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堡的动物仆人和骑士们都在为晚宴忙碌。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的动物竟然都认识赢舟。还会在见面的时候行礼，叫他殿下。
这大概又是红皇后的什么古怪癖好。
城堡里，负责打扫卫生、做饭、伺候人的动物是仓鼠；负责安保的动物是猫头鹰和猎犬。
猎犬的品种多为德牧，杜宾。两腿站立，身穿盔甲，身长接近2米，一张狗脸很是英俊。
忽略它们其实都是人变得这件事，城堡看起来就像是童话里的动物王国。
这座城堡看起来华丽，但实际上是由一个废弃的度假村改造而来，场地不大。
当初为了修这个度假村，县里招商引资花了几个亿，劳民伤财创造了GDP，却并没有带来多少收益。随着上届中县干部调走或内推，这个村落也跟着荒废了下来。倒是便宜了红皇后。
逛完了整个庄园，也才下午四点；而晚会是在八点。
树洞的入口关闭了。据说是为了晚上的安保。
赢舟暂时去不了外地，不过他从兔子玩偶口中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今天的晚宴，红皇后不仅邀请了自己手底下的庄园主，还邀请了荀玉。
所以，再熟悉地形后，赢舟就自觉回到了卧室里。
感谢四毛，它在离开学校的时候，竟然没有忘记顺手带上赢舟的书包。
书包里有教材和教授发下来的期末冲刺习题册，还有纸和笔。
赢舟翻出数学题册，开始用写作业来消磨时间。
现在是冬天，天黑的早。五点左右，房间里的灯依次亮起。
红皇后在扩张庄园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往自己的家里添置工艺品。整个城堡流光溢彩，比白天看起来还要华丽。
六点，红皇后在仓鼠仆人的簇拥下，敲响了赢舟的房门。
“小舟，”兔子女王的声音和语调，跟赢舟记忆里的许文玲没有任何差别，“妈妈给你准备了今天晚上要穿的礼服，来试试吧。”
赢舟的目光落在了仓鼠高高举起的一个个木盘子上。
服装是巴洛克风格的贵族服饰。衣服一层又一层，像千层蛋糕。用蕾丝、珍珠、金线做点缀。配件是不知道从哪儿搜刮来的权戒和玫瑰胸针。
这套衣服一看就很麻烦，穿上后说不定还会行动不便。
赢舟放下笔，淡淡地开口：“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呢？”红皇后上前一步，毛茸茸的兔手搭在了赢舟的手背上，“以前，你才需要好好读书，获得一个好的名次，进好的学校，然后才能找到一份好的工作。但现在不用了。妈妈是王后，这里不会有人瞧不起我们，我们是王国里地位最高的王族。不同的场合要穿不同的衣服，这是大人们的规则。等妈妈老了后，这里都是你的，你现在最该学习的是接人待物……不要像小时候那样孤僻。”
红皇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她举起了白色蕾丝衬衫，在赢舟跟前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这套衣服，我第一次看见，就觉得很合适，一直想看你穿上。但那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她伸出手，温柔地摩擦着赢舟的脸：“你是我的宝贝；妈妈想把世界上最好的都给你。妈妈爱你。”
赢舟看向了她猩红的眼眸。
兔子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是说话声足够温柔。
“没有人看不起我们，妈妈。”赢舟叹了口气，“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兔子女王的笑容似乎凝固了两秒：“……那些人，他们……一直都在欺负我们，你难道看不到吗？妈妈这些年为了受了多少苦。为了你上学，吃饭，为了让你有个家，你，我……”
它似乎真的很难过，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
“你两岁的时候，你外婆想把你卖给人贩子，是我跑了六个小时山路，把你从买家手里追回来，我给她们磕头，让他们把你还给我。”
“和你继父结婚前，还有一个男人想娶我。他爸爸是副市长。唯一的条件是把你送回老家，他说会定期打钱，只是不想看见你。我没有同意，因为我舍不得你。”
她的父母瞧不起她，更不会管她；丈夫只会家暴和赌博。她的精神支柱就是赢舟。
许文玲一直对此坚信着。因为赢舟的存在，她遭受的苦难也就有了意义和借口。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兔子死死握住了赢舟的手腕，“我知道你也嫌弃我，可我是你妈妈啊，我就不会难过吗？”
平心而论，永远有比赢舟更可怜的人。
他们的生活穷困潦倒，也说不上有多幸福，但不至于绝望。
赢舟已经不想再深究了，他接过衣服，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穿的。别哭了。”
第118章 第 118 章
118
赢舟换好了衣服，红皇后的表情终于由阴转晴。
他还没穿过这么多层的衣服，光是上衣都有五件，还配了一个鱼骨的束腰。
红皇后绕着他转圈，眼里迸发出了喜悦：“小舟，真好看。”
繁琐、精致、不事生产。
镜子里的赢舟像是精心切割过的宝石，每个角度都能反射出动人的火彩。
或许红皇后并不在意赢舟到底穿什么，它只是在意赢舟听不听她的话。
鞋子是厚底高跟的款式，套在脚踝上裹住小腿，踩在地上硬邦邦的，不太舒服。
赢舟低头，就能看见兔子女王毛茸茸的头顶，红皇后走在他前方，露出盘着头发的后脑勺，很方便一枪爆头。
