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个娇气包 第106章

月明星稀,桃榆听见原野上呼呼的风声,在这平原上连风都无所依伴。

北域太过荒凉寂寥了。

依存于这片土地上的人也像是大漠中的一粒沙子,风一吹,不知就飘向了何处。

即便顽强抵抗,却也难以扎下生长的根。

不过幸得是动荡与变迁之中,生死茫茫之下,尚且还能碰见熟识之人。

冥冥之中也算是难得的慰藉。

霍戍偏头窝着在怀里还睁着眼睛望着帐顶的人。

他探了探桃榆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肚子。

看着人面色红润,道:“还不睡觉,今天不是说不舒服想早点歇息的么?”

桃榆回过神来,枕着霍戍的手腕:“噢,这就睡了。”

霍戍静静道了一句:“你没不舒服是不是。”

桃榆闻言眉心一动,不由得扬起眸子看向霍戍:“你怎么……”

他惊讶霍戍怎么会知道,但乍然被抓包,到底还是有些心虚的没把话说完。

“我……我不知你心中究竟是何想法,可见你虽是言明不见阿守,真当是在路上时却情绪未见明朗。”

“我想如今我们生活在南边,再要来一次北域不易,即便是再来,故人未必还在原处。许不见是一时意气所做的决定,便想多留一夜,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想明白真实想法。”

霍戍揉了揉桃榆的头发:“我知道。”

桃榆见霍戍未有责怪的意思,松了口气。

“那……要是我没有让队伍停下,范伯他们也未曾赶来,你会如何?”

霍戍没说话。

桃榆见人又沉默了,不免眯起了些眼睛,拧了霍戍的胳膊一下。

虽然未曾给铜皮铁骨造成什么伤害,但足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说话啊,总是什么也不与我说,还得要我猜。”

“当是会……去看上一眼。”

商队无论夜里在何处驻扎,本就在马场耽搁了许多时间,北边天黑的早,再走也不过能走一两个时辰的路程。

夜里纵马回去,至多不过一个时辰,来回时间也不会太长。

霍戍的声音有些无奈,他本不想提及这些,平白显示得他矛盾和软弱。

桃榆听完耳朵都竖了起来:“想见就见啊,怎的还那么嘴硬。”

霍戍吐了口浊气。

他心中有些复杂,许多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张口就能说得明白。

少时在霍家父母对他冷淡是真的,偏宠霍守也是真的。

他心中有过不平,为什么不能一视同仁。

可仔细一想,他是她娘少不知事时和一个浪子生下的孩子,于她娘来说,他即使是亲生的,却也永远记载着她年少时所犯的错。

而霍父,在那个本就不宽裕的家,又如何能要求他把好的给他,而非先紧着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他又想,既会得今日之困境,他娘为什么要生下他,霍父又明知他娘有个拖油瓶还要娶她。

他们未曾把事情的后果顾及上,最后让他来承担。

他总是在反复的挣扎与横跳之中,既希望他们能够对自己有所顾念关怀,又有些恨他们的所作所为。

所以他也想逃避,他不想让人看见。

而对于霍守,这个弟弟,年少时的他也一样与之有很复杂的情绪。

霍守曾整灯熬夜教他读书写字,把自己在私塾里学到的东西都教给他,一遍不行就十遍,直到他习会为止。

霍守也曾得到吃食用物第一时间想到他,若是能争取到两份固然是好,若是不能,自己那份不要也可以都要留给他。

但霍守也曾在受人欺负,他前去为他出头把欺负他的人打得头破血流,而对方家里找来时,不敢站出来说是他先被欺负自己才动手的。

霍戍负气,失望,举誓要离开那个家。

他想就是死在旷原野林里,也比待在那个家要好。

“霍守善良热忱是真的,可懦弱胆小也是真的。”

霍戍徐徐道:“人无完人。若是昔时能想明白这些,也便不会如此冷僻。”

可年少之时气盛偏颇,又如何能看明白许多事情。

也是害怕自己后悔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可走,于是一直潜意识的告诉自己,麻痹自己没有错,都是别人对不住自己。

为此霍戍花了很多年,在军营里,在战场上,遇见了很多冷酷不公,生死一线之后,他方才想清楚很多事情。

桃榆轻轻拍了拍霍戍的肩,他自小受爹娘疼爱,什么好的都是他的,自是从未受过霍戍昔年的酸楚。

可今知他的往昔,心中的滋味不比亲历之差。

如今却也只能言语安慰霍戍:“书中有言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霍戍道:“早已经都过去了,我既让他们都留下,便不会在执拗于往事。睡吧。”

