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想就此提问,并且展开一个严肃的会议。
然而他的朋友们都正以一种义愤填膺、悲怆无比、誓要捍卫南雾实外最后的尊严般的神情齐齐注视着他,甚至就连陆濯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带着一种安静又冷淡的等待。
于是漫长的沉默之后,江序只能硬着头皮,攥着拳,视死如归般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嗯,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分分钟就能帮陆濯组成一个连。”
江序说完,紧攥着拳头,咬着牙根,羞耻得恨不得直接钻进地底下去。
徐一涛三人则再次齐刷刷地看向裴泰,露出了一种“你看,我们就说吧”的神情。
裴泰却心有不甘,握拳喊道:“可是你刚刚明明就否认了!说明你还不够爱他,不然你肯定巴不得昭告天下!所以我肯定还有机会!”
“有机会个屁!”江序忍无可忍,仰头大喊,“不昭告天下就是不够爱吗?你脑子里面是不是只有青春偶像剧啊,除了恋爱就是恋爱,你能不能当个正常人!”
“我是脑子里面装的全是恋爱,所以我才能保证一辈子对你好,永远以你为第一位啊,这有什么不对吗?!”裴泰依旧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江序就没见过这种狗皮膏药一样的人,一时竟然不知道从何反驳。
一直冷眼沉默的陆濯却突然抬起了眼睑,看着裴泰,道声道:“那我可能比你更恋爱脑。”
原本已经气得满脸通红的江序微怔,抬头。
裴泰也略带疑惑地看向了他。
陆濯则坦然地迎上了他的视线,慢条斯理地说:“我知道江序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每天早上给他带温牛奶,会把他不喜欢吃的东西挑到自己碗里,再把他喜欢吃的东西挑到他的碗里,可以事无巨细地照顾他,让他永远都能保持一个相对舒服的状态,你能吗?”
裴泰相当不服气:“当然能!只要我认识他够久!”
“行。”陆濯也不否认,“那你知道他挑食娇气脾气不好,容易傲娇炸毛,笨手笨脚地不知道照顾自己,还傻乎乎的很容易被骗,所以需要你永远的好脾气的无条件的包容他,哄他,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同时还要随时提防着让他不要因为过于单纯博爱而被别人拐跑吗?:
裴泰:“……”
听上去好像也没什么大毛病。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如果我说只要他愿意,我就愿意为他做一切事情,并且永远以他的意愿为第一要义,尊重他的一切想法,同时不惜付出一切代价,你又做得到吗?”
裴泰:“……”
好像有些过头了。
“并且我明知道他会出国,也明知道他可能不喜欢我,但我还是愿意等他,一年,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七年,哪怕见不到他的面,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他遇上了别人,和别人在一起,我都可以没有任何动摇的一心一意只喜欢他,只等着他,你又能做得到吗?”
裴泰:“我……”
他欲言又止。
他就只是想和自己理想型的Crush谈个恋爱,应该不至于此吧。
毕竟谈恋爱就是为了高兴,为了满足自己一时荷尔蒙爆棚后分泌出的情绪激素而已,如果一等对方就是这么多年,那和守活寡又什么区别。
陆濯说的这些分明就是在故意刁难人。
想着,他非常不服气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根本就没有意义!”
“你凭什么说没有意义。”陆濯看着他,满眼冷冽,“如果你连这些都做不到,你凭什么说你可以永远以他为第一位,不过就是一时兴起的喜欢而已。而且我说的这些我都能做到,所以要说恋爱脑,我比你更恋爱脑,至于其他的,就更轮不到你操心了,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男朋友了。”
说完,陆濯就转身牵起了江序的手,向落日金黄的银杏路走去。
江序就那样懵懵地被他牵着,感受着手腕处明显比平时都更加重的力度和更加炽热的温度,他的心脏跳得快得几乎要让大脑就此缺氧。
他觉得今天的陆濯和从前都不一样。
尽管看上去依然冷淡漠然,可是少了那种从内而外的平静理智,就像明明是一条初春的结冰的长河,尽管表面依旧不动声色,可是暗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汹涌流动。
江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陆濯一边决定退出两人三足,一边又罕见冲动地说出了那么多他本来不可能说出的话。
即使是有“替他驱赶变态追求者”的这一合理理由,但依旧显得很不合理。
于是他轻轻地叫了声:“陆濯。”
陆濯回过了头。
江序看着他的眼睛,小声地问出了一句:“你刚刚是在吃醋吗?”
