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我初中时候是不是又被你拉着一起翘课,去给你嗑的那对cp做线下应援,结果应援完隔天,那对cp就被爆出是双双出轨的家暴渣男?”
“你……”
“你高一时候是不是又迷上选秀,问我借钱去集资打投,害得我吃了整整三个月的泡面,结果你家哥哥出道第二天就官宣和未成年人的恋情开始摆烂?”
“那……”
“那你转头是不是又粉上一个rapper,说那是你从今以后唯一本命真男神,逼着我帮你画了整整一个月的物料,结果物料还没做完,那人就因为各种塌房在热搜上被骂了整整六七天?”
“所……”
“所以就你这个眼光,你说我凭什么觉得你这次疯狂吹捧的那个陆濯他就能靠谱!”
江序这么多年来深受苏幕追星的迫害,这次总算找到机会把她的种种罪行历历数来,于是越说越愤慨,越说越来气。
以至于说到最后,已经彻底慷概激昂,义愤难当,完全忽略了身后那款老式计算器被按下时发出的清脆一声“6”。
电话那头的苏幕则瞬间像只炸了毛的老母鸡一样,大声护犊子道:“我们陆濯和那群塌房怪根本不一样!”
“怎么就不一样了!”江序犀利反问,“难道你们那个陆濯是什么天仙?”
“我们陆濯本来就是天仙!那塌房怪垫了内增高才177,我们陆濯净身高187!那个塌房怪高中肄业九漏鱼,我们陆濯无敌学霸市第一!那个塌房怪面中扁平,鼻基底凹陷,双眼皮剌得比大裂谷都宽,我们陆濯纯天然顶级骨相内双大帅比!”
苏幕作为一个情绪十分不稳定的追星女高,每次粉上谁,脱粉谁,都会带上一百层滤镜来赞美或唾弃。
作为她异父异母的亲哥哥,江序这么多年已经习惯,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还粉上了现实生活中的人。
要知道粉的明星塌了房顶多也就哭嚎几天,但粉的现实里的人看走了眼,那大概率是被又骗感情又骗钱。
于是江序毫不留情冷酷提醒:“那长得又高又帅成绩又好的也不一定都是好人,你那个陆濯说不定背后就是文身烫头,烟酒都来。”
江序这一次倒是清楚地听见了身后的那一声“6”。
但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苏幕的果决否认再次扯回了注意力:“放屁!陆濯就是好人,我初一那次被混混抢了钱,就是他帮我打跑了那群混混,还狠狠教育了他们!”
江序高傲一呵:“那有没有可能这正好能够证明他有暴力倾向?”
身后:“6。”
“他只打混混,从来没有欺凌过弱小,隔壁三中还有好多被他帮过的女生天天过来给他送情书!”
“那有没有可能这正好能够证明他是个海王?”
身后:“6。”
“那些情书他从来不收!甚至都没见过他和什么女生多说两句话!”
“那有没有可能这正好能够证明他是个Gay?”
身后:“66。”
“他……江爱国!你就是故意在和我抬杠!”苏幕终于反应过来,发出怒不可遏的一声厉呵,“你就是以偏概全,以公谋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说的这些完全就是来自于对家的赤/裸裸的嫉妒!”
苏幕的饭圈之魂已经深入骨髓,无药可救。
江序深谙此理,干脆应道:“行,那我们就问问没有利益关系的路人。”
说完,就转过身,朝柜台后方那个不知道为什么气压又低了些的冷面拽哥,礼貌问道:“那个,帅哥,能不能麻烦请教你几个问题。”
拽哥的脸色已经凉到像是要在七月末的南雾结了冰,但还是一边按着计算器,一边满脸冷漠地应了一个字:“说。”
江序也就没多想,直接开问:“如果一个男生经常打架斗殴,是不是能够证明他很有可能有暴力倾向?”
帅哥一脸冷漠:“是。”
江序又问:“那如果一个男生每天都有很多女生给他送情书,是不是能够证明他很有可能是个海王?”
帅哥依旧一脸冷漠:“是。”
江序继续问:“那再如果一个青春期的长得很帅的男生有无数女生想追他,他却完全无动于衷甚至冷面以待,那是不是能够证明他很有可能是个Gay?”
