟感染了疫病,便如小大夫所言之症相吻合,周遭一时也寻不到大夫,不知可否请小大夫再看看。”
桃榆抿了抿嘴,能诊断出个喜脉还真算不得什么医术超群。
不过好巧不巧,他也确实能治眼下的疫病,既都是要给周围老百姓方子的,给他们一张也没什么。
“我这便叫人把他们挪动出来。”
桃榆摆了摆手:“不必了。”
大胡子闻言浓眉一紧,以为桃榆并不愿意帮忙看诊。
疫病属实非比寻常,旁人避之不及也是情理之中,否则先前随行的郎中也不会诊断出有疫病怕殃及自身而偷偷的跑了。
眼看着一个接着一个的人倒下,一路上连一个大夫都没找到,所经行的村庄都在遭此罪过,大伙儿虽嘴上不说,心里头早就慌了。
若把人都带回渝昌府,只怕得殃及原本的寨中人。
可是一行的兄弟叫他一声大当家的,他也不能对得了疫病的兄弟置之不理。
这当头上内人又身有不适,一时间他也是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是内人只是虚惊一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知道会断症和会医治是两码子事,但四寻不得郎中,眼下也只有桃榆这一重希望,无论如何也得求人办事。
他想以重谢再求之时,桃榆却从医药箱子里翻出了一张药方子。
“前些日子我们一行的人也不甚染上了疫病,这才在此扎营休养,吃了药以后眼下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方才看那夫郎叫唤的厉害其实只是孕吐,并没有感染上疫病,桃榆以为都没有什么大碍,也便未有多言。
“已有药方……”
大胡子都有些傻了眼,以为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能暂时缓解症状,不想人竟是已经配对好了治疗的方子。
可谓是久旱逢甘霖,极寒遇春风!
“我们出行人少带的医药物资也有限,也便只能给药方了。”
大胡子立即道:“无妨,我们自有带医药,只是先前的郎中跑了,还请帮忙配一下药,若有短缺,我也可另行去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