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着眼,脑海里不断地问为什么,但又在心中想,或许公主也不知道楚国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大举进攻,或许她也没料到他们余下的八万人要面对楚国的二十万人。
可是,怎么会呢?
季容妗内心煎熬痛苦,林不悔看在眼里,在心底缓缓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兀地穿了进来。
“报€€€€元帅。”外面有人道:“我们从奸细身上搜到了一块令牌。”
林不悔看了季容妗一眼,道:“拿进来。”
那人很快拿着一枚令牌进来,季容妗也在此时睁开了眼。
只是随意的一瞥,却让她浑身血液被冻住,站在原地,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块令牌。
那块令牌,季容妗可太熟悉了。身为公主影卫营的影一影二也有这一小块令牌,那是他们身份的象征,更是沈竹绾的象征。
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季容妗甚至没有与林不悔告退,便兀自后退,大步跨往了关押左青的地方。
左青被暂时关押在杂物房中,整个人被捆住双手吊在屋檐声,上半身□□。
季容妗走过去,哑着声音道:“挑拨离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被吊在空中的左青闻言终于睁开眼睛,血线自他脸侧缓缓下滑,平静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
“胡说!”季容妗打断他,怒声:“还不从实招来!”
左青望着她,半晌嗤笑了一声,道:“我说,传消息给楚国是公主殿下让我做的。”
“啪!”
季容妗眸泛血丝,拿过一侧的鞭子狠狠抽在他身上,钢刃卷起皮肉,很快便溢出鲜血,季容妗再次看向他:“我再说一次,从实招来!”
左青闷笑一声,垂首看向季容妗,目光怜悯:“你不愿相信也没办法,这的确是公主交给我的任务,我只是没想到,她连你也没告诉。”
“啪!”
“啪!”
季容妗双眸通红,隐隐泛着血丝,额间碎发凌乱,鼓着青筋的手却发狠似的连续抽了他两鞭:“我叫你说实话!”
左青唇角沿下一缕血,轻笑:“先前我并不知晓公主为何要这样做,但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他说:“听说宁王起兵了。”
季容妗扬起鞭子的手一瞬放下,如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脖子:“住嘴。”
左青面颊涨红,嗓音嘶哑,却用那双带血的眸子注视着季容妗,道:“为了请宁王入瓮……”
季容妗的脑海“轰”地一声炸的四分五裂。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线索,在此刻全部串联起来。
为了让宁王入局,营造出大乾与楚国战中不敌,皇城为了支援,不得不派兵前去支援的假象,如此一来,皇宫守卫薄弱,边境又屡战屡败,内忧外患之下,恰是宁王动手的最好时机。
所以从头到尾,这些都在沈竹绾的算计之中,她早便知晓会有这么一日,可她还是将那二十万大军带走,留下剩下八万人苦苦支撑。
她早便知道,可她却从未与自己说过一点。
她隐瞒的可真好啊。
季容妗心底冰凉,眼底却有些发热发酸,捏着左青的脖子,咬牙道:“你骗我的。”
左青已经说不出话了,却用那双血眼讥讽地看着她。
不是我骗你,是你自欺欺人。
季容妗手指缓缓收紧,左青因为快要窒息而不断挣扎着,就在此时,一只手捏在季容妗手上,伴随着一声轻叹,季容妗的手被卸了力。
她抬眸看向那道出现的人影,声音冰冷压抑,一字一顿:“影、一、”
影一抿了抿干燥的唇,道:“见过驸马。”
若说先前,季容妗还妄图自欺欺人,可影一的出现却告诉她,左青的确是公主的影卫,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公主以国做局,以身为棋,演了一场好戏。
“好。”
“好。”
季容妗看着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出门,她仰天大笑,笑得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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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沈竹绾蹙眉看完手中信件,偏头看向身边的女子:“宁王这边便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行离去。”
叶漉看她一眼,道:“知晓了。”
她知道沈竹绾要去做什么,但没有阻拦。
如今宁王已经直入京城,她们如今只不过在等宁王的兵全部进入京城,好来个瓮中捉鳖。沈竹绾在与否都不影响这场战争的胜利。
更何况,叶漉的确还有些话想单独与宁王说。
楚国多次挑衅,大乾都未曾回应,终于在第四日的早上,楚国忍不住了,欲强攻进去。
就在南宫青荇的兵马抵达城外时,那一直关着的城门却忽然打开了。
南宫青荇神色一喜,正欲带人冲去,却猛然发现,那大门之内一片空荡,细细看去,还有寻常百姓在街道上行走。
南宫青荇勒马叫停,狐疑不定地看去,又见刀剑林立,城墙上,城门后隐隐藏着暗兵,再仔细一看,那些百姓脚步沉稳,目光锐利,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不对,有诈。
南宫青荇本就是多疑的性子,先前数次挑衅大乾都不加理会,可今日,却大开城门,着实古怪,再加之前两日后军有情报传来,说是近些时日女皇国似乎有所异动。
若是此举是故意引诱他们进入,又联合女皇国断他们后路,那他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南宫青荇额头冒出了些汗珠,一时举棋不定。
门内。
林长存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见着那南宫青荇差些带人冲进来时,他们都差点没忍住。
而如今见他们真的愣在那里举棋不定,又开始担忧他们冲进来该怎么办。
相比于他们,季容妗目光冷静地多,只暗自观察着。
不多时,南宫青荇果真带人退去。
林长存和苟活齐齐松了一口气。
苟活有些虚脱地扭头看去:“季大人,这城门能关了吗?”
