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得走路,又爱犯困,莽莽撞撞地总是受伤,总是喜欢让陆濯背。
于是那一刻的陆濯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江序有没有男朋友不重要了,那个亚历克斯是谁不重要了,为什么江序会让亚历克斯来找他也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那是他的江序,如果别人不能保护好江序,那他就带江序回家。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话,只是弯腰打横直接将江序从地上抱起,说:“好,我们回家。”
一直闹腾的江序也顺从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闻着那暌违多年的熟悉的味道,安心地闭上了眼。
他轻轻地蹭了蹭自己的脑袋,金棕色的软毛被帽子压塌,乖乖地垂下,看上去依然像只爱撒娇的小狗。
陆濯抱着江序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创业初期,他并不敢真的把自己当了“总”,房间也不是江序那样奢侈的最高级的套间,但是得益于合作伙伴的招待,也还算是一间带有私汤的豪华大单间。
因此他抱着江序进来的时候,房间也不至于显得局促。
他倒是不在意自己怎样,反正他怎样都能吃,都能睡,只是他想给江序最好的。
那些江序陪着他吃苦的日子,他再也不舍得有。
他小心翼翼地把江序放上日式软垫,正准备转身去拿毛巾替江序擦一擦脸。
江序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说:“陆濯,我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我要洗澡,我要泡温泉。
陆濯微顿。
他虽然可以不管不顾地把江序抱走,但他自认不是圣人君子。
如果他心心念念朝思暮想了这么多年的人,真的就这么醉醺醺地在他面前,脱了衣服,泡进温泉,他不确认自己会不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他虽然不怎么有道德,可是江序有。
他不想让江序醒来后后悔,否则到时候连久别重逢的老同学都没得做。
于是他只是摸了摸江序的脑袋,低声道:“乖,别闹,我们擦一擦就好,我先给你上药。”
“不要!我就要洗澡!我就要泡温泉!我就要吹鼠尾草味道的泡泡!”原本还懂事乖巧的江序,像是感受到陆濯的纵容,开始得寸进尺地任性撒起了娇。
说着,还气鼓鼓地坐起身,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
宽大的冲锋衣猝不及防地就在陆濯面前脱落在地,露出里面单薄宽松的一件针织衫。
雪白颀长的脖颈和平直凹陷的锁骨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外,还因为酒醉而泛起了异样的潮红,下摆也已经被掀起,露出了还未完全脱离少年单薄的柔软纤细的腰。
陆濯一眼也不敢再多看,只能连忙摁住了江序的手,叫了声:“江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完全恢复了少年状态的江序,脾气比以前还要坏,遇凶则凶,遇爆则爆,只觉得所有的委屈都涌上心头,哭着喊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大骗子!现在还不让我洗澡!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我要咬死你咬死你咬死你!”
江序喊完,就一口咬上了陆濯的肩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声音都已经开始变哑。
陆濯心疼又无奈,胸腔里还压着闷闷的痛,却始终舍不得再对江序大声说话,只是任凭他咬着自己,然后紧着喉咙,问:“我怎么就又成大骗子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他一说江序顿时哭得更止不住了:“你明明说了我把糖吃完了,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的,颗,我每天都在吃,过期了的糖我不能吃,我就每天剥一颗,把糖纸留下来,整整1888颗,只剩下7颗了,可是你却不要我了!骗子大骗子!”
他哭得快要喘不过气。
陆濯连忙拍着他的背,着急又温柔道:“我怎么就不要你了?”
“你都没有戴戒指!我每天都戴着!你都没有戴!你不戴那我也不戴了!”
江序说着就想低头拔出那枚戒指。
可是他是在十七岁的年纪戴上去的,戴上去就没再摘下来过,那时候骨骼尚还比现在纤细,所以这一拔,戒指卡在关节处竟然怎么也拔不下来。
白皙的皮肤很快就被磨出鲜艳的红,陆濯心疼地一把摁住他的手:“我戴着的,我也每天戴着的,我没有不戴。”
“骗子!我都没有看见!”
江序也不知道是手指更疼,还是膝盖更疼,又或者心脏更疼,他只是一个劲地想要把那枚戒指从他手上拔下来,但却好像已经变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直到陆濯的手掌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的动作才顿在了原地。
陆濯的手掌上躺着一道长长的黑绳,像是项链,而那根项链的末端赫然挂着那对银戒的另一半,还写着他们分开那天,陆濯亲手刻上去的“LZ&JX”。
“我们每天都要敲代码,创业搬家还要做各种糙活累活,手上就没有个闲着的时候,我怕把它碰损了,所以就没舍得戴在手上。”
但是每天夜里,他在床上辗转睡不着的时候,都会紧紧地抓着胸前的这枚戒指,好像它离心脏越近,江序也就离他越近。
只是后面的话,陆濯没有告诉江序。
而江序在看见那枚戒指的时候,眼泪“吧嗒”一滴,落在陆濯的掌心,砸了个粉碎。
“但是你都有新的男朋友了,你带着它又有什么用。你明明说过的,你是耶利哥玫瑰,哪怕已经失去了99%的水分也会找到水源复活,可是你送给我的那朵耶利哥玫瑰我明明每天带在身上,给他喂水,但到现在都还是一团枯草,你还有了别的男朋友,你不是骗子是什么?”
江序低着头,抽搭着,像是全世界最委屈的小朋友。
心疼得陆濯恨不得扣完那个乱说话的男生一年的工资绩效。
“傻子,我没有别的男朋友,我这辈子,从十年前开始就只喜欢过你一个人,只牵过你一个人,只抱过你一个人,只亲过你一个人,我哪里来的别的男朋友?”
