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传闻称,当年盗取禁术的修士是抚云顶的弟子?”
沈初霁“嗯”了一声,神色依旧无悲无喜。
楼西北眼中探究意味太浓,不需细看就能发现。
沈初霁莞尔一笑:“想问什么?”
烛光映在沈初霁弯起的眼角,他注视着楼西北,眼底微光跳动,看上去莫名地柔和。楼西北目光微怔,可能是光线和衣物的原因,他觉得这一刻的沈初霁终于像个拥有七情六欲的凡人。
盘踞在楼西北肩颈上的鱼骨鞭有了动作,缠绕着他的臂膀游过胸膛停在腰间,紧紧束缚在腰间一圈银铃上。他喉结略微滑动,不自觉放柔目光,下意识不想惊醒沈初霁身上的片刻柔和,轻声问道:“飞升并非易事,几千年来也就出现了一位修士,我想知道她为何不惜盗取禁术也要习得飞升?”
沈初霁垂下眼帘,挡住眼底微光,眼角那层柔和逐渐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贯的冷淡和疏离。
“我不知道。”沈初霁道。
楼西北目光怔怔,他清楚地知道沈初霁身上藏着许多秘密,好奇心作祟,他异常地想知道这些秘密,揭开罩在沈初霁身上厚厚的迷雾,看见这些秘密背后的他。具体因为什么,楼西北说不出来,他就是想知道不问缘由,反正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缘由。
“楼西北,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一个真相。”沈初霁仿佛知道他心中所想,眼睛深深看着他,又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其他人。
“其他人呢?”沈初霁转移了话题。
楼西北回神道:“他们和你一样,被控制了。”
沈初霁诧异看他,似是在问他为何没被控制。
楼西北粲然一笑:“我不愿意就没人能控制我。”
沈初霁笑了笑:“这里应该是神府,你心志坚定凭它再神通广大也不会被控制。”
“夫君,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虚空中忽然响起木头新娘的声音,她像是在叹息,语气莫名显得悲伤。
楼西北脸色微变,沈初霁却置若罔闻。
下一刻,卧房中狂风大作,桌椅摆设被全部吹翻在地,沈初霁抬起宽袖挡住狂风,勉强能够看清眼前画面。
“沈……”楼西北想伸手拉住他的袖口,身体却被一道重力狠狠掀翻在地。所幸他反应迅速,落地前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再次抬眼看去沈初霁已被一条红色绸带裹住腰身拽出了房间。
“没事。”凌乱风中,沈初霁唇瓣一张一合。
“记住我说的话,选我!”楼西北落地后并未着急追上去,而是叮嘱道。
沈初霁被掳至一处内室,身体被掀进柔软床榻中。木头新娘坐在床头,冰冷僵硬的手指按着他的胸膛,身体几乎倾倒在他身上,木头雕成的五官似是充满怜爱与疼惜,嘴唇微动:“夫君,我们成亲吧?只有你跟妾身,没有别人。”
沈初霁身上像压着千斤顶,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他垂眸看着木头新娘的脸,忽然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好似曾经在哪里见过。
他呼吸终于紊乱了些:“你是谁?”
木头新娘嗤嗤发笑:“妾身要跟你成亲,你说妾身是谁啊?”
“他们呢?”沈初霁又问。
木头新娘脸上笑意逐渐消失:“他们?妾身当然要杀了他们!”
“他们在哪里?”沈初霁加重声音。
木头新娘实在阴晴不定,竟又自顾自笑起来:“你跟妾身留在这里,妾身就放他们离开好不好?妾身只要你,妾身只想要你。”
“轰隆€€€€”
未等沈初霁回应,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木头新娘脸色再次阴沉下来,她抬手施了一道禁言术,手指含情脉脉摩挲着沈初霁的脸颊,似有万般不舍:“夫君,等妾身回来与你拜堂成亲。”
说完,没等沈初霁反应,她起身推门而去。
沈初霁躺在榻上,虽然口不能言身体却可以凭意识驱动。他身子骨比普通凡人还不如,被这么一折腾跟要散架似的,勉强坐起身后往门边走去,果然不出他所料房门被一层无形屏障挡住,暂时出不去了。
隔着门页隐约看到不远处有身影晃动,沈初霁在房中左右看看,随后拿起一盏燃烧的烛火将糊门的纸烧出一个大洞,他有分寸没打算让自己葬身火海,洞口只有拳头大小。
透过洞口向外看去,院中一片狼藉,像是被强行破坏,满地残花断枝,石桌被活生生劈成两半,横切面光滑整齐一刀斩之。
木头新娘与几位修士缠斗,刀剑与灵力碰撞发出阵阵银光。
“今日是妾身与夫君的大喜之日,尔等不在前厅乖乖候着来此处作甚?”
“不是,你一木头跟谁成亲?谁瞎了眼跟你成亲?”
“呦呦呦,恼羞成怒了?姑奶奶平生最见不得别人恩爱,今日定要给你毁得七七八八!”
“师妹,你可小点儿声!人家小木头想成个亲怎么了?反正新郎也是歪瓜裂枣罢。”
“你们语气真横,方才不知道是谁被控制得动都动不了?”
“哎呀,你们干嘛?人家小木头还气着呢!”