醋精
Chapter.39
江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问。
但反正他就是问出来了,用刚好够他和陆濯两个人可以听见的音量。
而问完之后,他明显能够感觉道陆濯攥着他手腕的那只左手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力道。
刚刚结痂的疤痕在腕骨上磨出粗糙的质感。
四目相对。
短暂的停滞。
然后陆濯就垂下眼睑,遮挡住眸色里的思绪,淡声道:“没,就只是想让裴泰死心而已。”
并不意外的答案却让江序在那一类从胸口里涌出了一种没来由的闷气。
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陆濯这么胆小的人!
明明就喜欢他,为什么不敢承认。
不敢承认就算了,还想退出两人三足躲着他。
躲着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来吃这么一通醋,说那么多宣示主权的话,说完了又继续不承认。
到底算什么男人!
江序自然不知道陆濯那么多的复杂心思,也不知道陆濯已经知道了他知道了陆濯喜欢他的这件事,只是在那一刻觉得又失望又委屈,一把甩开陆濯的手:“行!没有就没有!那裴泰死不死心也跟你没关系!”
喊完,攥紧双肩上的书包带子,就气冲冲地埋头朝外走去。
看上去憋了不少的火气。
陆濯虽然自己心里也乱,却舍不得看见江序生气,忙一把又抓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那里是校门口。”
江序甩了一把,没甩掉,回头没好气道:“校门口又怎么了!我知道是校门口,我就是要往校门口走,不行啊!”
明显是在闹脾气。
陆濯继续低着嗓音问道:“不上晚自习了?”
“不上!”
江序喊得理直气壮,好像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陆濯也就点了头:“好,那我也不上。”
江序:“?”
“反正我们也很久没有一起回家了,今天不如一起。”陆濯垂眸看着江序,像是在等待一个他的准许。
那样安静的等待,让江序蓦然心头一跳,就好像真的他说什么,陆濯就会做什么一样。
他到底没忍心再拒绝,只是抽回手,转过身,两手攥着书包带子,就继续朝学校门口走去。
陆濯则一手插兜,一手拎着给他买来的巧克力牛奶,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两人没有说话。
因为陆濯不知道该怎样哄他。
他喜欢江序,江序也知道这件事情。
然而江序什么也没对他说,什么也没有对他做,只是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王子在离开之前应该为灰姑娘做些什么。
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江序。
一边觉得江序既然没有选择逃避,那说明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意,一边又害怕是自己误会了江序的好意,或者江序自己都没有弄懂那份心思到底是属于友谊还是属于依赖。
所以除了沉默地维持原状,陆濯什么也不敢做。
因为他怕自己稍微走错一步,就让他好不容易等回来的太阳又仓惶地躲去了云后。
正是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才小心彷徨。
江序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他也怕自己自以为是的贸然勇气,去打破了陆濯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与秘密。
因此那天傍晚的那条银杏路格外的安静。
夕阳余晖静静照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金黄的银杏叶兜兜转转地掉落在他们的肩上。
一直到走到了学校门口,江序才停下脚步,别扭地转回身,问:“你摩托呢。”
陆濯答得随意:“手受伤了,开不了车。”
江序这才想起还有这么回事,连忙拿出手机就准备叫车。
陆濯却问:“想一起坐一次公交吗?”
江序抬头:“啥?”
陆濯看着他一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样子,微顿,才问:“我们江大少爷不会从来没坐过公交吧?
江大少爷本人:“……”
无法否认。
但绝不承认。
“你才没坐过公交呢!”
江序说着就准备迈上刚刚停靠到站的一辆公交,却被陆濯提溜着后脖颈就给拎了回来:“不是这一辆,是下一辆。”
江序:“……”
艹,大意了。
“连公交都不会坐,以后自己怎么生活。”陆濯带着江序上了正确的公交后,刷完卡,在一个双人座上坐下。
江序飞快缩进靠窗的位置,抱着自己的书包,红着耳朵不服气道:“我会坐,只是不经常坐,所以忘记了看路线而已,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嘛。”
江序最后一句说的有些小声,像是心虚。
反正陆濯之前自己说过的“有他在,不用怕”,那他不会的事情陆濯会,不就行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