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是个娇气包 第145章

“我知道。”

“你上过战场,可有法子应对?”

“起义兵忌惮驻兵只守不攻,现今驻兵已经被调遣离开,起义兵已然进攻,就府衙那些虾兵蟹将抵挡不了几时。”

霍戍冷静道:“趁着还未打过来,走。”

“走……”

二房纪扬明急道:“我们纪氏祖祖辈辈都在此处,能走到哪里去?外头又未曾有什么产业,总不至一大家子都去外地女婿家吧。”

纪扬开也道:“是啊,往外头走那就是难民,谁不是当做砧板上的鱼肉宰!”

霍戍道:“年初我在渝昌府选了片地作为商队中转歇脚,已然开工建设,不过事出紧急,尚未建设完毕,但能暂时有个避难之处。”

几个争论的叔伯闻言乍然噤声。

惊讶的看向霍戍,不想他还真有地儿可以转移。

第88章

几人默了默,纪扬开又小声道:“渝昌府啊……那是不是太远了些。”

桃榆闻言直接道了一声:“大伯,先前没法子你们又着急,现在有退路就还挑起来了。”

“这是逃难啊,不是出门游山玩水,还有得地方选。”

“桃哥儿你年纪还小不明白事理,我们这田啊地的,种子才下一半,莫不是就真的撒手不管不要了?”

“你可晓得当初祖辈开荒种地时连一把烂头都没有,石头沙地生生用双手给抛出来的。今日的良田土地,没有先祖苦守,哪里来你们这些子孙后世的好日子。”

纪扬开这么一说,本来没有开口的纪扬明也嘀咕道:“祖祖辈辈几代人才打下的基业啊,哪里轻易走的了的……”

桃榆看了他爹一眼,见他没有说话,孕期人犯傻,桃榆这当头却还没傻。

“那先祖是为何来到同州这片地的,没头没脑的就落在同州了不成?不也是原先生活的地方不太平才迁来同州的么,要是命了都没了,再多的田地产业又有什么用。”

纪扬开和纪扬明被桃榆一句话呛的不知当如何反驳。

一时间闭了嘴。

纪扬诚看着霍戍,心中忧心,现在他着急的不光是走与不走的事情:“文良回来可怎么办啊?这头这么乱,他们在路上也不好捎口信儿去,只怕是两头着急。”

霍戍道:“他们从北域回来,会直接先去渝昌府的中转地,用不着另外通知。”

纪扬诚长舒了口气,到底还是霍戍可靠,如此他便没了话。

纪扬开见此,估摸自己着七弟是走的意思了。

他转看向夹着眉头,一直没张嘴的纪扬宗:“老六,你是咱们村的里正,你能走?”

纪扬宗没开口,一则便是兄弟们说的是正理,祖祖辈辈的基业都在这里,一时说要走实难拔开根。

二来他就是惦想着自己是这村子的里正,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若是走了,且不论官府会不会追究罪责,这村里不就彻底没了主心骨了么。

桃榆看着他爹的神色,便知他心中的挣扎与为难,黄蔓菁张了张嘴,也开不了口。

便是因为熟知,所以才知道纪扬宗的秉性。

这些年他做里正兢兢业业,村里人多嘴杂,却没有人真与他脸红脖子粗过,若他这里正做的不好,大家也不会那么卖他脸面。

“爹……”

桃榆轻轻唤了一声,他未曾多言,只是抬手抚住了自己的小腹。

纪扬宗怎么不知道桃榆的意思,他自也割舍不下自家哥儿,还有那没出世的外孙。

半晌,他深凝了口气。

“什么都没有一家人好好活着要紧,仗总有打停的一日,又不是说不回来了,就先出去躲躲吧。”

纪扬开面露惊色,许是他没想到纪扬宗竟真的会答应走。

“那若是官府……”

“官府现在都已经自顾不暇了,里正就是个沾边的吏员,朝廷自受不住老百姓的太平还不准自寻生路了,退一万步来说他追责起来也无非是换个人做里正。”

纪扬开又沉默了,倒是纪扬明又道:

“只怕是逃难如此之远还不如在这头,若是官府能压制住起义者自不必多说了,若是起义者胜,都是穷苦佃户集结起来的,应当不会太为难咱们这些农户吧。”

“佃户在泉乡专挑大户下手,若是打过来凭借佃户常年被大户打压的恨意,二伯觉得他们会不会为难?”

霍戍冷声道:“即便如二伯所言他们仁义不加为难,打仗最缺人和粮,不管是官府还是起义兵,彼时必当搜刮壮丁充盈壮大队伍,二伯认为自己算不算壮丁,你的儿子又算不算壮丁?”

“到时候男子在一线作战,生死未卜,妇孺亲眷在村中死命劳作向你服役的军中供粮,生怕你没得吃,却是不知你早战死沙场,军中却不给你的亲眷准信,依旧吸着血。彼时你们又想如何应对?”

