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趁着人手多,顺道就把元慧茹家的庄稼一并收了,赵家现在没剩下两亩地,人多不过顺手的事情。
清早元慧茹便提着自家养的一只鸡和一只鸭过来,添在这边做个硬菜招待下苦力的汉子们。
灶屋里桃榆和黄蔓菁和元慧茹三人忙碌,要先煮早食,大伙儿先下地忙活儿一阵儿再回来吃。
元慧茹烧火煮了一大锅粥,黄蔓菁则揉面蒸馒头,桃榆切着萝卜丁做风腌小菜。
三个人手脚都快,但不显得忙乱。
嫩线豆煮的粥率先好,先盛进盆里散热凉着,等吃的时候就正好。
桃榆切了萝卜€€头凉拌,又从坛子里取了些腌泡过的线豆出来,切碎了和摘除了叶子的蕹菜藤合炒了一盘子。
待着汉子们运着头一波稻谷回来时,馒头也蒸好了。
“大牛,去叫大家伙儿先回来吃早食吧。”
桃榆先在灶屋里端了一碗粥就着啃了一个馒头,吃了以后便跑出来看今年收回来的稻子。
纪家院子有一片是打了地砖的,为的就是方便秋收晒庄稼。
现在收回来的稻谷就倒在地砖上,堆了几个小山包。
割下成捆的稻子需要在半桶里头奋力的击打方才能够脱落,大力脱粒下来的稻谷带着一股稻米特有的清新味道,在晨风之中格外的容易嗅到。
金黄的稻子里混杂着细碎的稻草,湿漉漉的,像是农户辛勤汗水而润湿。
桃榆蹲在稻谷边,伸手抓了一把有些扎人的稻粒放在手心,这么随意的抓了一点,竟有小半都是焉瘪瘪的秕谷,饱满的都不如往年大颗。
早预料到在那成场的雨水中,庄稼长会不多,可是真当是收回来看见如此,心头不免还是叹息。
黄蔓菁拿了个耙子出来,将对着的稻子刨开:“今年大伙儿都叫苦不迭,只怕是要青黄不接了。”
“赶着把稻子收回来晒干进了仓,也去桩大事儿,就怕雨水还来祸害这点子粮食。”
元慧茹道:“我瞧着你这比我那几块田的稻子还好些,我那稻子真是不成样子。”
桃榆没参与话题,见着霍戍带大伙儿回来了,他赶忙去打了桶热水出来,让大家洗把脸吃饭。
“吃饭。”
霍戍从屋里出来,田里有水,他的裤脚还挽着。
他看了一眼还立在外头不进去的桃榆。
“我已经吃过了。”
霍戍盘问道:“吃了多少。”
“一碗粥一个馒头呢。”
霍戍应了一声:“再吃点。”
桃榆不肯:“吃不下了。”
霍戍将自己咬了一半的馒头塞到了桃榆嘴里:“今天活儿多,吃饱一点。”
桃榆咬着馒头,一脸管得真严厉的模样。
霍戍哄道:“我在田里抓到了两条鳝鱼,很大,待会儿再给你多寻几条,炒个菜吃。”
桃榆果然一听就很高兴:“那我待会儿也去地里看看。”
纪家有四十亩田地,农田就有二十亩。
当初纪氏分家前,山林田地的不少,不过孩子多,四个儿子分下来,纪扬宗分到手的就十亩地和一处山林。
黄蔓菁嫁过来时,黄引生买了五亩良田给女儿作为嫁妆。
剩下的二十亩地是这些年自己陆续攒买的,外也有做里正州府的赏赐。
里正也算是吏,每月有点子稀薄的月钱。
但年底州府会有节赏,到底是富庶繁荣的州府,出手自也比许多地方阔绰。
纪扬宗每年对村里的庄稼田地都上心上力,秋后缴纳产税也积极准时,每年都能从州府衙门领到不错的赏赐。
做里正十余载,受赏的田地都有上十亩。
纪家劳力少,纪扬宗忙里忙外的也不是会下地的人,几乎都是请人来耕种和收割。
今年八个劳力,他们又有好些牲口,两日把稻子收完,全然不在话下。
桃榆在家里忙了一阵儿,鸡鸭肉食都入锅炖着了,他才从家里出来。
这时辰日头已经有些辣意了。
他提着熬煮凉镇好后的消暑草药汤出来,顺道看看收割稻子。
家里那几头骡子驴和牛都被拉了出来,田里四个人在前头割稻子,两个人在半桶脱粒,再有两个负责把脱出来的稻谷装进萝兜里头般在牲口身上,赶着运回去。
如此一条线井然有序,又都是强健劳力,能干的主儿,一块长溜溜的田肉眼可见之快的被收割完。
除却他们家的人,旷野上好些人家都出来收割稻子。
多为举家出动,男子脱稻粒,没有牲口的人家还要自行负重把粮食背回去,力气小些的妇人哥儿便割稻子,以及在家里晒稻谷。