这是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大概明白，为什么红皇后要让他换衣服了。现在这套礼服勒的很紧，就算在身上藏了武器，也很难迅速便捷的取出来。
红皇后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所有庄园都是动物农场的资产。今晚，我邀请了各个庄园的管理者。既是为了庆祝农场和农产品的丰收，也是想把你介绍给它们。它们都是我手下的得力干将，农场的发展离不开这些元老们，以后你接管了农场……”
赢舟想，他大概是没机会接管农场的。这种农场真接管到自己手上，晦气。
“除此外，妈妈还邀请了你的一个朋友。之前我们见过，叫荀玉。他在你到之前就不请自来，给我们的农场带来了很多麻烦。不过看在他是你朋友的份上，我不计较了。
“妈妈其实很希望他能加入农场，他的能力和我们动物农场很匹配。如果有他在，动物农场说不定能超越愚人船、圣心神学医院等等，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存在。”
说到这的时候，红皇后的眼神闪闪发光。
它似乎完全忽略了赢舟作为人类的那层身份，默认赢舟迟早会接手它的产业。
其实在大多数祸害眼里，进化者和它们才算是同类；普通人类只是一种效率不怎么高的能源。
赢舟不由得有些走神。
诡异复苏是否也算一种社会资源的再分配？尽管像元问心这样的天龙人，依然会比普通人更早一步接触生产资料。
回过神时，红皇后正饱含期待地望着他：“你觉得呢？舟舟。”
赢舟读取了自己储存在副脑的记忆，才知道红皇后是想让他去劝降荀玉。
而且她断定，荀玉一定会听赢舟的话，比赢舟本人还要坚信不疑。
面前就是通向大厅的门，仓鼠仆人嘿咻嘿咻地推开，地上铺的红毯绣着白色的鸢尾花。
赢舟当然不会答应，但他却言不由衷地回答：“我会考虑的，如果能见到他的话。”
门推开，刺眼的光让赢舟下意识地眯起眼。在眼睛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赢舟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红毯，两旁是穿着礼服的动物们。
红皇后微微扬起下巴，骄傲地往前踏出了一步，然后侧身，朝着赢舟舒展开胳膊，示意他挽住自己的手臂。
它的仪态优雅，一举一动都充满了矜贵，仿佛是一种恩赐。
赢舟的眉毛微微抬起，但终究没有拒绝。
这或许是许文玲幻想中出现过很多次的场景。
信鸽们叼着花篮，在穹顶上来回翱翔，一只只小猴子坐在信鸽的背上，朝着红毯上的女王和皇太子洒着腊梅的花瓣。这是冬天野外最常见的一种花。
农场的标语有一句“食草动物好，食肉动物坏”；这显然不是随便写着玩的。
许文玲自己是只兔子，所以即使是人类的时候，也不喜欢那些豺狼虎豹。
站在红毯两侧的动物多是食草类，偶尔能见到猪、狗这样的杂食。要不然就是猫、鹰这样，食肉但体型不大的动物。
和那些猪圈里的半兽人不一样，这些动物身上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特征，但它们穿着人类才有的衣服，体型从一米到两米不等，大小接近人类。
赢舟在红毯旁边看见了一只英短长毛猫。它穿着长礼服，很厚实，腰那截的小肚腩原始袋塞不进去，只能毛茸茸的爆开。在看见赢舟的目光后，这位猫小姐支起了扇子，在自己面前来回扇动，眼神很是殷切。
“喜欢吗？这是猫公爵的长女。猫公爵负责的是农场牲畜出口方面的生意。你要是喜欢，可以和它家定亲。”
这只猫用双脚站立，身长接近一米五，比正常的猫高大许多。当宠物都嫌壮。
赢舟感觉到了滑稽和荒诞。
女王带着他行走在红毯上。赢舟的目光不由得向两边打量，寻找着荀玉的身影。
欢乐的庆典之下暗流涌动。
信鸽不仅负责在天上洒花瓣，也兼具着监视的作用。动物群里，混着许多穿着盔甲的犬士兵。
远处的弧形舞台上，猴子们吹着喇叭，弹着琴。但身上却穿着军礼服，背着的枪大概也是有子弹的。
也不知道这些管控物资都是从哪儿来的。
不过，当赢舟扫过红毯边上的几只佩戴功勋章的鼹鼠后，大概猜到了一点。
这些老鼠可会打洞了，有诡异力量的掩护，甚至不会害怕子弹和监控。
从城堡的走廊到王座，一共会经历两扇门，一扇外门，一扇内门。
在内门打开前，红皇后收回了胳膊，微笑道：“爱丽丝，王座只有一个。剩下的路，妈妈就不带你了。在这里等一下我，好吗？”
象牙色的大门缓缓打开，红皇后拿起内侍呈上的权杖，狠狠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昂首挺胸地朝着王座走去。
赢舟想，如果许文玲在活着的时候能有这么强的攻击性，他们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那样。
可惜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如果的。
大厅里奏着欢乐的音乐，仓鼠女仆们推着餐车，在远处的长餐桌底下来回穿梭，布菜。
发现红皇后不在，晚会上的名门淑女们一拥而上，淹没了赢舟，像是在抢什么食物。
“殿下，和我跳第一支舞吧。”
“殿下，我弟弟也有人类基因……我不会嫌弃你的，也不是所有人类都很劣质，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们会有一些共同语言。”
“殿下，你喜欢喝香槟吗？”
赢舟在这些动物眼里绝对算不上好看。
但因为他是红皇后的儿子，这些小动物们依然爆发了非比寻常的热情。
红皇后不在他身边，这是他难得自由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