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后,季容矜忽然感觉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沈竹绾的声音再度响起:“大理寺卿意下如何?若是有意,本宫便将她赐给你。”
季容妗抬眸,见沈竹绾眼神平静,表情淡然,就连声音都没有什么起伏,整个人十分正常。
但季容妗还是觉得,沈竹绾说的是,本宫赐你一死,大理寺卿意下如何啊?
她一个激灵,忙不迭拒绝:“不了不了,臣并非是看她,臣只是在想旁的事情。”
沈竹绾淡淡“哦”了一声,将视线落在了宁王身上。
“是吗?本王瞧见季大人盯着此女看了许久,还以为是对其有意,没想到是在想旁的事情。”他看着季容妗,缓缓道。
季容妗在心底冷哼一声,不明白这个宁王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很快,她便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绝佳的,证明她从未有过龙阳之好,洗清原主喜欢过林长存这个污名的机会。
她忽然抬眸对上宁王的视线,眼底带了些隐秘的兴奋:“想必是宁王弄错了,我方才只是在想公主殿下,并未想旁的人或事。”
太好了,林长存这个污点总算要洗掉了。
季容妗开开心心,完全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后,殿内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宁王瞧了瞧主位上面容平静的女子,又看了看对面之人眼底隐隐的兴奋,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眸子,忽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他只说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便低下了头:“是本王李代桃僵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宁王看向她的目光似乎没那么刺骨了。
季容妗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还是友好地道:“宁王知道就好,下次别这样了。”
一片死寂,就连一直失神的常青山都眼神微妙地看着季容妗。
季容妗一点不怕,反正公主在这,宁王不敢拿她怎么样。
有靠山就是好。
沈竹绾一如既往平静,给这件事下了定论:“既然大理寺卿无意,那这件事便算了。”
季容妗松下一口气,虽然这个宁王怪怪的,但意外地,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礼宴总算结束,季容妗正走在常青山身边,准备与他说说自己已经为他求情的事时,宁王的声音适时响在她耳边。
“没想到大理寺卿对公主殿下如此一往情深。”
他走到季容妗身旁,与她对视,阴冷的目光让季容妗很不适。
她抿唇微笑:“宁王还有事?”
“无事。”宁王丝毫不避让视线:“本王只是来提醒大理寺卿,帝王多薄情,公主亦如是。”
没待季容妗回话,他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想必大理寺卿应当知晓,公主嫁给你为的从来都不是你,而是那些中立派的支持。”
嘶哑的声音幽幽响在季容妗耳畔,令她脖颈处惊起一层寒意。
“大理寺卿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迈着步子径直离去。
季容妗磨牙瞧他远去的背影,忽的想上去踹他两脚。
是觉得她不知道吗?还要特意来提醒她一下?
但她忍住了,毕竟眼下安慰一下失魂落魄的常青山更为重要。
.
夜半时分,季容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沈竹绾幽幽叹了口气,问她:“驸马睡不着?”
季容妗翻了个身,与沈竹绾面对面。
两个之间隔着一段距离,沈竹绾看见季容妗满眼愤懑,对她说:“公主,宁王是不是有病啊?”
作者有话说:
小季半夜从床上爬起来:不是,宁王有病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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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寂静的屋子因为这句话安静了许久。
沈竹绾目光落在少女幽怨不满的眉眼上, 垂了垂眼睫,问她:“驸马缘何这样说。”
季容妗郁闷:“他不仅当众挑拨关系,还私下挑拨。”
“驸马不理会他便是。”沈竹绾缓缓闭上眸子:“又为何这般生气?”
季容妗因为这句话短暂地迷茫了一下, 是啊,她不理就是, 这么生气做什么?
她皱着眉仔细想了一下,觉得大抵是因为宁王的话虽是挑拨离间, 但说的的确是实话, 沈竹绾当时嫁给原主只是为了那些朝中势力。
这么一说, 她的确不应该生气才是,可越想,越是心梗。
那句话说的好像她和沈竹绾之间只有利益交换,毫无感情一样, 可是分明她和沈竹绾关系还不错, 至少可以算得上是朋友?
