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个了。”季容妗轻笑一声:“还是赶紧吃吧,你看你瘦的,多吃点。”
言罢,又手起刀落割下一块递给了何平安。
何平安仍旧是乖巧地接过,一言不发地吃起来,期间季容妗偶尔与他说些话,他也总是吃完口中食物再认真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不知不觉,两人竟将一根羊腿吃完了,季容妗摸了摸自己有些撑的肚子,又看了眼对面的少年,起身道:“不早了,吃饱应该休息了。”
何平安“嗯”了一声,抬眼看她:“我送季大人出去。”
季容妗乐了,从帐篷到门外这么短距离还怕她遇害不成?
于是她摇摇头,将他按回去,另一只手拿出一个白玉瓷瓶放在桌上,旋即意有所指的指了指自己的唇角:“送我就不必了,这个给你。”
何平安的目光顺着她的动作落在那只玉瓶上,瓷白莹润的瓶身延伸出一支梅花,典雅小巧别具一格,看起来便与他用的不是一个级别。
在他怔愣期间,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道:“我走了啊,不用送。”
何平安终究没忍住,只是站起来,却听话地没有上前,只看着那片衣角离自己越来越远,又随着帐门的落下完全消失。
半晌,他将那药瓶拿在手中,轻声说了句:“谢谢。”
一直都是他该道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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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容妗回自己帐篷途中,遇到了笑得合不拢嘴的谢林鸢,她逮住季容妗恨不得直接亲她两口,但好在,她还有点残留的节操。
只是朝她抛了个媚眼,道:“季大人,什么时候我们再配合着宣传一波?”
季容妗眼角微抽:“谢林鸢,你还记不记得女皇陛下在等你?”
谢林鸢嘴角的笑一收,表情有些尴尬。
季容妗:“……你竟然还真忘了?”
“怎么会呢。”谢林鸢眼神乱瞟,指尖不自觉摸起了腰间的两枚铜钱,道:“我当然记得,这不明天就是中秋了嘛,我明天过完就回去了。”
说着,她朝季容妗眨眨眼:“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呀?”
“等我有时间了吧。”季容妗想了想,目光落在谢林鸢身上:“老谢,你在女皇陛下心中当真那么重要?”
“那可不是。”谢林鸢一昂头,道:“也不看我是谁。”
“那你说,会不会有一种可能。”季容妗试探道:“陛下会为了你与我们大乾合作呢。”
谢林鸢眯了眯眼:“这种政治上的事我可做不了主,毕竟凡事,还是要为了女皇国考虑。”
“我这不也是为女皇国考虑嘛。”季容妗眼睛转了转:“你看楚国虎视眈眈,咱们两国算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若是大乾没了,下一个保管是你们女皇国。”
“说的也是。”谢林鸢颇为认真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可以趁你们斗得两败俱伤时,将你们一举拿下。”
季容妗:“……”你小子浓眉大眼的,竟然在打这种主意!
谢林鸢瞧她满脸控诉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道:“€€,和你说笑呢,当什么真啊,这样,你再配合我宣传两波,我就回去给陛下吹吹耳边风,怎么样?”
季容妗咬牙:“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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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是秋猎的最后一日,这一日众人没再去狩猎,而是开始清点起前些日子狩猎所得,接受皇家的赏赐。
季容妗理所当然拨得了头筹,论功行赏后,众人便收拾着准备离开。
公主与陛下是最先离开的,剩余的人等他们离去后,再自行离开。
而谢林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沈竹绾与沈炽二人甫一离开,她便拉着季容妗开始了宣传售卖。
看着周围各不相同的目光,季容妗如坐针毡,却还是咬牙陪她售卖。
昨日里谢林鸢带的册子只有二十来本,买到的人欣喜若狂,回去翻阅之后小脸蜡黄。没买到的自然好奇,想找买到的借阅,谁成想,买到的那些人说什么也不肯给他们,只说让他们自己买。
这一下,众人的好奇心便上来了,一拥而上的都是没有买到的,而买到的,就在原地目光幽幽地看着季容妗。
不多时,剩余的也被全数卖完。
季容妗的脸也随着那被买走的画册,丢了个干净。
连日的劳累加上最后这一出,季容妗回府之后便睡死了过去。
一觉睡到傍晚,季容妗才揉着眼醒了过来。
今日中秋,她与公主约好了要一同出去的。
换好衣裳后,冬梅便过来催着她去皇宫,说是中秋夜宴,不仅公主在,季太傅夫妇以及林将军发妻也会去。
金乌西沉,当最后一缕光也消失时,季容妗如时到了皇宫。
彼时,季太傅等人早已等待多时,正坐于沈竹绾左右,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小皇帝在一边安安静静,不时用目光偷瞄一边严肃端正的季太傅。
看来老师的血脉压制在古代也是存在的。
“陛下,公主,爹,娘,林夫人。”季容妗一一上前见礼,落座在最下方。
季太傅瞅她一眼道:“季大人在路上耽搁了这般久,一会当罚才是。”
季容妗与她爹对上视线,轻咳一声:“我听公主的。”
言罢,便看向沈竹绾的方向。
先前的衣袍已经换了下去,沈竹绾穿着崭新的月牙色裙衫,细碎的光自裙摆处闪起,自是端庄优雅的。
沈竹绾瞧她一眼,旋即垂下眸子轻笑:“既如此,那便请季大人自罚三杯。”
三杯。
今夜不是还要出去玩的嘛?
