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毛顺着脏兮兮的床,有些好奇地游到了被子的正中央。
这里丢着一团烂肉。居然还没腐烂。
四毛分出一条细长的线,这是它的胳膊。
它打算翻一下,看看这团肉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赢舟却制止了它,甚至下意识地在门口喊出来:“别动!回来。”
四毛的视野和小老鼠的视野差不多,正常情况是趴在地上,也可以立起来观察,但周围的一切都是庞然大物。
赢舟其实不太习惯这样的视角。毕竟他是身高181的直立人。
但在四毛游上床后,赢舟已经认出来那团烂肉是什么。
被剁碎的男性生.殖.器,还有一条细长的粉红色输.精管缠绕着它。
很多雄性哺乳动物都有类似的生.殖.器。
但赢舟排查了一下市面上常见的一些家畜,感觉除了雄性智人,别的雄性哺乳动物的生.殖.器不至于就这么点尺寸。
当然,这种事不能细想。
看来在赢舟进门前,死鬼老公已经被人刀了呢。
四毛很听话地回到了赢舟的脚边。
赢舟用红盖头擦了擦手里的刀,刀刃的冷光照出他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他拉开门,走进去,打开了客厅的灯。
客厅电视墙的位置没有电视机,而是三张遗照。这三张照片,赢舟在资料上见过很多次,几乎都能背下。
潘成,孔佳,孔金枝;死去的“一家三口”。
但这三张遗照并没有摆在正中央,而是竖着挂在墙边。最中央的位置,是一尊石头雕刻成的佛像。
这个佛像像是好几个人捏合在一起的模样,姿势扭曲,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神佛。多半是无证上岗的东西。
赢舟听说过,世纪初,很多新富起来的暴发户,很爱去东南亚一带请神。
什么古曼童、金龙鱼……都是那时候兴起的。
国家百废待兴,经济腾飞;钱来得太快了,就像是天上捡的一样,很多人赚钱都觉得靠的是运气,不认经济发展,只认上天眷顾,于是渴望好运会一直眷顾着自己。
神龛下还有一个垫子,供人跪下祈福。
赢舟是不信神佛的。而且诡异复苏后,更证明这些玩意没用。
他扫过神龛,往走廊深处走去。
卧室已经看过了,只剩下一间次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孔金枝住的房间。
而这里,也是房间里阴冷气息的来源。
赢舟站在门口,试图让四毛进去看看。但这扇门关的很紧,严丝合缝。
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没有缝隙,而是里面的诡异生物在抗拒影子的入侵。
赢舟敲了敲门:“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门里没有声音。
“我是你的继……”说到这,赢舟难免顿了顿,“母。”
他觉得继父两个字,可能会刺激到孔金枝。
“你也可以把我当成租客,我要在你家里借住一段时间,因为我没有小区的购房资格,但我会按时给房东交租。也不会给你添麻烦。”赢舟的声音不紧不慢,“我们可以和平相处吗?”
阴间花园小区不允许流浪汉的存在。
赢舟只能住在这间房子里,如果室友每天都想捅死他,那可能会有些难办。
最好的办法,是杀了房间里的诡异生物。这毕竟是房东的伥鬼,哪怕之前商量地再好,也可能因为房东减租而对赢舟捅刀。
赢舟的手搭在了门把上,另一只手已经握紧刀,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他扭动把手,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没有人。但赢舟知道,它只是躲起来了。
赢舟思考片刻,打开了卧室的灯。
这间卧室的电灯居然没有毛病,暖黄的灯光照在了房间里。一张粉红色的儿童单人床,白色的衣柜,木地板,还有书桌。
地上有几个血掌印,一路消失在床底。
它躲的不太高明,可能因为床下缝隙不够,床面都隆起了一团奇怪的形状。
赢舟走向儿童床。他能感觉到,床底躲着的人正在瑟瑟发抖。
趴在地上往里看,其实很容易被偷袭。
赢舟思考片刻,直接掀起了床垫。
藏在床底的怪物顿时暴露在了空气中。
这么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孩,头发却长得能拖到地上。
她四肢着地,下肢像是兔子,背上压着一个灰白色的神像。女孩的肚子高高隆起,像是怀孕一样,又圆又大。
孔金枝整体都格外瘦小,即使维持站立的姿势,身高也不会超过一米四。这个鼓起的肚子就显得更加碍眼了。
被撑到半透明的肚皮上有着青紫的血丝,甚至能看见里面人体骨骼的轮廓。
刀在赢舟的手指飞舞,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这个怪物。
怪物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赢舟。目光带着打量和思考,还有一股森然的冷意。
很显然,怪物和赢舟,正思考着一个同样的问题。
要不要杀了对方。
怪物低吼了一声,摇了摇头,把碍事的头发甩到了脑后。
赢舟的表情骤然一愣。
这张脸。
……这张脸。
赢舟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刻意忘掉的记忆,在这瞬间突然历历在目起来。
孔金枝居然长得和当年那个说要嫁给他的小同学很像。
下垂的眼睛,塌鼻梁,圆脸。
怪物的下半张脸还沾满了黏糊糊的血。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吃了饭。
时间是对不上的。赢舟现在才19岁,孔金枝一家已经死了25年。而且赢舟是看过孔金枝的遗照的。
赢舟逼着自己直视她的脸,然后回想着客厅里的遗照。
遗照里的女孩子是短发。大脑仔细看,的确能和这张脸对上。八分像。
手里的刀停下了旋转。
赢舟喃喃了一句:“这么巧吗,你怎么能长成这样。”
第89章 第 89 章
89
趴在地上的怪物虎视眈眈,眼眶里是漆黑的眼球,看不见一点白色。有种毛骨悚然的冷意。
这个畸形的母体让赢舟感觉到了不适。
或许是因为那张略微异化的脸太像记忆中的女同学;又或者是因为一个明显未成年的小姑娘,居然有个比自己身体都重的大肚子。
当然,鉴于孔金枝已经死了很多年,她到底是不是小姑娘,倒也不好说。
两人对峙了足足半分钟。
最终。孔金枝僵硬地开口:“……妈妈。”
赢舟收起了刀:“嗯。”
虽然这个家和赢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婚书还是生效了。
收起刀只是一个态度,示意自己暂时没有杀意。毕竟这把刀的攻击力远不如四毛。
孔金枝穿着一条脏的看不出颜色的衣服,爬行到卧室门口,转过了头。
“房东叔叔。”她低声道。
赢舟背后一凉,骤然转头,看向门口。
明明紧闭着的房门不知何时已经大开,一个穿着深紫色寿衣的纸人正站在了门口。画上去的黑色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浓郁的尸臭味从房东的身上传来。
它身上有远超过孔金枝的阴冷气息,赢舟感觉自己被深渊凝视了。有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这纯粹是一种本能。
一个人打不过。
所以异能局派了6个。
房东“咯咯”地笑了起来,它朝着孔金枝拱了拱手:“今天你爸爸结婚,我特来贺喜。”
孔金枝回答道:“谢谢叔叔。”
房东问:“和继母相处融洽吗?需不需要叔叔帮忙呐?”
纸人画出来的黑色眼眶内,眼珠子微微飘了一下,落在了赢舟沉静的脸上。
它的笑容高高扬起。
“妈妈对我很好。”孔金枝回答。
房东有些失望地“喔”了一声:“那好吧,记得按时交房租。一人10点,凌晨之前,捐到功德箱。”
说完,房东一跳一跳地离开了楼道,前往下一家。
孔金枝爬到了门口,飞速关上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