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前两日入了京, 是他们首要监察对象。一天二十四小时,三班轮流监视。
这些时日, 季容妗在影二的操练下, 稳扎稳打地进步着。长时间的监察对她而言也不算什么, 因此,在换完班回府后,她还有些余力。
江楠语的信件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从一周前两人跑完马后,她便再没收到过江楠语的信件, 起初以为她是被捉回去学礼仪了, 后来从季母那里得知, 江楠语是被关禁闭了。
她打开江楠语传的信件,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晚上亥时花满楼相见,有大事相告!事关公主, 一定要来!!
季容妗不太确定她口中的大事是什么,毕竟,一个被关在家里的人怎么会知道公主的大事。更何况, 什么大事需要在花满楼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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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 花满楼门口。
江楠语隔着老远便看见远处慢悠悠过来的季容妗,她挥挥手,道:“这边, 这边。”
季容妗看她一眼, 依旧不紧不慢。
江楠语“哎哟”了一声, 往她的方向一米六一米七地跑去。
季容妗瞧着她瘸巴瘸巴的样子,目光落在了她的腿上:“腿怎么了?”
彼时江楠语已经一溜烟跑到了她面前,闻言没好气道:“还能怎么样,我爹打的呗。”
“对了,你先别关心这个。”江楠语往她身边靠了靠,神秘兮兮地道:“你知道今晚花满楼有个拍卖活动吗?”
季容妗下意识想到的便是那些拍卖处子的活动,心中虽有些抵触,却还是疑惑道:“这和公主有关系吗?”
“当然有。”江楠语眼睛四处瞟了瞟,凑到她耳边道:“我从我旁的姐妹那里听来,听说今夜拍卖的是新晋花魁的初夜,这不是关键,关键是,这花魁与公主有六分相似。”
季容妗斩钉截铁:“不可能。”
这一听就是无良商家为了拍卖出个好价格弄出的噱头。
毕竟公主的身份在那,敢以她的名头做这种事,除非不怕株连九族。
江楠语:“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人进去时,未进包厢,只在大堂中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清一色男子,仗势极大,来势汹汹。
从穿着来看,这些人无一不是家里有钱的公子哥。
拍卖还没开始,这些人便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调笑玩乐,或点几个歌姬作陪,手揽美人腰,好不快活。
季容妗对此感到震惊:“不过一点噱头,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江楠语幽幽道:“你不也来了?”
季容妗:“……”
看来这噱头确实有用。
“不太对吧。”季容妗想了想,道:“若是他们真敢这般宣传,我怎会一点消息收不到。”
“因为他们从未对外宣传过。”一道声音忽地插进来,自然地坐在了季容妗身边:“这样的事他们自然不敢大肆宣传,只在有一定财富与地位的商人之间口口相传。”
季容妗扭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具:“叶……公子,你也来了?”
穿着玄色衣袍的女子点点头,轻笑:“许久未见,季公子,江公子。”
三人寒暄了一番,季容妗的目光再次移到那尚且空着的台上,心中却在想着面具女子方才的话。这女子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关键是,打着公主的名号,竟然真的没被他们发觉。
众人等了许久,江楠语已经开始抱怨“怎么还没开始”时,铜锣声忽然敲响。
花枝招展的老鸨出现在偌大的台上,见着下边的人这般多,笑得嘴都合不拢:“感谢各位公子对我花满楼今夜的拍卖活动如此支持,想必诸位也知晓,接下来拍卖的是我们花满楼的头牌莲夏的初夜……”
老鸨顿了顿,笑容暧昧:“想必大家先前也都有过了解,话不多说,接下来,由我们莲夏为大家带上一段舞蹈。”
老鸨的话落下,现场果真沸腾起来。
音乐声缓缓响起,如婉转的流水轻轻拂过每个人的耳畔,伴随着纷纷扬扬落下的花瓣,带着面纱的女子从空中缓缓降落,背对着众人。
女子只穿着一层薄纱,背影婀娜,藕节般的手臂挥舞间,莹白的后背便若隐若现。
仅凭一个背影便引人遐思,无数男子叫嚷着让人转过身,白花花的银子不值钱似的往台上扔。
灯火通明,珠宝反着璀璨的光,满室脂粉香像某种催化剂,疯狂的男子与台上婀娜的女子形成鲜明对比,一派纸醉迷金。
台上的女子不为所动,依旧随着音乐翩翩起舞,随着音乐逐渐急促,她也在某一刻骤然回眸,露出一双与沈竹绾相似的眸子来。
季容妗捏住酒杯的手瞬间紧了不少,她盯着台上的女子,面上少了几分笑意。
像她一样怔住的不在少数,旁边一桌的两个男子霎时间惊叫出声:“我去,这双眼睛,当真与公主一模一样。”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阵狂热,无数人露出势在必得的眼神,季容妗看得额头直跳。
一舞毕,老鸨看着满地银票笑得见牙不见眼:“既然大家如此热情,那么我们也不藏私,莲夏,将面纱摘了吧。”
那带着面纱的姑娘安安静静地将脸上的面纱去了,冲着台下的观众露出勾人的笑。
确实有五六分相似。
旁边桌的男子道:“那可是公主殿下啊,那般高高在上,就算只有几分相似,能将她压在身下,也让人血脉贲张。”
“就是,而且……”另一个人淫.笑道:“到时候让她只露一双眼,嘶……”
“只是可惜,不是真的公主殿下,也不知道公主在床上是不是也是……”
两人对视一眼,笑声猥琐。
“闭嘴!”一道厉喝声忽然打断了两人:“公主也是你们能肖想的?”
