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兴振的手中持着一根暗红色的长鞭,鞭上捆着一个人,那人的嘴巴里明显塞着什么东西,只能发出一阵迷糊不清的呜声,正在奋力挣扎着,试图挣开那捆束着自己的长鞭。
可是那鞭子显然捆得极紧,鞭上还有倒刺,细密的扎入了那人深蓝色的布衣里,鲜血染红了很多处。
被捆着来的人竟是苏菁素!
她没能逃走!
严靳昶从通天树树根之间的缝隙,顺着戊兴振所飞向的地方看去,就见戊兴振在即将靠近那阵法时,就收起灵剑,落在了地上。
“父亲!您猜得果然没错,这女人竟然真的藏在您的屋子里!难怪我们那么多人搜了那么久,就快把这灵山掀过来了,都没能找到她!”戊兴振用力将苏菁素扔到了地上。
苏菁素痛哼一声,微微侧过头,额头上有血滑落下来,沿着那还没干涸的血迹,流过她的眼睛。
闻到了血腥味,正在飞快刻阵的戊衡达动作一顿,视线落在了苏菁素那明显被磕破的额头,还有那被血染了红了许多处的衣服上,面色不愉:“她怎么受伤了?我不是让你们全须全尾的将她带到我面前吗!”
戊衡达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玉瓶,拔出瓶塞,倒出了好几颗指头大小的滚圆丹药,走到了苏菁素面前,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看到苏菁素仅仅只是被扔到这地上不过几息,地上就已经淌开了一片血迹,戊衡达脸色更黑,赶紧扯出了塞在苏菁素嘴里的布,整个手捂住了苏菁素的嘴,将掌心里的那些丹药全都倒入了苏菁素的嘴里,又点了她几处穴道,逼着她咽下了那些止血的丹药。
见戊衡达如此紧张苏菁素身上的伤势,戊兴振心中有惑,看着苏菁素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怨恨,但他担心戊衡达责备自己,还是为自己辩解道:“是她先咬伤了阿姐的手,我才用鞭子将她捆住的,她头上的伤还是她自己挣扎乱动才磕到的,不关我的事。”
“不关你的事?我看你分明就是将我叮嘱的话当成耳旁风,公报私怨!”戊衡达挥剑劈断了那些捆束在苏菁素身上的带刺长鞭,扯起苏菁素的手一探脉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抬手给了戊兴振一巴掌!
戊衡达这一巴掌可不轻,直接将戊兴振打飞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戊兴振捂着火辣辣的发疼的脸,意识到戊衡达是真的发怒,面露惧色,“是,是她一直不老实,总想着逃跑,我,我才……”
戊衡达:“所以你们就狠狠地教训了她一顿,把她弄得浑身是伤,还不及时给她止血,就这么拖着她飞上来,让她在鞭上的倒刺下伤上加伤,是吗?”
戊兴振一时语塞,因为他心里明白,戊衡达完全说中了。
戊非生近来修为突飞猛进,而眼前这女人又是戊非生的娘亲,听到戊衡达说这疯女人又跑了,要大家赶紧搜找出来,戊兴振自然是自告奋勇,就是想等找到她之后,好好的教训她一番,以泄心头怨气。
见他这般表情,戊衡达更怒,又用掌风扇了他一巴掌:“混账!”
戊兴振两边脸都被扇肿了,还碎了几颗牙,却只能喏喏认错。
戊衡达气得不轻:“你可知我就是要用她的血来祭阵,现在她失血过多,还祭什么!”
闻言,戊兴振愣住,愕然抬起头,却正好看到软倒在一旁的苏菁素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是在笑。
这显然不应该疯了这么多年的苏菁素会展露出来的表情。
戊兴振一惊,赶紧指向苏菁素,对戊衡达道:“她,她笑了,她方才笑了!她竟然笑了!她一定是故意的!父亲,她是故意说那些话惹怒我的!她一定知道自己的血是用来祭阵的!”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疯子,她能知道什么?”戊衡达却只将戊兴振的话当成了在推卸责任,“戊兴振,我以前到底还是太宠惯你了,才将你惯成了这么一副有错不认,到处推脱的德行!”
戊兴振急道:“不是的,她刚才真的笑了,父亲你快看啊!她是装疯的,她一定是装疯的!”
戊衡达:“她是不是装疯,我再清楚不过了。”说罢,戊衡达一把将因失血过多而浑身脱力的苏菁素提了起来,走进了那还没有完全刻好的阵图当中,直接将苏菁素扔到了阵眼的上方。
戊兴振:“父亲!”
