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韶立刻放缓声音:“你其实也很难受吧?这样的诅咒,需要施展出强大的咒力,付出极大的代价,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痛苦,解开它吧,放过你自己。”
“严靳昶”嘴唇微动,似是有些松动。
安韶再接再厉:“只要解开这个封印,你就能轻松许多,你也不想入魔吧?你也不想让这么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吧?”
“严靳昶”终于抬起了手,双手掐诀,汇聚起一团灵力,最后将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左腿上。
很快,一个深蓝色的,如同蛛网一般的封印,便呈现在安韶面前。
安韶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封印,不由多看了几眼。
紧接着,“严靳昶”的五指渐渐呈爪状,似乎抓住了什么东西,并且朝着一个方向转动。
随着他的手转动,那如同蛛网一般的封印图,从最外圈开始,像是断了线一般,汇聚成图的线一根根地消失,最后只剩下里面的一圈。
偏在这时,“严靳昶”的手却停住了,眼中闪过了一丝清明,同时开口道:“不……”
下一刻,他的手又开始朝着与方才相反的方向转动!
于是,那些刚刚一根根消失的“线”,竟又开始一条条的恢复!
安韶心里着急,毫不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强行将他的手往原先的方向转动!
没想到这方法竟然有效,那些刚复原的线状印记,又再次消失!
安韶再接再厉,直至看到那些封印之图完全消失,才松开了“严靳昶”的手,另一手则拔出了一把匕首,飞快地切开了那层皮肉!
“严靳昶”痛呼一声,安韶的手指已经顺着那切口钻入皮肉,取出了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草人。
因为沾了血,那草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摸起来也是硬硬的一块。
“咔嚓!”安韶骤然拢手,捏碎了那血糊糊的草人。
“啊!€€€€”
凄厉的叫声响起,安韶站得太近,险些被这尖锐的声音震聋,耳朵和脑子都嗡嗡的。
安韶下意识地捂着耳朵倒退开,再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的人的脸正以极快的速度融化!
那样子,就像是一堆捏好固形的泥人,在水中融化了,五官全都开始下滑,滴滴答答的从头上脸上落下,最后只剩下一副白森森的头骨,双眼的部位明明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但是却透出了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恨。
一股浓烈的腐臭之气随着那些皮肉的融化冲涌出来,来势汹汹,对于嗅觉极好的安韶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它朝安韶的方向伸出手,嘴巴一开一合,却只能发出“咔咔咔”的声音,它没能抓住安韶,倒是那抬起的手,也从指尖开始融化,原本白皙的皮肤和鲜红的血肉,融成了一堆暗红色的臭物,也同样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安韶强忍着不适,挥剑劈开了它的手,两节白骨瞬间飞出去,落在地上,摔成了一堆碎末。
白骨的其他位置也在融化,从肩膀到身下,安韶眼尖瞧见,在这副白骨的心脏处,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在那划开的暗红色泥泞中翻腾。
随着覆盖在白骨上的暗红色臭物完全褪去,那个处于心脏处的东西也显露出了身形€€€€那是一只朱红色的蜘蛛!
这朱红色的蜘蛛,除去它的几足,光是身体,就有两个巴掌大小,在那些覆盖在白骨上的暗红色臭物完全褪去之后,它也终于挣脱出来,并迅速迈开长足,飞快地从白骨的身后钻出去,朝着距离最近的石缝钻去!
安韶立刻举起手中的巨扇,正要扇出风刃,挡住它的去路,却见那刚将一个脑袋钻入缝隙中的蜘蛛,又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身体一翻,直接在地上打滚。
它的痛苦不似作假,看起来应该是诅咒被强行破除,遭到了咒力反噬。
这种能将别人的力量挪为己用的诅咒,本就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招式,就算没有被反噬,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在蜘蛛离开之后,那副化作严靳昶模样地白骨,也完全散了架,有些地方落在地上,砸成了一片粉末。
安韶拿出捆灵锁,将那只正在忍受咒力反噬的蜘蛛捆了起来,准备等它的反噬结束之后,再来审问它。
可还没等安韶移步到严靳昶那边,就听这蜘蛛道:“怎么会这样!为何会反噬到我身上?难道不应该反噬在那垣岑一族的小子身上吗?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我试过这么多次,明明每次都成功了的!”
安韶心下一紧,立刻看向那还身在血阵当中的严靳昶,就见严靳昶已经从左腿的相同位置,取出了藏在里面的草人。
严靳昶没有迟疑,直接手起刀落,将那草人钉在了地上。
于是,上一刻还缠绕在那副枯骨身上的灵力,瞬间朝着严靳昶所在的方向冲去!
为了更好的收回自己的力量,严靳昶解除了血阵,幽绿色和深灰色的灵气环绕在严靳昶身边,争先恐后地涌入了严靳昶的身体里。
见此,安韶不由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了!”那蜘蛛似痛到发狂了一般,大笑出声,“我知道了,难怪方才总有那么多不合理之处,难怪会反噬到我身上,原来如此,原来他是……”
话到此处,却戛然而止。
安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他想吼一句:“你把话说完啊!”又怕开口之后,会打断这蜘蛛接下来的话,只能继续瞪着它。
没想到这蜘蛛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重复道:“原来他……是……”
安韶:是?
