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珩正拿着毛巾从二楼路过,余光中瞥见一大团黑白分明的东西。
他顿住脚步,停下擦头发的手。
黎妤眼观鼻,鼻观心,匆忙加了陆铭初微信好友,抄上随身背来的包,起身夺门而去。
一分钟后,黎珩坐到了一人一狗沙发的对面,气氛凝滞。
陆铭初先开口解释:“我以为是曾叔,所以才开的门。”
陆铭初当然知道黎珩会不高兴。
毕竟这位的洁癖极其严重,被他踩一脚,眉心都拧得能碾死蚊子。
何况Lucas还一身狗味,一脸无辜地张着嘴喘气,在真皮沙发上流下一串哈喇子。
黎珩盯着那串晶莹剔透的口水,眼神仿佛想杀人。
“你有烤肉店电话吗?”
“你问我?”
黎珩的眼神杀过来:“你不是我助理吗?”
陆铭初噗嗤一声笑出来,抬手摸了摸Lucas什么也不知道的大脑袋。
“这个人真的好凶啊。”陆铭初说,“Lucas,我们不理他。”
Lucas在他手里晃了晃脑袋。
黎珩的手机振动起来,是曾叔来了。
陆铭初拍拍屁股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黎珩:“等会儿。”
Lucas是一条纯种的阿拉斯加,后腿站立起来,高度到陆铭初肩膀,体重目测超过一百斤。
陆铭初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拿着花洒往他身上浇水。
电话那头是黎妤:“不行!狗狗洗澡不能用人用的沐浴露。”
“就用一次,今晚必须洗。”
陆铭初说,“你没看到黎珩刚才的眼神,差点要把Lucas送去烧烤店,做成狗肉串。”
不知是不是能听懂肉这个字,Lucas兴奋地“汪”了一声,浑身一抖,甩了陆铭初一脸水。
“那行吧。”黎妤勉为其难同意。
“打完泡沫需要冲干净。”
“洗完还要完全吹干,否则会得皮肤病。”
陆铭初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就开始专心洗狗。
Lucas还算配合,不然他今天可以直接睡在黎珩家的浴室里。
洗完狗,再给自己冲了个澡,一共花了三个多小时。
出来的时候黎珩已经在书房加完班,站在门口看他们。
Lucas大概是知道自己被洗干净了,放肆了许多,小碎步往黎珩身边贴。
浴液的味道传来,黎珩往旁边一让。
他还是不愿意近距离接触,微微弯腰嗅了嗅,确认狗味已经闻不到了,才让陆铭初把Lucas牵进一间空卧室。
卧室里已经布置好了。
门口放着水盆和狗碗,中间有一个大型狗窝,阳台上还放了给狗狗方便用的厕所。
应该是要把Lucas养在这里,刚刚让人去买的。
嘴上嫌弃,准备得还挺齐全,陆铭初了然一笑。
Lucas在里面适应了一圈,很快接受了自己的新家,开心地在狗窝里打滚。
玩闹了一会,陆铭初摸摸狗头跟他告别:“明天见,Lucas。”
在这耗了一晚上,陆铭初虽然如愿,但也精疲力竭。
走的时候穿鞋,腰差点直不起来。
黎珩看到一个毛茸茸的发顶,微微一嗅,鼻尖传来跟Lucas身上一样的味道,手指莫名就有点痒。
他伸出手€€€€
“你干什么?”
陆铭初抬起脸,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一脸诧异。
黎珩不答。
“你不会是想摸我头吧。”
陆铭初瞪着他,下一秒,桃花眼中闪过促狭。
他深谙先发制人这一套,果断伸手,指缝穿过偏硬的发丝,在黎珩头顶摸了摸。
“明天见,黎珩。”
黎珩今晚失眠了。
不是因为相隔不远的卧室里多了条狗,而是陆铭初走之前那个动作。
刚洗完澡不久,他的指尖还是温热的。
修长的手指陷入发丝,左右轻轻摩挲,带起一片电流。
微微勾起的嘴角,眼里有半是挑衅半是张扬的笑意。
这一切,都跟他记忆里的片段一样,烙印在骨血里,怎么也忘不掉。
在教学楼的露天连廊上,少年校服在风中扬起,背对着夕阳。
对他说:“明天见,黎珩。”
-
第二天是周五,陆铭初醒得很早。
清醒过来时,窗帘外微微透出光亮,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
他在衣帽间里挑了一件浅色外套,里面穿上长袖,收拾好出门。
才刚到黎珩家楼下,Lucas像是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兴奋地在房间里干嚎,就把黎珩吵醒了。
黎珩满脸睡眠不足的黑气,开门后一句话不说,转身就回了二楼。
“我带Lucas去遛狗。”陆铭初说。
“随你。”
黎珩声音里带着喑哑,进房间前补充:“别进厨房就行。”
陆铭初嗤笑:“我还不乐意进呢。”
他径直去了空卧室,一打开门,Lucas就热情地扑了上来。
“哥哥来咯。”
Lucas摇头晃脑,把脑袋往陆铭初怀里拱。
黎珩住的这套别墅附近有个公园,陆铭初就沿着公园小路,带着Lucas遛了一圈。
旭日初升,陆铭初跑了半小时,浑身开始发热出汗。
但大型犬的运动量很大,这时候Lucas刚进入状态,于是陆铭初又陪它疯跑了半小时。
回去的时候,黎珩打开门,就看见陆铭初扶着门框气喘吁吁,Lucas吐着舌头坐在地上。
黎珩上下打量他,让开门让他们进去。
“这辈子没遛过狗吗?”黎珩在他手边放了一杯牛奶,“这么兴奋。”
陆铭初嗓子干得说不出话,歪歪斜斜坐在餐桌上,开始喝桌上的那杯牛奶。
早餐比较简单,三明治、荷包蛋。
陆铭初吃完后,转头看见黎珩给碗里也倒了杯奶,Lucas很乖,在一旁眼巴巴等着,等倒完才低头喝,并不抢食。
陆铭初低头看向手中的杯子,总感觉怪怪的。
哦,他知道原因了。
这种既视感就像是€€€€陆铭初和Lucas坐等食物,而黎珩分别给他们俩喂食。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不跟黎珩一般见识。
陆铭初疯跑完不免累了,而且刚吃饱时血糖升高,便有些困了。
餐后,黎珩收拾餐桌,就看到他打了个哈欠。
“你最近好像很嗜睡。”黎珩说。
病入膏肓了,再加上半夜头疼,谁能睡得好。
陆铭初不怎么走心地翻了个白眼:“在家睡不好。”
“在我面前倒是天天睡不醒。”
陆铭初也不知听没听见,耷拉着头坐着。
黎珩收掉牛奶杯,然后,听见坐着的人轻语:“跟你睡就能睡得好了。”
僵硬半晌,黎珩没有动。
耳膜传来嗡鸣声,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手脚轻放,不敢打扰,想确认陆铭初到底说了什么。
但陆铭初只是闭着眼,头微微垂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好像刚才根本没有开口说话。
-
秋天的暖阳柔和干燥,透过落地玻璃窗铺在地板上,一室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