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戍在门口扶住了急慌慌过来的人:“怎么没有问我有没有受伤。”
火急火燎想知道情况的桃榆听到一脸严肃的霍戍道了这么一句,不由得怔了一下。
屋里的黄蔓菁和元慧茹见此笑了一声,转悄悄地走了出去。
“那你受伤了吗?”
“并非第一个问,左右也是不在意我有没有受伤,说来又有何意义。”
桃榆从方才的紧张气氛里缓过了些神来,扯了霍戍的衣角一下:“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说这些酸话。”
“这前前后后还没有两柱香的时间,那么快就解决了,我知道你肯定没事,这才没有问的。”
霍戍嗯了一声。
桃榆正想要再开口,忽然闻到霍戍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捂住口鼻有些干呕。
现在他是一点异味也闻不了。
霍戍连忙退开,看着桃榆不适他眉心紧蹙,想顺顺他的后背,却又不敢靠近:“怎么样?”
桃榆摆了摆手:“不要紧。”
霍戍见着洗脸架前还好有些冷水,他直接过去把沾了血的衣服脱了。
桃榆没有再嗅到霍戍身上的味道就好多了,他道:“外头乱糟糟的是不是还要处理,我没事,要不然你先去把外面的事情处理了再回来洗漱换衣服吧。我去给你烧一点热水。”
霍戍却只道:“不要紧,我现在用冷水洗了再出去。”
桃榆蹙起眉毛,见他执意如此,还是从衣柜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他觉得霍戍的举动有些奇怪,这并不像他往日里的作风。
“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桃榆听见外头吵嚷的声音,大家似乎还没有回去。
他担心道:“是不是伤亡的有些惨重?”
霍戍道:“没有人伤亡,只有两个受了伤,是我叫村里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桃榆睁大了眼睛:“那你还在屋里磨蹭,这显得我多不懂事。”
霍戍擦了手脸,他慢腾腾地穿着干净的衣服。
当初他在东南部选地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打听过了这片有些什么势力。
张冗开始就跟他说了这一片有很多散匪和小寨子,但具体有多少他也不知道。
这边不像是东北部,以段赤的瓦阳寨为首要势力,要想发展,必须要得瓦阳寨首肯。
东南部很多势力其实就是受瓦阳寨的驱逐才迁到南边的,东南部势力多,但不大,互相骚扰意图吞并对方而强大起来。
只要不是像段赤那样的势力前来攻袭,霍戍也都不太担心,他心里是有些底的。
但是为了保证大家的安全,尽可能的没有伤亡,即便是这边的势力并不强大,但若是不防守,对方前来偷袭,难免不会伤及无辜。
霍戍生气的是他既然已经安排了防守,但手底下的人却玩忽职守,并不把这件事太放在心里,消极懈怠。
倘若是按照他的安排来,今天山匪在隧洞外就该发现了,及时发出信号,山匪也不会有机会跑进村子里来。
他选出这样一个地方,为的就是敌寇没有机会进村,如果像今天这样的话,这片地事就失去了他的优势。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选一个靠近县城的地方,如此来往起居反倒是更方便些。
桃榆听完他的话,也觉得村里的人确实没有对防守这件事上心,他几次三番看见村里值守的人领了武器光耀武扬威,似乎忘记了武器原本的作用。
也不怪霍戍会生气。
他给霍戍倒了一杯茶:“如此也确实该警醒一二。”
霍戍在屋里呆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慢腾腾的出去。
院子里站满了人,原本还在吵嚷着说话,看见霍戍从屋里出来,一时间全都噤了声,纷纷看向了霍戍。
霍戍扫了一眼大院儿,人大抵都在,他转看了一眼纪扬宗,见他微微点头,那当是全部人都在了。
让大家等了那么一阵,也没有人敢进去叫霍戍。
院子里一片死寂,无声胜有声。
许是也心虚知道做错了,没等霍戍开口,当夜值守的几个人一步一千斤重般慢慢走了出来。
值守的年轻人不敢看霍戍的眼睛,头快吊到了胸口上:“霍哥,是、是我们值守不利,这才让匪徒进了村,险些害了大家。”
“值守的时候你们都在哪儿。”
几个年轻人颤抖着唇,不太敢张口。
霍戍的声音突然变冷:“说。”
“吃了晚饭我有些犯困,就先回去了。想着吃口冷茶就去值守的。”
“我、我肚子疼,就……”
四个人值守,有两个就没去,去的两个也没警惕,等着人都从隧洞里过来了才发觉,田五郎险些被抓住,跑时挨了刀,好在熟悉村里的路,身上全是血先跑了回来,否则已经死在了路上。
这些话说出来大家都静默了,值守的几个人悲愤交加,既觉得很丢脸对不起大家,出了事情也十分畏惧霍戍,今夜的事情也让人后怕,站在院子里低着头啜泣起来,浑身跟筛糠一样。
霍戍才不管是哭是闹,又或者谁暗中说他欺负人。
他冷声道:“我不是什么官也不是什么吏,若是你们不想听我的安排一开始张口便是,我决计不会为难。既应承安排,却又消极以待,是想害我还是害谁。”
“不止一回两回说过渝昌匪徒猖獗,要小心警惕。为谋大家的生计,这才安排壮力轮番值守,如此可是为我一人?”
