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乐意之至,不知霍兄弟有多少马匹?”
“二三十匹。”
陈普更是喜出望外,庆幸于金龙寺时自报了家门,这朝真得了马源。
他有些急不可耐:“太好了!何时能看马!”
霍戍没想到陈普这么急切,不过能早些把马匹出手也好,毕竟养那么多马在家里纪扬宗不太安心。
那么爱出门溜弯子的人自从家里有了那么多马以后出门都少了,夜里也几番起床查看马匹数目,生怕遭了贼。
再者是先前储备的草料也不太多了。
于是他便给陈普一个有空今天就能看的答复,陈普回去带了两个得力的人手就要同他去看马。
霍戍便找跑腿去了一趟医馆,给桃榆捎个口信儿。
他中午不过去吃饭了,下午处理完了马的事情,到时候再来城里接他。
陈普料想到北域带回来的马匹不会差,但真当到纪家看见一条条油光水亮,眼睛明亮有神的马匹时,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想。
这批马都不比霍戍那匹黑驹差,这匹看来好,那匹看来也好。
商户本就喜马,不光是为着需要运送货物,马匹耐力好,行速快。
秋天高气爽,马球骑射会一场接一场,若是坐骑马匹健硕精壮,自是面上有光之事。
同州竞豪奢,商户之间更是攀比。
于这些衣食富足的大商来说,显贵似乎也成了一项必须课程。
陈普看着马源,喜形于色。
“我可能骑上遛一圈?”
纪扬宗背着手陪同前来的陈普一并看马,陈普认不得纪扬宗,但爱吃茶倒弄茶具的人来说,少有不认识陈普的。
纪扬宗自也不例外,得知陈普来家里看马,他乐呵呵的。
先霍戍道:“只要不践踏到村里的庄稼,骑几圈都无妨。”
霍戍应承。
陈普马性大发,得了允许,迫不及待的牵着一匹自己十分看重的棕马在村道上跑了一圈。
午时烈日灼烧,却也不减商人的兴致,一圈下来酣畅淋漓。
陈普擦着脸上的汗,他一张脸被晒得有些发红。
虽是一路同霍戍过来,除却必要的交谈,两人也没说上几句话。
霍戍实属不是个喜好闲谈的性子,陈普虽是个游刃有余的商户,却也少见到霍戍这样让他难寻开口的人。
不过此般人也有极大的好处,耿直,弯绕的东西少,只要习惯了冷脸和寡言,倒是比那些笑面虎好相与的多。
陈普从马上下来,吃了一口水。
过来了纪家同纪扬宗说的话反倒是霍戍一路还多。
“纪里正你女婿这马当真是好,全然叫我觉着家里宝贝的那两匹衬得逊色。”
陈普同纪扬宗道:“今日来得及,也未曾捎带什么礼品,改日我叫手底下的人送两套瓷盏过来给里正泡泡茶水,这时节天儿热得厉害。”
纪扬宗面上虽没什么,心头却是高兴。
乐呵呵道:“陈掌柜客气了,不过这马属实不差,你选着中意的都骑来试试。”
“我那女婿话不多,有什么你直接与他说便是,也是好说话。这些马从北域带回来,陈老板还是头一个客,可紧着最好的选。”
陈普听闻自己是第一个来选马的,亦是愉悦的很。
“马好,只是不知霍兄弟是何价格?”