“够了!现在不是听你狡辩的时候!”戊衡达冷声道:“若是她的血不够,就算我刻好了阵法,也无法启阵,启阵的时刻就得延后,那些方才逃下山的修士们定会搬救兵上来救这些倒在地上修士。”
“这些修士可都是此阵的祭品,而她的血是最好的祭阵之物,缺一不可,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那就是去守着那上山的路,别让那些修士闯上来。”
“用谁的血来祭阵?”一道声音从戊兴振的身后传来,戊兴振连忙回过头,就看到戊非生手里提着一把长剑,正站在他身后,也不知已经站在这里多久了。
戊兴振赶紧抓起自己那柄落在一旁的灵剑,撑着剑站起来,警惕地看着戊非生。
戊非生却并没有管他,只是盯着戊衡达:“父亲,你方才说,要用谁的血来祭阵?”
戊衡达垂眸看着他,“戊非生,于你而言,她不过是一个给你带来了数不尽地嘲笑和辱骂,毫无用处,尽给你添麻烦的女人罢了,只要她活着一日,别人就能用她来嗤笑你一日,说不定她死了之后,你还能少一些破事,多得一些清闲。”
戊非生眼光闪动,缓缓低下头,沉默不语。
戊衡达见他这般,眼中闪过一瞬嘲意,又道:“方才我说的那些话,你也都听到了,启阵的时刻应该会延迟一阵子,方才那些逃下山的修士们应当快要带着援兵杀上来了,你们在山路旁守好了,别让那些修士打破防御阵法闯上来,不然,凭我们戊家今日做下的这些事,没有人会放过我们的,相信你们都很清楚这一点。”
戊兴振赶紧点头,立刻提剑去守山路了。
戊非生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此刻正趴倒在那阵眼上的苏菁素,苏菁素双目紧闭,似乎已经晕了过去。
戊非生缓缓往后退了几步,看起来似乎妥协了。
戊衡达满意一笑:“是了,就该如此,赶紧去守着山路吧。”
戊非生:“是,父亲。”戊非生抓着灵剑的手猛地收紧。
“轰!”偏在这时,不远处的通天树树根下,传来了一声巨响!
戊衡达循声看去,就见大片银白色的光芒从通天树的树冠上砸落下来,直直落入那声音发出的方向!
紧接着,一道高大白色的影子突然冲出了那些盘根错节的树根群,朝这边冲了过来!
第160章 破阵
“嘭!”
那白影裹挟着大片银光,直直撞向戊衡达,戊衡达下意识地举剑抵挡,竟生生被撞退出了一大段距离!
戊衡达立刻蓄力拍出一掌,灵力随着掌风飞出,而那突袭向他的白影却又骤然飞起,闪避开了他这一掌,落在了远处。
戊衡达定睛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个体型十分高大的白色傀儡!
戊衡达微微眯眼。
这是,紫阶傀儡!
看到傀儡,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寻操控着这个傀儡的偃师所在之地。
戊衡达也不例外,他的视线循着这紫阶傀儡身上的幽绿色灵气丝看去,就看到不远处的通天树的高大树根上,正站着两个人。
一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袍,正抱臂站着,身上有黑色的带刺根藤盘错着挡在身前。
另一人穿着一袭深蓝色的束袖长衫,也正是此人的双手微微抬起,指尖拨动,于是眼前这个紫阶傀儡便也随之而动!
戊衡达:“你们竟然还没死!”
方才戊衡达用自己的灵识之力狠狠地给了他们一击,又命数十个家仆前去围杀他们,原以为那两人这会儿早该被杀死了,就算是没死,也该想办法躲藏起来,或者逃离这里了,却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逃,竟然还敢主动出手攻击他!
这对于戊衡达来说,就像是将自己随手就能捏死的蚂蚁扔给了家里的狗踩着玩,自己则将此事抛之脑后了,却没想到一转头,那两只蚂蚁竟然还在,而且还妄图扑上来咬他!
戊衡达:“一群没用的废物!竟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平日修炼都修到狗肚子里去了!”
戊衡达又一次释放出自己的灵识之力,却发现通天树的树冠竟然再次涌现出大量的银色灵光,直直落在了那白色的紫阶傀儡身上!
这灵光显然并非在攻击,而是在将灵力送入了那傀儡当中!
于是那傀儡的身躯瞬间被银光环绕,傀儡也在这时抬起手,将那缠绕在手臂上的东西甩向了戊衡达!
戊衡达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但他身下便是还没刻好的阵法,所以他没有躲开,而是快速撑起了一个防御屏障!
攻击落在了屏障之上,嗡鸣声不止!
戊衡达这才看清那灵器的全貌€€€€竟是九骁捆灵锁!
这东西就是一个长长的锁链,和普通的锁链不一样的是,这是由九条稍微细一些的锁链缠绕起来的,平日这些锁链都是环环相扣,合成一根结实的长锁,而在战斗时,使用锁链的人可以将其后半段分散成几根。
锁链的前端有尖利的长物,若是扎入了身体里,那长物还会像花一样展开,死死地卡住皮肉,甚至还会卡住骨头!