……
沈初霁看了两眼就知道这群人是谁了。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让木头新娘气得不轻,手下动作越来越凶狠,其他人只避不出手,即使人数占优势也逐渐落了下风。
“这玩意儿修为挺高啊。”
梁浅唇角带笑:“怕是离飞升境不远了。”
“二师兄,你这么厉害你跟她打呗。”
“对啊,你不是觉得自己能护得了大师兄吗?”
“就是就是,二师兄你去吧。”
话虽如此,木头新娘修为离飞升镜不远,就算他们四人联手也未必打得过她。
“住口!”木头新娘忍无可忍发出一声怒喝,强大风波将众人吹得后退数尺,“你们究竟是何人?”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抚云顶弟子宣夜……”
“抚、云、顶?”木头新娘脸色顿时阴沉无比,语气仿若寒霜。
她笑容冷得令人发颤:“抚云顶……若是其他人,今日放你们出去也未尝不可,可惜啊你们是抚云顶弟子,那这里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话音落后,木头新娘周身灵力暴涨,强大威压压得众人冷汗淋漓。
“他娘的,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修为简直深不可测。”
“完了,今天估计得交待在这儿,大师兄可千万别到这儿来啊!”
“等等€€€€”仙儿忽然一脸正色打断木头新娘,“这位姑娘,你是不是搞错了?”
木头新娘动作一顿,眸子眯起:“什么?”
仙儿双手环臂走到宣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是抚云顶的弟子我们又不是,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冲着他来就行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宣夜瞪大眼睛看着她,不可置信中夹杂着恼怒。
江阔双手抱拳:“姑娘,我们的确不认识此人,不过途中遇到便结伴而行,你千万不要误会。今日是姑娘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杀了这东西多晦气,不如留他一条狗命,让他在此处为奴为婢给姑娘端茶倒水?”
梁浅双目含笑:“姑娘与夫君郎才女貌天生一对,适才是我等冒昧,还请姑娘见谅。”
宣夜鼓着眼睛瞪视几人,心中早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
木头新娘迟疑片刻:“你们当真不是抚云顶弟子?”
“不是。”
“姑娘放心,我们当然不是。”
“抚云顶?没落多少年了,谁爱去谁去,反正本姑娘不去。”
宣夜憋屈地举起手:“我、我决定从今日起脱离抚云顶,那地儿就不是人待的,狗都不去!”
沈初霁看到这一幕,默不作声堵上门洞,捂着眼睛无奈摇头。
看吧,这群实打实的恶人。
木头新娘森然一笑:“既然不是抚云顶弟子,那你们来自何处?”
仙儿:“青州秦家。”
第16章
“青州秦家?”
木头新娘歪着脑袋,神情似是在回忆什么。
红盖头从她头顶垂落,被冷风吹起一角,露出金丝缝制的凤凰衣襟,脖颈同寻常女子一般瘦弱纤长,只在眨眼之间,风度翩翩站在原地的梁浅已然出现在木头新娘身后!他修长五指捏住她的后颈,不费吹灰之力捏断她的喉咙,将脑袋活生生从脖子上拽了下来!
“二师兄厉害!”
“二师兄威武!”
“二师兄真棒!”
梁浅面带笑容,将手里的脑袋随手扔在地上,不着粉尘的靴子踩着木头雕刻而成的脑袋,尽管不是多么优雅的行为,他做出来却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注意到木头脑袋的眼球仍在转动,梁浅并不觉得意外。木头新娘只是一个载体,当然不会因为身首异处就元气大伤。
梁浅脸上总是悬着笑意,此时此刻却能清晰看到他的眼底尽是彻骨的寒意。
“冒昧问一下,姑娘与抚云顶有何仇怨?”梁浅声音平和,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站在不远处的仙儿三人却是闭嘴不再继续插科打诨。
梁浅身为抚云顶二师兄,不仅实力超群,私底下更是以“笑面虎”著称,别看他总是人畜无害笑眯眯的样子,实则手段不比他们任何一个高明、仁慈。说实话,梁浅若真是动怒,除了大师兄没人阻止得了他。
“嘻嘻……”木头新娘不怒反笑,笑声诡异万分。
“我要沈初霁!我要他来陪我!我要他和我一起不得好死!我要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得好死!”
木头新娘猖狂地笑着,声音酣畅淋漓,好似已经想象到沈初霁惨死在自己手中的画面,尖锐笑声令人心生烦躁。
院中几位弟子脸色逐渐阴沉,再也不见适才嬉皮笑脸的样子,周身气压变得极低,夜风似是察觉到危险,竟然直接绕开他们吹向别处。
梁浅嘴角笑意敛尽,弯腰看着脚下的脑袋,语气平平:“敢问姑娘如今是死是活?我门禁令,不予杀生。”
仙儿抽出腰间淬了毒液的匕首,银白刀光倒映在她脸庞,眼中杀意尽显:“无论是死是活,都由我来动手。”
江阔握紧弯刀,面沉似水:“她要大师兄的命,我便留不得她,破戒也罢。日后大师兄问起就说江阔留恋俗世难以自拔,不再回去了。”
宣夜挡在二人身前,目光锐利且坚定:“宣夜无用,不比师兄师妹讨得大师兄欢心,倘若葬身此地便也算死得其所,几位退后罢!”
木头新娘“嗤嗤”笑了起来,仿佛并未听见他们话语中决意与她同归于尽的意思:“你们真是爱他啊。”
她声音中不乏讽刺:“可他爱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