所剩下能卖的二十五匹马,其中二十匹是中等马,只有五匹是上等马。
陈普显然也是懂马之人,来看了马之后,目光来回都在那五匹上等马身上,许是接触下来知他不是会弯绕之人,也便没有掩藏喜爱之色。
霍戍抛了价。
中等马在路上卖一百八两一匹的模样,他喊的两百一匹。
至于上等马,得加上一百两。
陈普是瓷商,干的是挣钱的行当,这些数目若在寻常人眼中可谓是庞大之数,但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小数目。
可自再多银钱,能在花场上一掷千金,于生意场上,商人都谨慎,甚至于有些苛刻。
且陈普看了马以后,他的野心不在三两匹上。
两人在书房洽谈:“霍兄弟乃实诚之人,直言此马价未曾不实。不过我有意多选几匹,不知能讲个人情。”
霍戍道:“马价可以商量,不过我自南往北开了一条商路,接下来货物中希望多一样瓷具。”
陈普笑了起来,笑容甚至有些爽朗畅快。
霍戍的直言,让他觉得不费劲:“瓷具价格也好商量,只是不知北域运回来的马,往后我还有没有荣幸先行观马。”
“好说。”
外在,霍戍趁此机会,要一间在城里的铺子。
倒不是霍戍见着这些商户在城里都有十分体面的铺子眼热,属实是自行需要。
往后他倒卖货物,从布行茶肆以及像是瓷坊等地方拿了货物以后,再从城里运回村里不便,声势浩大,人多口杂。
若是在城里有个落脚点,也不必如此折腾了。
陈普倒是没觉得霍戍的要求过分,毕竟这些东西于商户而言都很容易弄到,甚至是最基本的。
虽然他不是买地建造房舍的营商,但自也有不少铺子产业。
他一口答应了霍戍的要求,并与之说谈了要哪个地段什么样的铺面,若是没有合适的,他识得营商,可以与之牵线。
不想霍戍却只要一间大的铺面,对地段等都没有要求,这就很好办了。
两厢谈得很融洽,最后霍戍以为一百五十两一匹中等马,二百五十两一匹上等马的价格将二十五匹马全数买了下来。
与此同时,霍戍此后在嘉堂瓷坊可以让商户满意的低价盘货。
陈普想早些把马提回去,毕竟这批马到了他的手里用处会更大。
届时是进达官显贵的手上,又或是何处,他心里已经有些得了宝物想要让熟识之人观赏的心已经很重了。
于是他很爽快的一次性结清了霍戍钱。
马匹钱四千二百五十两,不过霍戍要铺子,折扣了二百五十两银子,陈普承诺会让霍戍看一间满意的。
如此一举便进账了四千。
陈普来时没有想到会一举买那么多马,带的人手不够。
霍戍要去城里接桃榆,便叫范伯几人回来,帮着安生把马送到陈普那儿去。
天边的晚霞烧得有些厉害,日头已经落到了西边的山峦线前,最后一抹强烈的阳光反射而来,仍旧刺激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这时辰里同州城一半已经日落归于阴色,一半还有晚霞的赤红光芒。
今年夏月比往年好似热了些,今日医馆里有些忙,除却寻常来开暑药的人,还有些摔断了腿脚的伤症。
医馆里忙,桃榆帮着跑前跑后,等忙完的时候发现已然日落西山了。
中午一点他就得到了跑腿的消息,晓得霍戍去忙马的事情了,只是不知道生意谈的如何。
他站在门口,咬着新从水井里捞起来切开的寒瓜,脆甜又冰镇过凉滋滋的味道让寒瓜变得更可口了。
不过现在咬着也不太能尝出味道来,似火的晚霞,让他不免想起了四月底方才抵达北域府的那天黄昏。
漫天红霞落在北域那道充满风霜的城墙上。
那天的晚霞也和今天的一样。
“要是有些人再不来接,那今晚就只有在城里住了。”
桃榆正心不在焉的,听到身后传来带着揶揄又似乎有点遗憾的声音,回过头去。
他看着人,语调拖得有点长的唤了一声:“阿祖~”
黄引生闲下来,也端着一块寒瓜,看见站在门口眼巴巴的人,不免好笑。
“霍戍要是不来接你,要不要在城里住一晚?”
桃榆咬着寒瓜没说话。
他当然是想回家的,两人成亲以后就没分开过,以前在城里住他不会觉得任何不适应,这朝光是想到不能和霍戍一起睡,他都觉得睡不着了。
“趁着时下还早,我自去城门口坐板车回去吧,到家里天也应当还没黑。”
桃榆如是道。
黄引生晓得留不住人,也便没多说什么。
“打定主意要回去就早点去,别路上耽搁黑了,要是城门口没有板车了就折返回来。”
桃榆乖乖点了点头,简单收拾了一下。
叫黄引生得空了去村里吃饭,随后便沿着街往城门口去。
街上已经不如白日热闹了,青石板街上残留着白日里摆摊时散落的菜叶瓜皮。
再晚一些城中灯笼亮起,夜市就要开了,届时会再度热闹一番。
桃榆踩着夕阳,快要到牌坊时,便听到一阵马蹄声朝这边来。
他潜意识的望去,就见背着一身霞光的人微紧着眉头,扯着缰绳把马驱得有些快。
马好似识得人一般在桃榆身侧停下,马上的人也立刻翻身下来:“我来迟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桃榆声音有点微微埋怨的嗔。
霍戍认真解释道:“马都卖给了瓷商,我让阿守范伯他们把马帮着妥善送过去,耽搁了些时间。”
他看着面像是抹了一层蜜色的桃榆,伸手去牵他:“不高兴了?”
“阿祖说你不来接我让我在医馆住一晚。”
桃榆由着霍戍握着他的一只手,微微抬腿示意霍戍把他抱上马,他已经想回家了,忙活了大半日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