想要使用这样的武器可不容易,因为光是使用单独一根或者两根锁链,甩起来精准攻击敌人,就已经很有难度了,九骁捆灵锁却是有九根!
不过这对于那偃师来说似乎并没有难度,他甚至是用傀儡来控制这九骁捆灵锁!
“咔嚓!”
戊衡达撑起的防御屏障很快出现了裂痕,戊衡达眼神微暗,狠狠地瞪向了上方的通天树。
若不是这通天树将力量注入到了傀儡当中,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通天树灵其实也很震惊,它原本是打算借入这两个灵修的身体,再来阻止戊衡达刻阵的,却没想到严靳昶的这个提议竟然还不错!
就在方才戊衡达怒骂戊兴振期间,通天树灵一直试图说服严靳昶和安韶借出身体,并再三保证不会让他们的身体受伤。
这通天树不知被谁下了谕令,不能主动攻击灵修,也不能将灵力传给灵修,但是将灵力注入到死物当中,却没有阻滞。
于是严靳昶便提出可以先试试将灵力送入傀儡当中,再通过傀儡来攻击戊衡达。
这样一来,就相当于有人给这傀儡送上了武器,而严靳昶只需要用自己的灵力操控着傀儡移动和攻击就可以了。
虽然以严靳昶现在的灵力,还不能操控这紫阶傀儡太久,但好在有安韶在旁,还能给他续上一些灵力,多撑一段时间。
身量高大的紫阶傀儡在通天树的灵力加持下大杀四方,将围杀过来的修士齐齐劈开,又朝守站在阵法上的戊衡达攻去!
戊衡达召出其他的灵剑与之对战,却发现在那通天树的灵力防护下,本就坚硬无比的紫阶傀儡更是刀枪不入,他召出的那些灵剑甚至都碰不到那紫阶傀儡分毫!
有些戊家的修士们试图来攻击严靳昶,但严靳昶就站在通天树的树根上,被通天树的树根护着,只要他们攻击,通天树就能立刻反击!
这通天树的实力和戊衡达相当,又因为它长期生活在这秘境当中,其体内蕴含的灵力比戊衡达更多,所以戊衡达看似在和一个紫阶中等傀儡对战,实际上却是在和一个出窍期的修士相抗衡了!
加上了戊衡达还需要守护着身下那还没有刻完的阵法,打起来就明显被动了许多,时不时还得抛出一些灵器来抵挡,而他自己则加速刻阵。
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戊衡达已经抛出了好几样灵器来抵挡那些攻击,而且这些灵器都只能使用一次,看着这些灵器被那全身覆盖着通天树的银白灵光的傀儡击碎,戊衡达心疼得心都在滴血!
戊衡达没想到自己方才的一时疏忽,竟然会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原以为那通天树就算保下了那两个修为低的修士,也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的!
眼看着那紫阶傀儡就要将他打退出这个阵法,戊衡达只好给自己的弟弟戊疏覆传音,叫他赶紧来此相助。
不然光靠他一人又是防守又是刻阵,着实艰难。
而那傀儡似乎认准了他要护着这个未成型的阵法,攻击的方式非常的刁钻,九骁捆灵锁也如同铺天盖地地网似的,攻击简直无处不在!
“父亲,让我来守阵吧!”还没有去防守山路的戊非生突然出声道。
戊衡达睨了他一眼:“别在这碍事,赶紧滚去守山路,别让那些修士们冲上来!”不得到时候他们可就是要腹背受敌了!
戊衡达担心戊非生趁机将还晕倒在阵法上的苏菁素带走,怎么可能让戊非生在这里守阵,如果非要选一个,他宁愿让戊兴振过来。
戊非生却不死心道:“父亲!我可以守好这个阵法!”
戊衡达:“滚去守山路!别在这里添乱!还是说,你现在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戊非生:“……”
“父亲,你为何从来都不信任我!我现在的修为已经比戊兴振高了,在叔父没来之前,我才是眼下最适合帮您守护这阵法的人!为何就不能是我?”一向沉默寡言的戊非生突然说了那么多话,还目的明确的非要在这个时候守阵,戊衡达更不可能相信他了,于是一挥手,带起大片灵风,将他扫飞到远处!
也因为这一下,戊衡达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才发现,那些原本还弥漫在这四周的淡红色烟雾已经淡到几乎看不见了!
这些蘼沉烟一开始时是完全无色无味的,只有在灵气中滞留的时间超过了两个时辰之后,才会显露出淡红色。
早在天色还黑,大家都在争夺灵果的时候,戊衡达就放出了蘼沉烟,所以有些修士没有设防到了一片。
蘼沉烟能让吸入这种烟气的修士逐渐失去意识,陷入沉睡,但若是这种烟雾不能一直弥漫在那些修士的周围,散去之后,修士们很快就会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