陆濯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立场去给江序解释这些,但是江序问了,他就只想解释,因为哪怕能让江序少难过那么一点点也好。
可是江序却根本不信:“但是那个寸头他都说他看见你和你男朋友发微信了!我早就把你微信删了,你是给你哪门子的男朋友发的微信!”
江序仗着酒精麻痹了他的所有理智,哭着问得理直气壮。
陆濯在那一瞬间竟然无奈地笑了。
小没良心的,怎么也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出他把自己微信删了的话。
当年他爷爷说希望他们不要再联系了,他以为他们谁都做不到,结果某个小没良心的竟然狠心删了他的微信。
那时候他就知道,江序帮他在爱情和亲情之间做出了抉择。
他没有怪过江序,因为他知道那是江序的所有隐忍和心疼,他不舍得让自己挣扎难过,也不舍得再让自己背负太多压力前行。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微信,把屏幕对准江序,问:“是我那门子坏脾气、酒品差、还爱哭的男朋友。”
“?”
江序懵懵地眨了下眼。
然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看清楚备注着“男朋友”那三个字的微信头像竟然和他的头像一模一样。
而每一条消息的旁边,都跟着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下面还有一行文字:[Preface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手机页面停在原地,他并不知道之前陆濯都发了些什么,只能看见最新的那几条消息。
[END.]:江序,今天加班到很晚,但项目马上就可以变现,我马上就能还清欠你爸爸的最后一笔钱。我很想你。
[END.]:江序,我到了富士山,想起那时候唱给你的歌。我很想你。
[END.]:江序,又下雪了,看见一顶很可爱的绒线帽子,应该很适合你。我很想你。
[END.]:江序,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只是很想你。
所以在他删掉陆濯微信的那些日子里,陆濯每一条发给“男朋友”的消息,都是想说给他的话语。
“江序,我说过的,我再也不会骗你。”陆濯温柔地抚上江序的脸颊,“我也说过的,哪怕你以后和别人在一起了,我也会等你,等你分手,等你再和我在一起。江序,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爱你,连一秒都没有。”
哪怕他们已经分开五年。
哪怕江序再未同他说过话。
哪怕在爷爷去世的那一年,他花尽自己的所有积蓄买了一张往返巴黎的机票,却只看见江序笑着接过了别人的花。
他也从来没有任何一秒想过要放弃爱江序。
他只是在那些日夜里拼命地学习工作努力挣钱,想要还上因为爷爷生病而欠下一笔又一笔款。
这样等到他谁也不再欠的那一天,他就可以坦然地出现在江序面前,告诉他,他已经有能力保护他,有能力并肩和他在一起,有能力去平等地爱他。
徐一涛曾问过他,这样会不会有些太偏执。
他那时候只说,偏执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他早就注定了没有办法当一个好人,那为了江序偏执一些又有什么大不了。
只是他可以偏执,江序却不能。
他不介意当一个小三,江序却一定介意当一个出轨渣男。
于是他只是揉了揉终于安静下来的江序的软毛,说:“你看,我不是骗子,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在我房间洗澡,我一定会忍不住亲你,所以我们就乖乖待着,让我给你上个药好不好。”
然而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江序的唇却已经轻轻碰上了他的唇,蜻蜓点水般地啄了一下就自然离开,再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陆濯:“你忍不住亲我,我也忍不住亲你,那为什么不可以亲呢?”
无论是遭遇了什么困境都从未失过态的陆濯在那一刻,竟然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语。
江序就已经又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然后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陆濯,我昨天梦见你亲我了,像我们第一天在一起,在你家看电影的时候那样,我很喜欢。所以你可不可以亲亲我。”
全垒
Chapter.66
两个吻的落下,像轻柔的羽毛在撩拨着陆濯岌岌可危的底线。
陆濯的手指攥得有些紧。
他看着江序,问:“你昨天梦到我了?”
江序点头:“嗯。不仅昨天,前天也梦到了,大前天也梦到了,我每天都会梦到你,有时候我们是在跑,有时候我们是在骑摩托,有时候我们是在亲亲,有时候我们还会做羞羞的事情,但反正每天都会梦到你,就像每天都会见到你一样。”
喝醉酒后的青年,神情清澈单纯如孩童,所有的话语都再也藏不住,爱意和想念也都变得诚实。
或许不再像将将重逢时那样体面,可却无声地让原本就汹涌的爱意在克制下变得更加偏执。
陆濯的掌心抚上江序的面颊,他用前所未有的冷静语气问道:“江序,你现在爱的是谁。”
“你啊。”江序坦然地迎接着他的视线,语气天真而轻松,“从十七岁开始我一直爱的都是你啊。这是第六年了,糖果也快吃完了,所以我们时候可以不用再分开?”
他看着陆濯,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憧憬而茫然的期许,以及期许里因为无数次的失望而带来的胆怯和低落。
那两种情绪都生生地戳中了陆濯的心,戳得他得心脏疼痛不已。
又或许是江序唇齿间的酒精传递进了他的大脑,麻痹了他的理智。
总归他在那一刻,手指骤然收紧,问出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问出的那句话:“那那个送你玫瑰花的法国男孩呢?”
“玫瑰花?”江序偏着脑袋想了一下,“哦,你说亚历克斯啊,他是我来法国以后最好的朋友,他是一个特别好的......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