纪扬开和纪扬明听得脸色煞白,他们这些活在太平之中的人哪里真的见识过战争的残酷。

霍戍一开口他们再没得反驳。

霍戍也不等他们再多言,直接下了定夺:“要走的即刻回去收拾东西,只带最需要的吃用,不走的就留下。”

纪扬诚见此,二话没说,大步折身回去。

纪扬开和纪扬明面色惨淡,到底是没再嘀咕,看见小七已经走了,也静默沉着一张脸出了大院儿,按照霍戍说一不二的性子,拖沓是不会等他们的。

“收拾东西吧。”

霍戍转对桃榆道:“把你需要的东西都收拾进箱子里。”

“娘,你去替我通知一声干娘。”

黄蔓菁紧捏着手,连忙点头。

纪扬宗有些茫然的看着已经去忙了的家里人,神色还有些惶惶。

他尽量的不去想,叫住霍戍:“城里呢,还得通知城里。”

“城里我早已经安排妥当,驻兵离城时城里囤积的粮食已经运走了大半,脚程若是快再过三四日当抵达渝昌了。医馆那边我也已然通知,提前就已经把东西收拾了,同州一旦起战,随时可以动身走。”

纪扬宗听得嘴微张:“好,好。”

他拍了霍戍的手臂一下:“得亏有你,否则这突然生事,一大家子还不知该怎么办。”

霍戍看着纪扬宗:“我知道爹舍不下明浔村。”

就像是范伯,虽当初自己也朝不保夕了,在马场做马奴也一样还照看着村里活下来的人,若不是他,他可能也再见不到阿守了。

来了南边以后,日子好起来了,也还时常念叨提及以前的老乡。

里正做个三两年许还只把这当做一项职务,干的时间长了,难免生出感情来。

纪扬宗会在争论之中答应下来离开,也是太爱惜桃榆了。

他有了孩子,必是不能留在这样动乱之地的。

纪扬宗胸口深深的起伏,刚才是一大家子在,他得撑着,现下是没了旁人,情绪便再收不住,疏忽就捂住了自己的眼。

“我是这村的里正啊。”

他不怕官府的责难,是心里觉得对不住乡亲。

来了事自己要走,他不知道这么些乡亲当怎么才好。

“此行虽商队去北域的乡民亲属不得不管,我已经提前去了这些出了男丁在外的人家,一旦起事就先行到渝昌避难。上午得到消息官府派兵时,已经让大牛去通知了这些人,再让他们知会乡民,若是想走的,收拾了东西随我们一道。”

霍戍平静道:“乱世之中,非亲非故,没有那么多的情分与之一一劝诫,有心活命可以拉一把,执拗不肯只能任其。”

纪扬宗哑然,他没想到霍戍的安排里,竟然把这些也已经顾及,怪不得先前就没见了大牛的踪影,原则早被霍戍给派了出去。

“如今给了他们一次机会,也算是仁至义尽。”

霍戍同纪扬宗道:“到时候走留下些粮食在公仓里,给不走的人最后条路,爹也可问心无愧,大难当头不是非要与固执之人一同等死才算是仁义。”

听完霍戍的一应安排,纪扬宗一双眼通红,再是有些抑制不住老泪纵横。

纪扬宗一向表现的强硬,是个精明公正的里正,严慈相济的父亲,在兄弟姐妹间也是大度可依赖能照拂亲眷的角色。

自爹娘长辈逝世以后,再是没有他能所依靠的,事事都要他撑起来,要他出面拿主意,做决断。

可无论老幼青壮,人皆为血肉之躯,并非银铁所铸,也都有彷徨无助茫然之时,可此番时刻,他却无所依靠。

妻儿弱势,当是他护佑,怎又好叫他们再担惊受怕。

高堂去世以后,今时今刻,他头一回在大事面前受到了妥帖安排,也实实在在的依靠了一回晚辈。

虽霍戍只是他的女婿,却远胜了儿女。

霍戍素来冷淡,唯独对待桃榆另是一番,他和妻子时常互相宽慰,只要霍戍对桃榆与旁人不同,哪怕是没把他们当亲人看待都不要紧。

而今遇事,方才晓得霍戍的用心。

他不免也钦佩起霍戍的决断起来,不过:“阿戍,到时候那么多人一同走……”

霍戍知道纪扬宗要说什么:“乱世之中,人手是大助力,一滴水火来即被蒸发,可一汪水火来却有熄灭之力。既要壮力男丁作为助力,就不可能没有老弱幼小。”

“带那么多人走确实不易,可世间难有万全之策,怎能事事顺意,总要担下些困苦。”

纪扬宗心中一定:“你说的不错,让愿意走的一并走已是仁义,人多不好转移,却也因人手多而有所抵抗之力。”

霍戍颔首,道:“夜里就得走,早一刻走出关更顺畅一分。”

“我先去收拾了。”

“嗳,去吧,快去。”

纪扬宗看着霍戍进了屋,他连忙擦了擦脸,也打起精神来去收拾。

屋里乱糟糟的,比过年还拾腾的忙碌,但比之过年收拾时的热闹,大伙儿都像是噤了声一般,只埋头匆匆的装整东西,谁都没多言。

只听得见箱子开关的沉闷声音。

家里养了些鸡鸭家禽的,霍戍几刀子给解决了一并都带走。

村里不光只此纪家,那些要走的人家一样翻箱倒柜的在打包东西。

既是通知了村户,那村里便没有人再不晓得打仗了纪家号召了要走的事情。

怕是讹传假话,偷偷的跑去纪家外头张望了几眼,发觉纪家属实是在打包东西,当机立断的二话没说,回去召集自家人按照通知的时间赶着收拾。

自也有犹豫果决不下的,想走又舍不得村里的田地家业,不走又是怕战火。

着急之中家里孩子大人的哭做一团。

还有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走的,团在家中指骂纪家没有良心,身为里正不守着村子,竟然想着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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