这一次帅哥还是一脸冷漠,但却没有立即回答。
而是撩起眼睑,用那双锋利冷淡的眼睛再次对上了江序认真期待地一眨一眨的漂亮双眼。
然后毫无避讳地直视,停顿,垂下眼睫,说:“是。”
答案落下的那一刻,原本就已经斗志昂扬的江序立即彻底变身一只战胜的小公鸡,得意洋洋地就朝电话那头发去了获胜的炫耀:“听到了吧,另外一个一米八几美心善三观正直的大帅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这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你那个陆濯根本就不靠谱!”
然而电话那头却并没有传来预想之中苏幕气急败坏的怒骂声音。
取而代之的只有漫长的死寂后,苏幕极尽忍耐般咬牙切齿的一句:“江爱国!你就等着吧,你要是有一天死了,就是活活被你这张嘴给贱死的!”
说完,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忙音传来,江序不解抬眉。
没有为了爱豆的名誉而和他斗争到底,不太像平时苏幕的风格。
不过可能因为他这次确实说得很有道理吧。
想着,江序略带得意地收起手机,半趴上柜台,冲对面还在低头按着计算器的帅哥再次露出了一个真诚感激的笑容。
“谢了,帅哥,你人真好。主要我表妹这个人特单纯善良又感情用事,我怕她又被坏人骗了,所以才故意说这么难听的。其实我平时人挺和善,而且我看这里离我住的地方也不远,所以要不交个朋友?我叫江序,你呢?”
他漾着梨涡,仰着头,在暖黄的煤油灯下笑得真挚又漂亮,身后则是暮色沉沉的风雨如晦,衬得那一双清澈明亮的月牙眼睛,像暴风雨中不期而遇的两弯明媚彩虹。
没有人会对这样美好的邀约不心动。
于是那位“人真好”的帅哥就用右手指尖按住自己手边的笔记本,轻推至江序面前,然后眼都没抬地吐出了两个字。
“陆濯。”
而他左手指尖下,那方终于计算完昨日营业额的老式计算器,则在满城的狂风呼啸电闪雷鸣之中,发出了机械欢快的三声:“666。”
“……”
暴雨倾盆如注,彩虹戛然而碎。
江序漾着突然僵硬的梨涡想,有没有可能,陆濯,只是南雾帅哥的一种通称。
爱国
Chapter.02
没有这种可能。
因为山雨倾颓,狂风如摧。
西南夏日傍晚的昏黄煤油灯下,那张被冷白指尖按着的笔记本的封面上赫然写着十五个大字。
[南雾实验外国语学校]
[高三一班]
[陆濯]
漫长的死一样的沉默,风雨带着林叶潇潇而过。
江序勉力扯起僵滞的唇角说:“那个……”
“都听到了。”
“。”
再次漫长的死一样的沉默,风雨依旧带着林叶潇潇而过。
江序又一次扯起更加僵滞的唇角:“那你……”
“确实是陆濯。”
“。”
依然漫长的死一样的沉默。
江序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扯起已经快要完全扯不动了的唇角:“那或许……”
“不是同名同姓。”
“。”
所有的侥幸支离破碎。
停顿,死寂。
江序带着僵滞的唇角从柜台上缓缓直起了身,再一手拉过一个行李箱,立正,稍息,转身。
然后抡起两条大长腿就试图一头扎进狂风骤雨里,跟着那堆林叶一起被潇潇而过。
紧接着陆濯就在他身后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牛奶钱不打算给?”
哧€€€€
刚刚弹射起步的江序立即一个原地急刹。
草!
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本来是想迅速逃离社死现场,结果却是又一次加剧了死亡。
江序立在户外伞的边缘下,整个人已经尴尬到脚趾抓地,头皮发麻,羞耻得恨不得分分钟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地洞肯定是来不及打了。
霸王餐也是不能吃的。
江序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一步一咬牙地挪回柜台前,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咬着唇,涨红着耳朵,问:“那个,多少钱。”
“二十三。”
“好……嗯?”
江序虽然是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基本的物价常识还是有的。
这种包装瓶会被二次回收利用的本地品牌的巧克力牛奶,绝对不可能是二十三块钱一瓶。
江序顿时觉得自己重新占领了道德制高点,立马气势汹汹地就准备扳回一城:“你这……”
“你这种情况,再这种天气,找人把你连人带行李一起搬上去,二十块钱一个来回,应该不算贵。”
“?”
江序还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