她不解地对上沈竹绾的视线,却见她目色悠悠,丝毫没有要改的意思。
“好。”季容妗无奈应下:“臣自罚三杯。”
季父便摸着胡子笑了起来,季母在一边看着两人眉目传情的模样,与林夫人相视而笑。
因得是家宴,众人也不拘泥形式与地点,趁着夜色,将方桌布于水榭。圆月当空,水面波浪阵阵,微风一吹,舒适又惬意。
季容妗端起酒盏,原本是要自罚三杯,到了嘴边,又动作一顿,转而对着季太傅低了低酒盏:“爹娘,这第一杯,我敬你们。”
言罢一饮而尽。
季太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好笑地看着她骂道:“自罚三杯还要带上我们。”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拿起酒盏,准备给自己倒酒。
季母在桌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季太傅轻握了她的手,摇头低声:“没事。”
季母闭了一瞬的眼睛,轻轻叹气。
瞧见两人喝下第一杯后,季容妗脸上笑容更甚了些,又给自己满上第二杯,目光落在了沈竹绾身上。
“公主,第二杯我敬您。”
她仰头喝下后,耳根已经隐隐泛红,没想到这酒竟然还有那么些后劲。
沈竹绾觑她一眼,很给面子地喝了。
季容妗眼角便弯了起来,火速倒了第三盏,敬了林夫人。
季容妗喝完已是脸色红红,但头脑仍旧是清醒的。
季太傅看着她笑得无奈:“看来我们一个也没逃掉啊。”
说的是她借着罚酒让每个人都喝酒的事。
众人笑出声来,沈炽在一边默默探出头:“朕可没喝。”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季太傅便注意到了他:“陛下,今日功课可做完了?”
小皇帝头皮一紧,道:“太傅,今日是中秋,课业我待会便继续完成。”
“如此甚好。”季太傅捋了捋胡须,笑容满面。
季容妗正欲说话,忽然瞧见季太傅迎着桌面“嘭”地一声倒下。她吓了一跳,连忙要去扶他,却见下一秒,季太傅抬案而起,红着脸开始作诗。
两句诗后,他开始流泪,情到深处拉着季容妗的手,口中直道:“儿啊!爹对不起你!爹当年不该让你……唔唔唔……”
季容妗连忙捂住她爹的嘴,尴尬地看向沈竹绾:“公主,季太傅醉了,臣带他去清醒清醒。”
没待沈竹绾回话,季父一下子扒拉开季容妗的手,一脸严肃地看向沈竹绾:“公主殿下,矜儿多亏您的照顾,若是日后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公主殿下莫要与她计较,毕竟矜儿从小脑子就是一根筋。”
季容妗:“……”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季母方才会叹气了。
她有些心虚地将季太傅拉起来,道:“爹,孩儿不会冒犯到公主殿下的。”
“你这孩子。”季太傅哭的泪眼婆娑:“你说不会冒犯就不会冒犯吗?万一你日后无意中冒犯到公主殿下了呢……”
“不会的,爹。”
“爹这是在帮你,万一你日后冒犯了公主殿下怎么办?”
“……”
求你了爹,你真的,快别说了。
她无地自容地垂下头,在某一刻鬼鬼祟祟往公主方向看去时,又恰好对上她的视线。
只一瞬,脑海里有关“冒犯”的片段便不住地往外冒。
季容妗像被烫到了般收回视线。
季母终于看不过去了,一把拉过季太傅,向沈竹绾赔罪道:“真是失礼了公主殿下,臣妇先将他带回去,待酒醒之后,再让他向公主与陛下赔罪。”
沈竹绾轻声:“无碍,本就是家宴,规矩无需那般多。”
“多谢公主。”季母道了个谢,让侍女搀扶着季太傅,一路出了宫门。
季太傅夫妻回去后,林氏没过多久也告了别。
水榭内便只剩下沈竹绾姐弟和季容妗。
沈炽显然心有余悸,看着季太傅离去的背影,目光一转,落在两人身上:“阿姐,你们是不是要出去玩呀!”
季容妗低头,看着那双圆溜溜充满着渴望的眼睛,回他:“陛下课业不是没做完吗?”
眼里的光瞬间消失,小皇帝噘着嘴道:“玩一会会再做也来得及。”
季容妗侧眸看了沈竹绾一眼,目光有些闪烁。
从私心来说,她不想带小皇帝,但又觉得小皇帝一个人确实可怜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