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老臣检查过不下十遍,真真切切的是补药啊。”
楚郢泽站起来,直接抢过他手中的茶壶,那味道,虽然被掩藏的极深,但是被周太医提炼出来之后,是他曾闻过的味道。
他握着茶壶的手越来越紧,恐怖的念头像一张恐怖的大网将他罩住,挣脱不开。
“啪”的一声,茶壶碎裂,碎片混着里面的茶水从他的指尖滑落,他的手瞬间一空,心也一空,像是一瞬间最重要的东西没有了一样。
“姜文!”他大声叫道,似乎这样能掩饰住内心的慌张一样。
可是平时随叫随到如影随形的姜文却没有出现。
姜文此时正在殊曲迎的卧房里面,他每一寸地面都仔细检查着,却在床底下看到了一个檀木盒子。他小心翼翼的打开,面色瞬间一沉。
与此同时,房门被啪的推开,楚郢泽立在门前,身后是阴沉沉的雨雾,浓的像是随时都能降下大雨来。
“查到什么了?”
他从未见过楚郢泽如此慌张的神色,连手中的檀木盒子,都几乎是抢过去的。
那半截女子的断臂,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刚好天空中应景的出现了一声闷雷,瞬间大雨倾盆的而下。
“去查。”楚郢泽的声音的伴随着雨点声进入到了他的耳朵,恐怖如斯。
“这半截断臂是谁的,当初是谁给他的,挖地三尺,全府上下所有人,随你调动。”
这样形似疯魔的场景,莫名的姜文忽然觉得自己曾在哪处见过。
那日城门外,宋长远射碎骨灰罐的时候,宋其琛就是这样的表情。
下雨的湿寒侵入姜文的身体,让他打了一个冷颤。
当厉王动用了所有的势力,要去挖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皇帝护着的,也不行。
那五官扔进去人堆里头再也找不到的小厮,在第三天的时候,被姜文锁了全身的经脉,提审到了地牢之中。
楚郢泽向来是在犯人审问的差不多的时候,才姗姗来迟,给他最后一击的,这一次却是直接站在那里等着那个死士过来。
见到他的第一瞬间,沾了盐水的鞭子瞬间摔在了那人的脸上,血肉被带出来,脸顿时血肉模糊,眼皮都少了一块。只听那人还是闷哼一声,求饶都不曾。
“那断臂,是你给沐梁溪的?”厉王发问,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心情去搞什么心理战术,又或者是引诱他说出什么。
他只用了最残忍的手段,死士受训之时虽然也会训练如何面对审讯,可毕竟还要顾及他们的四肢健全,并不敢下狠手。
楚郢泽不同,每一下,都像是要废了这个人似的,纵然是他在不开口,面上低落的汗水和血融在一起,变成了浅浅的粉色。
“是我。”他终于忍不住的吐了两个字,血洼洼的流着,整个人的意识昏迷着,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一桶冰水从头浇下。
楚郢泽如魔鬼一样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理由。”
那人不过是顿了一下,瞬间又被折了臂膀,楚郢泽仿佛不是为了问答案,只是想要施虐。
“我说!”
他连一时之间的停顿也不敢了:“沐梁溪迟迟不肯对你下手,给他送当月解药的人也被你们抓了,阁里派我剁下了他妹妹的手小臂,威胁沐梁溪下毒。”
这死士归纳的功力着实不错,三言两语就将因果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让楚郢泽成功的呆在当场。
如此一来,顺的清清楚楚。
他们原先抓的那人是给沐梁溪送解药的,但是因为人被他们抓了,下落不明,上面的人气急败坏,所以又派了面前的人过来,用他妹妹的性命威胁,务必要让他杀死自己。
自己严刑拷打的人递给沐梁溪的并不是毒药,而是沐梁溪救命的解药。
沐梁溪下给他的,也不是毒药,是他每月续命的药,于他是救命的东西,于自己不过是增强身体,可有可无的补药罢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要让自己死,哪怕到了最后,用亲人去威胁他,他付出的也只有他的性命。从始至终未曾伤害过自己一分一毫。
楚郢泽的身形一晃,脚忽然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一下子摔在地上。
他扶着椅子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想要重新站起来,却扶到了一个凸起,那是贴加官的刑椅上的暗扣,像是鲨鱼嘴一样的尖刺成半圆状贴在上面,血腥味浓厚的洗也洗不掉。
上面也凝固着沐梁溪的血液。
他那晚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坐上去被他贴加官的?
楚郢泽的手抖动不已,他张了张嘴,却像是一个哑巴一样,从喉咙中吼出无意义的音节。
“殿下千万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姜文劝道:“沐大人身中剧毒,还要殿下拯救。”
“身中剧毒。”楚郢泽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口中喃喃说道:“他毒发是什么时候?”
“他毒发是什么时候?”楚郢泽叫了出来,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别人。
在地上受满了酷刑的死士以为他还在问自己,生怕说的慢了又是刑罚加身,连忙说道:“沐梁溪与我动了武,七脉翻涌,原本还要三日才能毒发提前,我走了没多久,他就应该毒发了……”
他只顾着不再受折磨,却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让楚郢泽如同将这地牢的刑罚统统都受了一遍,还要痛苦。
就是姜文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着实楞了一下,王爷与皇帝相斗已久,抓来的死士不知道有多少,也见过死士毒发时的症状,那样疼痛的叫声让他都觉得浑身的血脉跟着抽搐,毒发的人为了求死无所不用其极,只求一个痛快,那晚身形虚弱,像个没事人一样的沐梁溪,已经毒发了?
猛的想到这个问题的,还有楚郢泽。
“解药呢?”