霍戍道:“昔日诸位家中有壮力随商队出行在外,我为这些替我谋事的而顾其家眷。今下既然商队已经平安返还,家中恢复了支柱,我也便没有义务再继续照拂。”
“眼下是别有安排或想返还同州的可自行前去,我概不会阻拦,省得余下心不齐之人。”
此话一出,一众人都慌了起来,原本还只有值守的几个人反省认错,这朝大家都开始反思起来。
“霍哥,我们是决心跟着你和里正的。”
“值守的事情不光是今夜的问题,是我们所有值守的人都疏忽没有警惕,这事儿是我们不对。”
“原来同州大家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总以为匪徒只是存在于说谈之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会打上来。经此一事,大家一定会小心警惕起来的。”
村里的农户汉子都站出来告歉,表决心。
倒不是为了敷衍霍戍,今天的事情确实把大家都吓到了,原本欢欢喜喜地吃着团圆饭,结果差一点就闹成了丧酒。
谁想起来都阵阵后怕。
幸亏是商队的人都回来了,要不然匪徒进村里来,绝对不会那么快地拿下。
到时候即便是制服了匪徒,却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
大家都是一家人过来的,不管是死伤了谁,少不得都会散一个家。
霍戍的这番训斥并没有错,如果大家提高警惕的话,按照霍戍的部署来,大家也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光张嘴说也没什么用,过些日子好了伤疤又忘了痛,我看不如制定个罚惩来,要真的还有人再懈怠的话那就进行处罚。”
有农户提议,倒可算说了句公道话,想来也是这回吓狠了。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还得要有所约束。”
大家琢磨了一下也觉得可行。
“阿戍,你看这样如何?”
霍戍道:“好,那便集思广益做成公约,诸人敲定好了再回去。”
纪望菊听说要弄完了才能走,登时便道:“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大家………”
“就听霍戍的,今晚定好才算决心,安稳的事情不能拖拉,先前大家没有住处害怕山里下来野兽,不都赶着把住所建造好么,今天定规矩也一样。”
“好好好,就今天定下。”
霍戍叫出蒋裕后和赵盼,由纪扬宗主持着大家制定。
院子里登时又喧闹了起来。
桃榆一直在后头听着,见此才走上来。
“学聪明了,让大家自己制定。”
霍戍道:“军营里那一套惩罚不适宜此处,要犯事儿能军法处置抽鞭子也就省事儿了。”
不过打了谁,谁来打,都是麻烦事情。
今朝的事情是底下的犯害成这样的,没理还得他费心思给制定惩处,到时候费时费力弄出来,再不依,更是徒增烦恼。
这不是惩罚他们,是惩罚自己。
院子里闹腾了许久,中途桃榆就有些发困顶不住了,霍戍先带他去洗漱了一番,把人送去被窝里躺着了再去守着。
好在折腾了个把时辰,纪扬宗先将集众议草拟好的条约拿了上来。
依照大家的意思,凡事靠自觉还是有些难,值守队伍还得要人监督才行。
为此除了值守的队伍,另要组建一队监察,不时突击查检。
凡是未曾提前报告而擅离职守的人员按时辰计算,一炷香一斗米归公。
情节严重者,不服管教,或者给村里造成大的损失则罚以劳力。
开垦荒地归公,或者在公地种植粮食归公等;
霍戍瞧出大家的主要意志便是以劳力惩罚为公做事。
他觉得倒是不错,建设公地,公仓,遇到事情也可以用公仓。
“好,既是大家一致认可的条例,彼时自遵守。便从今晚值守的人开始罚。”
霍戍发话,大家都没有异义。
当夜值守的几个人也认罚,要是他们躲过了惩罚,只怕心里更是愧悔,受了罚,心里的愧疚反而能得到一二排解。
于是着晚上值夜的四个年轻人被罚一人要开五亩地出来归公,年底前交上。
数量不少,但是自己开、举家开还是请人帮忙一概不管,公账上年底就要收上这二十亩地。
待着折腾完人散去时,已经快子时了。
霍戍回到屋里,房间里还留着一盏温黄的小灯。
他轻声关上了门,走到床边去,帘子下的人轻轻翻了个身:“都处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