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想到陆濯对自己种种没有缘故的好和包容,以及昨天突然说的那句“他已经有男朋友了”,江序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极为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强烈到他瞬间警惕地抬起头,瞪大双眼,屏住呼吸,十指紧紧扣住了碗沿,莫非……
“而且我记得很清楚,那小子的名字还是三个字。”
“嗯?”
江序强烈的预感随着花哥紧接着冒出来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花哥却摸着下巴,思忖着又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是啥来着?”
江序忍不住抱紧碗,反问出声:“你确定是三个字?!”
大概是他反问的语气太过强烈,搞得花哥也愣了一下:“对啊,是三个字啊!那会儿一起看店的时候,陆濯没事儿就拿个笔在那儿划拉,没事儿就拿个笔在那儿划拉,虽然他老不让我看到底叫啥名儿,但我可以确认绝对是三个字!还是笔画贼多的那种!你不要轻易质疑我!”
“……”
所以还真是三个字。
草。
他这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
他又没从讨债的人手下救过陆濯,陆濯暗恋的人怎么可能是他。
意识到完全是自己想多以后,一股滚烫的热意迅速涌上了江序耳根,他连忙抱着碗,咬着唇,飞快低下了头,又觉得自己应该打心底里松口气。
毕竟还好那个人不是自己。
不然他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跟陆濯相处了。
因为他虽然不排斥Gay,可还完全没准备好谈恋爱,更没准备好和一个男人谈恋爱,就这么贸贸然地成为了陆濯的暗恋对象,多少有些荒唐离谱,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当。
所以还好不是。
还好不是。
看着江序像是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的样子,陆濯挑着那夹醋熘白菜也在片刻紧张的凝滞后,平安如愿地放进了江序碗里。
但江序舒完气后,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安心轻松。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心里面就是滋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浅淡的低落,浅淡到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只是不知不觉地蔓延至眼角眉梢,让他不自觉地就微抿起了嘴。
那副明显没那么开心了的神情,让粗犷如花哥都感觉到了不对,皱起眉,问:“咋了,小江,是有啥问题吗?”
江序扒拉着碗里的白菜,说:“没怎么,就是觉得三个字的名字肯定没我这两个字的好听。”
这句话说得有点像小孩子没有缘由的赌气。
但花哥偏偏就是一个帮亲不帮理的人,立马一拍桌子,大声呵道:“那必须的!而且那小子岂止名字没你好听,肯定其他的样样都不如你!”
江序将信将疑:“真的?”
“绝对真的!”花哥确实还挺喜欢江序这小孩儿的,虽然是个大少爷的,但一点都没有有钱人家小孩儿的那种眼高于顶,有时候还特有趣,于是说得浮夸但真心,“你看你,长得又漂亮,性格又乖巧,家境又好,心地又善良,最关键的是对陆濯还好,其他哪个能比得上你?”
那倒也是。
江序心里勉强舒服了一些,不情不愿地挑起了陆濯刚才给他夹的醋熘白菜。
花哥则连忙回头疯狂朝陆濯打起眼色,示意他一起帮忙哄下小孩儿。
结果陆濯却难得没有在第一时间去哄江序,而是不咸不淡地答道:“那也不好说。”
“?”
花哥和江序同时抬头一怔。
陆濯给自己也夹了一夹醋熘白菜,然后没有任何情绪地平淡陈述:“我喜欢的人肯定才是最好的人。”
江序:“???”
什么东西?!
陆濯就是个重色轻友的王八蛋!
亏他还跑了足足九百米楼梯来给予他关爱!
江序顿时气得直接就把碗里的菜饭一个劲儿地全往嘴里刨,两颊瞬间被塞得像个气鼓鼓的仓鼠。
陆濯低头微不可察地轻笑了一下,然后说:“花哥,你今天这道菜,醋放得好像有些多。”
“有吗?”花哥还没从陆濯为什么没哄江序了的疑惑里回过神来,就突然被质疑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厨艺,连忙夹了一大夹醋熘白菜塞进嘴里,皱眉道,“没有啊,我吃着挺合适的啊。江序,你觉得醋多吗?”
江序一百个不高兴地戳着碗里的饭:“多!”
“???”
花哥难以置信地又尝了一夹:“真不多啊!难道我味觉出问题了?!”
