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容妗沉默片刻,将“不来了”三个字甩出脑袋,最终抬眸看向叶漉,肯定:“她会来的。”
少女眸色认真,说出这话时语气肯定,不知是对那女人真的那般相信,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叶漉无奈摇头,轻声:“那么,祝季公子好运。”
季容妗回笑:“借你吉言。”
叶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桥头时,季容妗唇角的笑才缓缓地平了下去,变成没有温度的直线。
会来吗?
她其实也不是很确定,只是觉得公主应当不是会失信的人。
夜色更深了些,街上亮着的灯一盏一盏开始熄灭,河流中密集的花灯越靠近这头越是稀疏,上一秒还喧闹的集市一瞬安静下来。
河水清亮,微风徐徐,转眼间桥上只余她一人。
一个人的时候,思绪会漫无目的地发散,季容妗一会想陛下如何了,一会又想公主是不是不来了。
想了许久,脚下的步子都没有挪动。
万一公主待会来了呢?那失约的不就是她了?
她这里还有很多集市上买的小玩意要给公主殿下呢,再等一刻钟,一刻钟后若是再不来,她就生气地回去质问公主。
然而一刻钟又一刻钟,余下的灯也熄灭了,天地彻底恢复了寂静。
沈竹绾还是没有来。
桥上的“少年”一身白衣在黑夜中格外显眼,影一在暗处看了她许久,久到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都闪过些不忍时,那少年才终于有所动作。
她抬头又看了许久的月亮,这才顺着桥缓缓往下。
影一在心中也松下一口气,借着月光在纸上写着,于子时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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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府之前,季容妗曾在心中设想过许多质问沈竹绾的场景,那时她尚且有些愤怒与失落,可直到走回府中,她看着自己手中紧捏的一大堆小玩意,忽然只觉得委屈。
她那么期待,甚至为今夜准备了许久,公主殿下说不来就不来,还不给她留下音信,让她等了那般久。
她知晓自己自己在沈竹绾心中比不得陛下,可若她不来,连托人捎一句口信都不得吗?
还是说,其实她在忙碌过程中压根已经忘了还与自己有这样一个约定了?
季容妗无从得知。
通往院子的路上明亮的灯笼依旧,看着那些灯笼,季容妗便能想到当时沈竹绾吩咐下人时的语气神态。
斑驳繁杂的情绪将她掩埋,季容妗推开房门,将那一袋东西放在桌上,而后扑到床上,将脸深深埋在被子中。
沈竹绾真是太欺负人了!
深吸一口气,季容妗在心中决定至少一个星期不会再理会沈竹绾。
下定决心后没过多久,屋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季容妗心脏微突,起身坐直身子,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刻意了,便靠在床头:“进来。”
冬梅很快从外边进来,瞧了她一眼,才道:“方才金喜过来与奴婢说,公主殿下在后花园饮酒,似乎有些失落,驸马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竹绾饮酒?还有些失落?
季容妗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被放鸽子的难道不是她吗?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她没错。
磨了磨牙,季容妗道:“走,我倒要看看……”
倒要看看沈竹绾在借酒浇愁失落个什么劲。
季容妗这边愤懑不已,另一边,金喜刚刚回到水榭亭,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瞧着那坐在亭内的女子。
女子没有饮酒,没有失落,如月色般清冷的眸子更没有丝毫醉意。
嗯,那些都是金喜杜撰的。
从公主一个人回来时,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往日这个时辰,公主应当洗漱完毕在屋内看书才是,然而今日却破天荒地来到这水榭亭,不知在想些什么。
联想到今日两人有约一事,她深以为是两人闹了矛盾,于是便用上茅房的借口偷偷去了冬梅那边。
谁成想,冬梅竟也与她说驸马回来后行为有些反常。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驸马应当主动些,便杜撰出了公主醉酒消愁这一消息。
彼时,沈竹绾正望着远处的夜空出神,任由思绪缥缈,没有一丝落在实处。
看见那样的场景,她的想法是怎样的呢?