季容妗觉得朋友这个词用得不太准确, 于是又在前面加了个限定词€€€€好朋友。
她满意了, 并且越想越觉得贴切。
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回道:“因为宁王的话让我觉得我们之间只有利益交换,但我与公主分明已经算是好朋友了。”
少女的话带着几分喜悦悠悠传到沈竹绾耳中。
黑暗中, 那双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她看着少女满脸渴求认同的表情,眸子垂了垂, 淡淡:“驸马还有多少好朋友?”
季容妗顿了顿, 掰着手指开始算:“江楠语,冬梅,常大人勉强算是吧……”
她皱了皱眉, 暂时只找到了这么多, 再加公主一个。
她这样说着, 却发现沈竹绾不知何时不说话了,愣了愣,季容妗试探道:“公主,你睡着了吗?”
半晌,沈竹绾的声音淡淡响起:“如此看来,驸马的朋友真不少啊。”
季容妗顿时警觉:“当然,公主是最好的那一个。”
沈竹绾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复阖上眸子道:“驸马早些歇息吧,时间不早了。”
说完,便背过身,只留给季容妗一个后脑勺。
季容妗睫毛上下扑闪,欢快道:“那夜安了,公主殿下。”
“嗯。”
.
流言传播的速度比季容妗想象的还要快,不过一夜的时间,便闹得满城风雨。
皆言上天发怒,要惩罚大乾子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早朝时分,诸位大臣闹翻了天,一个接一个上前发表自己的见解。
“陛下,民间都在传祭祀上发生的事就是上天给我大乾的警告,若是继续任由女子执政,怕是会迎来更大的灾难,臣听之觉得亦然,请陛下三思。”
说出这种话的自然是何栗那派的官员,他们向来不支持女子参与朝政,如今一出了这事,自然把锅往沈竹绾身上推。
但他们又不敢直接与沈竹绾说,便与只有五岁的沈炽说,企图往他身上施加压力,让他做出选择。
“呵,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如何能确定祭祀发生的事是因为女子执政,而不是因为那几人自身道德缺陷,引起上天的责罚?”
有人反驳他,季容妗听得连连点头,站出去清清嗓子,瞥了那人一眼,补充道:“更何况,若是上天早有不满,为何不在公主殿下执政第一年便降下责罚,而是要等到现在?”
“再者说。”季容妗缓了缓,道:“民间传闻多有不实,更容易被人引导风向,大人仅凭着一点谣言便为此事盖棺定论,未免太过没有脑子。”
“你……”先前说话之人气得一噎,道:“民间传闻自不会凭空捏造,定然有其属实的地方。”
“那倒是。”季容妗耸了耸肩,没待他高兴,便道:“祭祀上出事这件事,的确属实。”
那老头“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只愤愤道:“祭祀出事,礼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臣要参礼部尚书办事不力。”
这下,季容妗没声了,她额头跳了跳,心想这老头倒是能掰扯。知道自己的论据不足,便将矛头转到常青山身上。
常青山面色发白,从人群中走出,叩首:“臣有罪,请殿下责罚。”
季容妗在心底叹息了一口气,不管事情到底如何,总之常青山是一定会受到牵连了。
众人议论纷纷期间,太监尖细的一声“肃静”令众人安静下来。
沈竹绾的话缓缓落下:“此事正在调查中,待出了结果,本宫会给诸位大臣一个交代。”
调查两个字一出,便有人坐不住了。
“此事是上天的旨意,为何还要调查?难不成还要继续调查激怒上天吗?”
也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难不成此事背后有人作为?那可真是太可恶了!”
“肃静€€€€”
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响起。
沈竹绾声音微冷,带着些毋容置疑的态度:“本宫说了,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她的声音依旧冷静淡然,只是略微加重了些语气,便没人再敢质疑。
这是季容妗第一次感受到沈竹绾带来的威压,她看着四周想说又不敢说的大臣,心中有些莫名的同情。
沈竹绾说话的语气从未变过,但莫名的,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大声斥责谁。
这件事便这么暂且搁置了下来。
常青山依旧在职,只是处在一个“待收拾”的环节,每日焦虑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