江序根本没有管他,只是继续忿忿戳着碗里的饭,像是试图把大米碎尸万段。
陆濯眸底的笑意又深了些许,伸手替他擦掉颊边的饭粒,不动声色地哄道:“但你和他一样好。”
小仓鼠的脸颊这才勉强瘪了下去。
陆濯终于忍不住低头弯了唇。
看来这场雨,还算没有白淋。
不然怎么能看见雨后初霁的彩虹和别别扭扭地躲在云后的那个小太阳。
€€
江序也觉得这两场连续的大雨,他算是没有白淋。
因为等陆濯一场发烧好了后,周末一过,向来身体不算太好的江序也后知后觉地感起了冒。
夏日的感冒往往比冬天的还要难捱,更何况他还顶着感冒前的头昏脑涨,和陆濯没日没夜地刷了两天题。
要不是陆濯后面两天表现还算良好,江序差点就打算和这个重色轻友的臭家伙绝交。
等到周一早上,他抽着通红的鼻子走进教室的时候,迎接他的第一个人就是范湃那张气急败坏的铁青大脸:“江序!你他妈幼不幼稚!”
江序难受得紧,懒得理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怎么就幼稚了?”
范湃怒声大喊:“你不幼稚你去表彰墙上给我画王八!”
江序又一个白眼:“你有证据吗?”
范湃:“我……”
“没证据就别乱说话,不然回头沈老再让你们去投一百个三分球,我可管不着。”
经过几轮交战,江序已经对范湃的各种幼稚挑衅免了疫,并且全然洞悉,只要搬出沈易这个杀手锏,范湃一定会束手就擒。
果不其然,这话一出,本来还气势汹汹的范湃瞬间就被噎了回去,咬牙切齿地纠结半晌后,只能窝火地骂了句脏话,就摔摔打打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连旁边的男生都忍不住劝他:“你说你每次又闹不过他,没事儿非要去招惹干嘛。”
江序心里附和了句“就是”,然后就把书包放回了自己的座位。
听出了他鼻音里的瓮声瓮气,一旁的陆濯从桌肚里掏出一瓶巧克力牛奶,放到他桌上,问:“怎么感冒了?”
江序交代得倒是老实:“这两天雨停了,山上闷热得很,我晚上空调就开得有点低。”
陆濯也不意外。
江序小时候就贪凉,天天缠着他想吃冰棍,那时候爷爷也很喜欢他,每次去给家属大院送水的时候,都会叮嘱自己一句“记得给小爱国带根小布丁”。
那是那时候小朋友们之间最流行的冰棍的名字。
想着,陆濯又往牛奶旁放了两盒药:“你前两天买的,我用不上,你记得自己吃。”
“嗷。”
江序应了一声,接过药。
但还没等看清用量用法,手机就突然一震。
他拿起一看,苏幕发来消息:[江爱国!这都新的一周了,上周的委托任务你还没交!]
一整个周末都沉浸在数学大题以及陆濯出柜的消息里的江序:“……”
他居然忘记了还有这么一茬儿。
想到那本绝版中古油画册,江序当即对着感冒药盒就“卡擦”了两张。
[Preface]:上周你男神发烧,我可是千里迢迢从山上跑下去给他送了药,你别质疑我的工作态度和为人底线!
发完,还附上了自己叫外卖送药的订单截图,以证明自己确确实实千辛万苦地完成了委托任务。
但苏幕却不肯就此善罢甘休,反而追问:[那说好的客户评分呢!]
[Preface]:???
[苏爱民]:当时说好的每次完成任务都要让客户打分,你那99颗星星还想不想要了!
江序:“……”
好像确有此事。
但他从哪里变出一个客户打分!
[Preface]:你够了啊,我难道还要给陆濯做个调查问卷?!
[苏爱民]:有何不可!
[Preface]:我不要脸?!
[苏爱民]:那你就说你要不要油画册!
江序:“……”
两个字,拿捏。
但前面都已经做到了那个份上了,这个时候再半途而废,岂不是前功尽弃。
想着,江序只能硬着头皮,抬起脑袋,对陆濯道:“那个……”
陆濯抬眸。
江序咽了下口水:“那个,我能不能加你个微信。”
陆濯眉梢微挑。
江序立马解释:“我不是想勾搭你!就是上周五晚上我去画画挣的钱还没有转给你,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