桃榆点了点头。

翌日,诸人起来时,天色已然大亮了。

范伯等人一直生活在北域中,习惯了这边的天时,起的比诸人都早。

大伙儿起来之前,已然把马匹都喂过了。

诸人收拾好,赶着时间便出发返程。

桃榆靠在马车里啃着北域准备的大面饼盘缠,还有些混混叨叨的。

他艰难的把面饼给哽进喉咙里,连忙又喝了一口水,真是无比的怀念他娘熬的软糯稠香的皮蛋瘦肉粥。

不过还好,这朝要不得多久就能吃上了。

回去以后自家的虾塘里的虾也应当养肥了,届时正好填他的肚子,再不必去隔壁村里采买。

桃榆想的有些美,越想是越发有些想家了。

可惜在路上也不便给家里写信,没有驿站连个信使都没有。

即便是有,北边捎一封信回去价格高昂也就罢了,依照他们来时那般可怖,信使都难平安到南边去。

桃榆叹了口气,撩开马车帘子,一张线条刚毅的侧脸乍然落进了眼睛里。

常年的风吹日晒,使得少年面庞有些粗糙,泛着些伤裂一般的红,虽是肤质不曾细,然则与那高挺的鼻梁和浓黑的眉眼倒是相配至极,很有一派苍劲野性之色。

“你、你再盯着我看,我就要喊我哥了。”

桃榆看到这陌生的面庞有些发呆,小脸儿给洗干净了差点还让他没认出来,可听到这道有些傻气的声音登时便回了神。

“喊你哥干嘛,有什么是大嫂不能替你解决的?”

霍守偏头看见托着手在马车边冲他眨了下眼睛的哥儿,紧抿了下嘴。

虽是心中很想逞一时嘴舌之快,可想到昨儿就被他给戏耍了一通,他又给忍了下来,转别回了脑袋,不与之争辩。

桃榆见着霍守这模样,不免想笑。

瞧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前头开路的霍戍,像是颗望兄石一样,他挑了挑眉。

“阿守。”

“不要叫我。”

“大嫂叫你也不听,真不懂事。”

霍守张口就想说你才不是我大嫂,不过想着昨晚上才叫了人,现在不承认估计也不行了。

他紧闭着嘴,今天他决计是一个字也不会再和他说了的,休想再害他在他哥面前丢脸。

“你会骑马么?”

霍守深吸了口气:“我现在不是骑马骑的是牛么。”

桃榆又道:“那你马术好不好?”

霍守狐疑的看了桃榆一眼:“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不会带你骑马的。”

“呀,原来你心里想着要带大嫂骑马啊~”

“谁,谁谁想要带你骑马了!你可别再乱说了!我昨天说那些是不知道你跟我哥已经成亲了,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说的!”

桃榆看着霍守慌乱的样子,趴在马车窗上笑的肚子有些疼。

他见着有些生气要策马骑去前头的霍守,立马止住了笑声:“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你马术要是不错,教教文良骑马吧。”

桃榆指了指前头赶着驴车,心却早飞在了马背上的纪文良。

霍守闻言未置可否,但扯了扯缰绳,骑着马去了纪文良身边。

有了范伯霍守几人加入队伍以后,白日里负责看管着马匹,夜里扎营后便带着同州的乡亲骑马训马。

慢慢的手底下的人都掌握了一些骑术,虽然马技一般,但好歹是能上马了。

如此一来规管马匹可容易得多了。

再者有了来时的经验,又打通了渝昌府的路段,回去行程放得格外快。

一路上过来,越是到南边,经行路上碰见想买马的人是愈发的多了起来。

霍戍捡着价格出的高的,卖了十来匹出去,不仅减轻了商队的活儿,还赚了千余两银子到手上。

不过月余的时间,商队便已经进了同州的地界。

六月中,一场夏时的大雨来的是又急又凶,给热浪中的稻田狠添了把水。

虽是缓解了些干旱,雨水却是没个平准,灌的有些太厉害了,将田坎都给冲垮了不少。

“哎呀呀,这背时的天!我这许多的虾啊!”

纪杨宗提着个篓子,在虾塘下的斜坡上不断的往篓子里捡着青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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