两人懵了一下,旋即看向先前出声的人,见她满脸怒容,周围的人也因为她的话看过来时,当即便摔了酒杯:“你谁啊你?有病吧?你来这里难道不是冲着公主的名号?装什么,告诉你,今夜这个头牌我势在必得。”
“你想死吗?”季容妗猛然站起身,江楠语拉都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瞧着她一脚踹了上去,旋即与人扭打在一处。
另一边,影二匆匆离去,禀报道:“公主,驸马在花满楼与人打起来了。”
沈竹绾手中笔势微顿,神色疲惫:“原因。”
影二想了想:“为了争夺花魁。”
沈竹绾撂下笔,眉眼冰冷:“去看看。”
“是。”
另一边,在老鸨的劝告下,季容妗与那两个男子终于停下了手,双方脸上分别挂着彩,恶狠狠地瞪着彼此。
“几位莫要再闹了。”老鸨劝和道:“莲夏姑娘到底归谁,还是价高者得。”
季容妗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那两个男子也骂骂咧咧地坐了回去。
老鸨见状,这才笑眯眯地回到了台上:“我们莲夏可真是受欢迎啊,还没开始,便有人为你打起来了……”
老鸨笑着调侃了两句,随后直入正题:“今夜可是莲夏的初夜哦,话不多说,起拍价,五百两银子,价高者便可以拥有我们莲夏的第一次哦~”
说完,还特意朝季容妗和那两个男子的方向看了看。
老鸨的话成功让底下的氛围热了起来,不少人已经开始叫价。
面对着旁边桌男子挑衅的表情,季容妗黑着一张脸,旋即看向江楠语:“带银子了吗?”
江楠语:“?”你不是有正牌吗?
季容妗倒不是对那女子有什么想法,她直觉这其中肯定有问题,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她不愿让旁人借着那张脸去肖想沈竹绾。
叶公子在一边悠悠道:“我带了。”
季容妗眼神闪了闪:“可否借我些,我会还的。”
叶公子点点头,掏出了一叠银票。
季容妗:“……”知道她很富有,没想到这么富有。
她接过那叠银票,加入了喊价的行列。
与此同时,场外悄然进了两个“男子”,他们进入大厅后,找了一处离季容妗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静静看着一掷千金的季容妗。
两人自然是乔装过后的沈竹绾与影二。
影二瞧着台上那与自家主子五六分相似的脸,眸中闪过一些思量,她看向沈竹绾,却见她面色寡淡,正瞧着台上那张脸。
€€€€丝毫没有看驸马。
按影二对自家主子的了解,她在心里默默给驸马点了一排蜡。
叫的价格从五百两逐渐到了三千两,留下的人也只剩下了季容妗和另外一桌的男子。
季容妗叫价期间总觉得那桌两个男子似乎有点眼熟,她最后叫价“四千两”时终于想起来了,这两人,正是丞相何栗的两个儿子。
两人听到这个价格,面色愤愤,咬着牙道:“你等着,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季容妗听闻这话便知道两人钱不够了,她差点笑出声,悠悠问出口:“你爹是谁?”
何名刚要说,他哥何慎便连忙捂住他的嘴,瞪了他一眼,旋即恶狠狠地看向季容妗:“你等着。”
季容妗耸了耸肩,笑容灿烂:“我等着,那花魁我就收下啦。”
兄弟两气得脸色发黑,正要怒斥她,一道声音从不远处淡淡传来:“四千两百两。”
季容妗一顿,旋即面色难看地朝着一个方向看去,是两个普普通通其貌不扬的男子,明明察觉到她的视线,却视若无睹。
何慎何名两人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季容妗更加生气,真该死,又要多出一笔债务。
季容妗愤怒跟价:“四千五百两。”
那人淡淡看着他,面不改色:“四千七百两。”
季容妗站起身,眯着眼势在必得:“五千两!”
影二瞧着与自家主子对上的驸马,不忍地移开眼,在心中又为她多点了两排蜡。
她叫出五千两的价格时,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男子”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好一会,才撇开眼没有继续跟价。
季容妗赢了,赢了一屁股债务。
在老鸨热烈的祝贺下,季容妗笑容贫穷且虚弱,扭头看向江楠语和叶公子:“一起吗?”
众人瞬间瞪大眼睛,老鸨也语凝了好一会,才道:“这位公子,莲夏是初夜,不能这样的。”
江楠语一张脸“咻”地一下就红了:“不不不,我就不去了。”
叶公子倒是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在触及到季容妗以及另外两边的男子时,划过了些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