瞧着纪家今年收稻如此热闹,大伙儿都羡慕的不行,看得眼睛比太阳还热。
要是自家也有牲口那可就松快的多了,可就这收成,不知得攒到猴年马月才拿的出钱买上一头牲口。
往年去帮纪家收稻谷的汉子们微微有些惆怅,纪家自有了人收割,就不会再花钱雇他们了。
桃榆把消暑汤放在田坎上,让大家渴了自取来喝。
他眼睛落在半桶边脱粒的霍戍那儿,最费力气的活儿不出意外的叫他揽在了自己身上。
常人两手合拢只能抓两把稻子,然则霍戍人生的高,掌心大手指也长,一次能抓三把稻子。
力气蛮如牛,稻穗击打在半桶上,三五几下就脱的差不多了。
桃榆想要是他们只是普通夫夫的话,家里只守着三五亩田地,霍戍当也能养活他。
毕竟他力气大,手脚功夫快,自家的稻子很快拾掇好以后还能去大户人家帮忙,可以挣些零用。
“不热么。浴盐读加t”
霍戍的声音唤回了正在出神的桃榆。
他率先去倒了碗解暑汤喝,扬起脖子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一路滑进胸口。
“我还好。”
桃榆取出了块帕子,给霍戍擦了擦脸上的汗。
田里的北域老乡回头看着两人,笑眯眯的,桃榆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一并劳作,他这样可太厚此薄彼了。
纪家的稻子说两日收割完工,还真就是两日。
几十石的粮食收回来,院子里还晒不下,文良家里的稻子还没太成熟,这边的稻谷便挪了些过去晒。
两个大太阳,稻谷就脱了水气,刨塞去零零碎碎的谷草,看着就顺眼多了。
同州老乡忙完以后就又都回了城里。
霍戍这些日子都留在了村里,盯着把稻谷晒干收仓,城里的事情由范伯看着。
晒在坝子里粮食最是离不得人了,天色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得收拢盘回家,本便收成不佳的粮食再要遭夏雨,捂着的稻粒温度过高,很容易发霉和长芽。
纪家几房亲友陆续有过来借用牲口,家里倒是也没小气,把牛骡子驴的借给了他们使。
倒是纪望菊,暗搓搓的想用马,叫桃榆给怼了回去。
热辣的夏月,日子有些燥闷,忙中又闲。
桃榆把卧房窗外成熟的桃子都给摘了下来,果子还不少,装了一大筲箕。
这时节里村里许多人家都有,倒是不必给谁送去。
他在院子的凉棚底下削了个尝尝,脆倒是脆,就是不如何甜,雨水多了难免如此。
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倒是一旁看着的霍戍不嫌,拿去咬的脆响。
“小桃子。”
“嗯?”
桃榆挑拣着几个看起来甜的留下,想着其余的干脆做果酒好了,桃子久放不得,时日长了就该腐坏。
霍戍捏着手里的桃子,看了看面前的桃榆,又看了看手里的果子。
不甚相像。
诧异为什么是小桃子。
“因为大伯说想年年瓜果丰收,家里的哥儿就都带个果,求个好兆头。”
桃榆道:“我年纪小些,出生的也晚。彼时已经有梨有杏了,我还没出生爹就着急忙慌的先取了桃,怕叫叔伯们家的哥儿把好果子抢完了。”
霍戍轻笑了一声。
“我出生以后爹欢喜的不行,早早的给我选了一间向阳的卧房,寻了几株桃树在窗口种下。”
春时见桃花,秋时摘桃果。
桃榆身体虽然不好,但属实是在爱与关怀之中长大的。
霍戍道:“今虽吃上了桃子,却还不曾见过窗口的桃花开。”
“明年我可以看看。”
桃榆闻言看向霍戍:“明春不走商了么?”
“走。”
霍戍道:“我们不去,让范伯和阿守带着人出去吧,商路已经走了一遍,再行会比头一次好走许多。”
而且有了经验,无论是人还是物,都可以更齐备。
“也好,这边总也要人。”
八月里,粮食陆续晾晒后收进了仓。
今年稻谷秕谷多,分散出去挺是费力,几乎家家都能听见风扇车不断鼓动的声音。
纪家二十亩田的稻谷,收回来时有四十二石粮食,刨去了稻草,晒干风去秕谷,少了足足两石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