他见过没有解药的人从未撑过三天的,如今已然过了三日。
“为了防止勾结,每次给药的人都是不同的,我并不知道。”
“殿下,沐大人此时在太子处,都是皇家死士,太子一定会有办法的。”姜文改口,直接又称沐梁溪为沐大人。
“您就是再自责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
对,宋其琛有办法,他一定有法子的,不都是天诛阁出来的死士么?
楚郢泽生平第一次将“宋其琛”三个字摆上了神坛,祈求他做他做不到的事情。
可若是真的有办法,宋其琛又如何会让沐梁溪身中剧毒的消息传出来?
这都……三日了。
楚郢泽从地上站起来,踉跄着就要往门外走。
“备马,去东宫。”
作者有话说:
亲亲,一章都不过渡,直接开虐哦……
第52章
东宫从来没有欢迎过厉王,如今更是紧闭宫门,任由厉王在外面怎样想办法,里面的人依旧忙碌着,把厉王当空气似的看着,更宝因为当初的事情,和厉王的关系还算不错,此时站在门外,手里的拂尘浸了雨后的湿气,变成一缕一缕的,和厉王被雨淋湿的头发一样。
东宫和厉王府从未和过,如今见着厉王如此狼狈的等在门外,虽然面不改色,但是一个一个皆是快意的很,似乎是将这三年丢掉的场子都找了回来似的。
“殿下,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只是太子殿下真的不在宫内。”
楚郢泽一个字也不信,那人在床上躺着,宋其琛不在那里呆着又应该再哪?
更宝叹了一口气道:“这是真的,殿下一大早就到圣上那里跪着去了,想着有什么事情要求圣上,都一天了。”
正说着,只见李公公的拥簇着一顶銮驾正朝着这边走来,銮驾上坐着的,正是宋其琛。
他的脸色亦是不好看,嘴唇淡的发白,眼底下面的黑色给他平添了几分阴骘,他看到了楚郢泽,唇边轻轻的透出了一声残忍的冷哼声。
他对于楚郢泽能全须全尾的出现在自己门前的这件事情,很不满。
他却是没有让外面的人看笑话,朝着更宝使了一个颜色,将楚郢泽迎进了客房。
“沐梁溪他怎么样了?”刚刚进去,楚郢泽就立刻问道。
宋其琛却是扭过头去,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人,似乎好奇这个罪魁祸首哪里来的脸问自己这句话。
“还活着,你是不是很遗憾?”他终究是没有遏制住说这句话的冲动。在宫里的时候,他朝着天启帝跪了整整一天,当天启帝得知他是为谁求药的时候,直接一茶碗扔到了大殿里。
“一个殊曲迎,你给他修庙,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几次三番都丢了你身为太子的身份!看在他死的份上,朕都忍了。”
“如今又出来一个什么沐曲迎?是不是后天又要出来一个张曲迎?每一次你来求朕,都是为了男人。”
“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点我皇位继承人的样子!”
这样的场景,三年前曾在这个殿内出现过一次。
那时候他也是跪在地上,求天启帝能允他大肆寻找殊曲迎的尸身,天启帝是怎么说的?
“一个下贱商人之子,朕当初认他是为了给你当挡箭牌用的,他自知身份配不上你,狱中自尽,朕都没有追究他的欺君之罪,你还要怎样?”
所以,所有人一开始就都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一步步万劫不复,但是所有人都看好戏似的,没有任何拉他一把,没有人选择告诉自己。
只等着事已成定局,看着自己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们心中可会快意一些?
宋其琛不知道,他只知道,害死殊曲迎的,所有人都有份。
如今他更是没了办法,只要他一朝不是皇帝,一朝就无法命令天诛阁。只能用自己儿子的身份,求面前的人网开一面,给他一条活路。
跪了一天,天家无情,等来的消息竟是若是他再这样的不要脸面,
那也不用吊着沐执笔的性命了,当即赐死。
宋其琛只能回来,这几日楚郢泽能将真相差的清清楚楚,身为离天诛阁第二近的太子殿下,自然也能将事情查个明白。
原来,他不选择和自己回来,是因为被人胁迫,因为他如今这个身份太过特殊,不能随意与自己相认。
想到这里的时候,宋其琛不免心又一紧,恨不得钻进殊曲迎的意识中,去央求他有事情告诉自己,自己再不是当初那个一意孤行的人了。
他知道错了。如今的他就是舍了所有,也会选择护殊曲迎周全。
宋其琛这些日子一直在自责中度过,自责自己没有想那么多,只查了面上的一层,以为他选择厉王是因为自己伤太太深,才选择了厉王,没想到竟还是为了不让自己牵扯进去……
看着楚郢泽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宋其琛竟有些能理解他当初为什么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让自己知道真相,看着这张什么都不知道的脸,真的是让人觉得恶心,想要在他面前撕破一切的伪装,真真切切的看清楚面前人为你付出了什么,你又是如何对他的。
“若是再找不到解药,他很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
楚郢泽眼神中下定了决心:“把他交给我,你若是治不了,我来治!”
“你为什么以为我会将他交给你?”宋其琛的双眼直直的看向了他:“毕竟当初是你要杀死他。”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楚郢泽忽然想到:“你不是想要殊曲迎的东西么?我那里还有,我将他所有的东西都送到东宫,你把沐梁溪交给我。”
把沐梁溪交给你?宋其琛张嘴,忍不住的大笑起来,笑楚郢泽,也在笑自己。
笑的眼泪都要从眼眶中涌出,那含着泪水的眼眸带着残忍的快意看向了楚郢泽:“你难道不知道,沐梁溪就是殊曲迎?”
“这世间除了殊曲迎,谁还会让我变成疯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