若是放在从前,她会第一时间怀疑这件事是不是叶漉设下的圈套,亦或是旁人使出的离间计。但总归不会在看见的第一时间,觉得荒唐可笑,同时心底又升起丝丝说不清的复杂愁绪。
那愁绪比看不清的阴谋更磨人,比布满阴云的诡计更令她寻不清源头。
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对少女的态度终究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令她心乱,以至于在反应过来后,选择了转身离去。
月色高悬,漆黑的夜空如墨泼翻。
沈竹绾余光扫了一眼才回来的金喜,开口:“走罢。”
金喜耳尖微动,心中有些急切。这可不能走啊,驸马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她顿了一下,嗫嚅道:“公主,若不然再坐会?”
沈竹绾眉尖微挑,清棱棱的眸子直视着金喜,眸中情绪淡淡,叫人不敢开口说第二遍。
金喜心惊胆战之时,沈竹绾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收回目光,如她所言,真的坐着没动。
不多时,轻缓沉默的脚步声缓缓走近。
沈竹绾抬眸,瞧见少女迈着步子缓缓走来。
她瞥了一眼缩着头如鹌鹑般的金喜,轻声:“下去吧。”
少女很快走至她对面。
金喜与冬梅很自觉地走出了几里地,将空间留给两人。
清明的月色下,少女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眸子静静注视着她,莹白的脸颊微绷,一呼一吸间胸膛微微发颤。
没有气势汹汹的质问,也没有委屈难过,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沈竹绾眸子微动,轻声:“今夜失约是本宫之过,驸马若要怪本宫那便怪吧。”
话音落下,空气沉默了良久,沈竹绾始终没有听到少女的回话。
半晌,寂静的夜空中才响起少女的话:“不会……”
沈竹绾怔愣抬眸。
少女眉眼微弯,黑眸明亮,分明是笑着的,眼底却毫无温度:“臣是公主的下属,怎么会责怪公主殿下您呢?”
从前少女在她面前自称也是“臣”,语气也颇为恭敬。但说出的话,却仿佛两道禁锢着身份的圈,将两人之间分的清清楚楚,泾渭分明。
君是君,臣是臣。
“生气了?”
沈竹绾看了她片刻,放下手中茶盏,缓缓站起,与少女的视线对上:“是该生气的。”
季容妗不说话,她便走到少女身侧,轻声:“驸马想要什么,与本宫说,本宫会补偿你的。”
“臣不用。”少女后退两步对她做了个€€;“公主无错可言。”
沈竹绾动作顿了顿,声音淡了些:“驸马不必如此疏离,日后在本宫面前,不用称臣。”
少女仍旧低着头:“臣不敢冒犯公主殿下。”
许是太多年没敢有人用这种态度与她说话,许是她已给过少女台阶,少女却不下,又或许是今夜所见的场面再度出现在脑海中。
彼时,沈竹绾心中也有了几分愠怒。
季容妗虽是低着头的,余光却在注意着女人。
“不敢冒犯本宫?”女人轻轻抬眸,声音淡淡却多了几分冷意:“所以便敢在外冒犯她人?”
季容妗呼吸微顿,下一秒,下巴上忽然搭上了一只手。
她维持着弯腰的姿势,被迫抬起头,对上女人的目光。
“驸马说不敢冒犯本宫?”
清冷的月色下,女人背着月光,神色晦暗不明,只能瞧见她那嫣红的唇瓣微微张合,说:“倘若本宫允许你冒犯呢?”
作者有话说:
小季:尊嘟假嘟O.o,那我来啦,不许把我踢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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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这般近的距离, 这般暧昧的话语,本该旖旎的气氛,被少女略带嘲意的笑全数打破。
她微微站直, 伸手搭在女人的手腕上,缓缓将那只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拿开, 轻叹:“原来公主殿下已经知道了。”
沈竹绾缓缓低眸,瞧着那只抓住自己的手。
下一秒, 少女毫不留恋地松开她的手, 转而从袖中拿出一张纸, 轻笑:“可是这张记录着臣行动的信还未交到公主手上,公主是如何知晓的?哦€€€€”
“公主来找我了,所以看见了是吗?”少女将那张信纸放到她手中,继续道:“因为看见了, 所以生气, 便回府了是吗?”
“公主殿下放心。”少女声音愈发轻柔:“臣没有与叶姑娘亲吻, 心中也并不喜欢叶姑娘, 所以您不必担心我会毁约,至少在合约到期前, 我只会是您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