光影交替之间,眼前人的瞳孔闪着冷静而理智的光,她神情专注,盯着南宫青荇离去的背影,道:“等天黑再关,明日再开。”
这一刻,苟活竟有几分恍惚,好似看见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用她的智慧和手段,带领所有人走向胜利。
林长存也有几分晃神,撇开眼道:“那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做好决一死战的准备。”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战场上,他们处于不利地位,固然可以兵行险招,但主动权掌握在楚国手里,他们不知道南宫青荇什么时候会反应过来,只能在此之前做好一切准备。
第二日,在南宫青荇率人出现时,那扇城门又缓缓打开了。
南宫青荇身旁的大汉有些暴躁地道:“二殿下,怕什么,干就完事了,他们肯定只是虚张声势。”
“蠢货。”南宫青荇骂道:“他们虚张什么声势?”
“比之兵力,大乾与我们相差无几,为何要怕我们?”南宫青荇眼眸微闪,道:“更何况,最近大乾似是出了一个不得了的军师,用兵愈发诡异起来,先撤退!”
南宫青荇眯着眼,眼里闪过些狐疑。
他那个皇姐在大乾应当发了兵,并且,他们还留有后手,大乾粮草早已被暗中扣在富商手中,他们只需拖上一拖,便能将大乾拖垮。
可假如他们兵行险招,将大军调去京城了呢?
这样的话,他们定然会比自己更着急交战,也就是说,若是明日他们还不主动交战,那便说明,他们的确是虚张声势。
第三日,南宫青荇没有主动带兵出征,而是派了先锋过去查探情况,不多时,便有人回来汇报:“报€€€€二殿下,那大乾主动出兵了,但是人很少,粗粗一看,只有五千人不到。”
南宫青荇眉峰一蹙:“只有三千人?”
“是。”那人道:“而且见了我们就往城内跑。”
南宫青荇心中一紧,道:“别追,回来!”
“是!”
看来他猜的没错,果真是诈,如此这般想要将他们欺骗到城中去,想必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行,如今之际,还是拖着等他皇姐占领京城,顺便消耗对方粮草才是。
连着又挺过了几日,大乾表现得越来越急躁,越来越想与楚国交战,甚至有几次已经主动派兵与楚国打了几场小的。
他们越是如此,南宫青荇便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想。
于是非但没有主动出击,反而还带着楚国士兵往后撤了五十里。
镇楚城内。
苟活蹲在地上,正给季容妗比着大拇指夸赞道:“真是神了,季大人,我老狗真的心服口服。”
林长存蹲靠在墙边,也时不时看季容妗一眼,眼中有着几分跃跃欲试。
季容妗却摇头道:“随着时间,他们会逐渐意识到不对,我们之间必有一战。”
这些日子,旁人不知晓,可苟活和林长存却已经知晓城内真实情况,两人闻言,脸上的喜悦也下去了些。
苟活忍不住问道:“大人,那咱们这兵,到底去哪了?”
季容妗沉默着没有说话,好半晌才道:“去保护大乾子民了。”
“他们要,我们也要。”季容妗站起身道:“此战,我们共存亡。”
有关那些事,季容妗如今不愿去想,她满心想着要如何抵抗楚国二十万士兵,如何才能最大程度避免伤亡。
即便避免不了伤亡,季容妗也想在这一战中,与他们一同守卫大乾百姓。
时间一分一秒,过的十分缓慢,几日过去,像是到了世纪尽头。
这一日,南宫青荇终于反应过来,一张脸阴沉地可怕,带着二十万士兵兵临城下。
就在昨日,他收到了父皇传来的信鸽,说出女皇国趁着楚国兵力薄弱之时,带兵长驱直入,如今已经快要抵达要塞。
南宫青荇后知后觉,发现他的皇姐一直没有给他传信。
他,又一次被骗了。
当他带着二十万兵站在城下时,只有一个念头,将那个人找出来,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