“是!”
安韶点头:是,然后呢?
“是……”它的声音明显低了。
安韶紧张得快把袖子扯烂:别磨蹭!快说啊!我怕你说不完!
“啪!”朱色的蜘蛛整个炸开,在安韶的面前化作一滩红水。
安韶气得脸都憋红了。
身上的伤都不及这一口气的伤害大。
第545章 地宫激战5
眼看这朱色的蜘蛛已经没有复生的可能,安韶揉了揉阵阵作痛的心,提着那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一口气,死死地盯着那滩血水,双手合十,低声喃喃:“我诅咒你,若是有下辈子,你只能说真话”,才足下轻点,飞到了严靳昶身边。
神色恹恹。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难受过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只蜘蛛很厉害。
此时的严靳昶已经再一次盘坐好,周身盘转着大片的木灵气和雾灵气。
这些力量就像是迷途多年的孩子,终于寻到了回家的路,急不可耐地往严靳昶的身体里钻。
如此强大的力量,可不是短时间内能完全吸收的,就算这原本就是严靳昶自己的力量,也没法一气纳入身体里。
更何况,方才严靳昶为了逼迫那只蜘蛛主动说出草人的所在之处,还故意以引出了心魔。
眼下,蜘蛛已经化作血水,被夺走的力量尽数回归,而随着那些灵力一起回来的,还有那片黑压压的魔气。
所以,现在的严靳昶,不但要吸收自己的力量,还需要打破心魔,驱散魔气。
严靳昶感觉到熟悉的气息靠近,艰难地睁开眼,隔着那幽绿色和深灰色的灵光,以及其中掺杂着的,丝丝缕缕的黑色魔气,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那浅金色的眸子,在昏黑之中,更是耀眼。
严靳昶的手从膝盖上垂落,摆好的坐姿也随着他的前倾而乱了,他像是被吸引了一般,靠近过去:“没事吧?”
安韶摇头:“我没事,那蜘蛛死透了,我方才用灵识之力探了一下,这周围没有旁人,你先安心破除心魔。”
严靳昶盯着安韶的脸:“你的脸色很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安韶:“我的心不舒服。”
严靳昶:?
安韶捂着自己的心口处,“那些皮外伤根本不值一提,唯有这里的痛苦无法疏解。”
严靳昶:“怎么了?”
安韶:“方才那蜘蛛说话只说一半,就带着另一半往生了,我承认,它这一击最是致命,我已经有了一刀了结自己,而后追寻它而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严靳昶:“……”
安韶想趁机抓过严靳昶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多摸几把,聊以慰藉,却见严靳昶主动靠近过来,捧住他的脸。
“一刀了结自己?追寻它而去?你这是想离开我么?”严靳昶抬起手,指尖轻轻的在安韶的脸上抚过,看似平静的眼中,似乎酝酿着狂风暴雨。
安韶只是刚被那只蜘蛛气到,说些话来泄愤而已,没想到严靳昶会当真,赶紧道:“我说着玩的,我怎么可能离开……唔!”
话音未落,声音就被封在了口中,化作了别样的声响。
他们刚在此地战斗,血气未散,愤怒未消,本就比平日更活跃的心跳,在此刻越发清晰可闻。
独属于严靳昶的清冷气息环绕在鼻尖,蛮横霸道的将他完全笼罩于其中,仿佛要将他完全吞噬。
安韶很快就招架不住了,手下意识地勾住了严靳昶的脖子,却在看向严靳昶的双眼时,发现严靳昶眼中流转着一片血色诡光,还有丝丝缕缕的魔气盘转而上。
安韶:!
遭了!魔气还没完全驱散!
安韶赶紧按住严靳昶的肩膀,将他推开,“靳昶!还有魔气未散,别掉以轻心啊!”
严靳昶指腹抹过唇角,舌尖勾起银丝,垂眸看着他,眼神似乎有些委屈:“为何要推我?”
这一身血衣衬得严靳昶的肤色更白,泛红的眸子旁萦绕着黑气。
安韶抬手去扇开那些魔气,却被严靳昶一把抓住了手腕,“你还想打我?”
安韶:“冤枉啊!严靳昶,严未溟!你醒醒,你陷入心魔当中了?”
安韶思绪飞转,再看严靳昶这明显异常的模样,意识到严靳昶这是将他和心魔混淆了。
严靳昶拉过安韶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指尖顺着安韶的手背轻抚上去,直至勾住了安韶的指缝,轻轻摩挲,嘴角微勾,“如果是你,可以。”
安韶看得眼睛都直了:“啊,真美……啊不对!你清醒一点!”
“不?”严靳昶五指收拢,紧紧地抓着安韶的手,“为何要拒绝我?”
“……”安韶:“冒昧问一下,你的心魔附带耳背?”
严靳昶猛地将安韶的手举过头顶,将安韶摁在了地上,俯身压了上去,另一手掐住了安韶的下颌,迫使他仰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数道灵气丝从严靳昶的指尖延伸出来,还没等安韶反应过来,那些混杂着魔气的灵气丝,就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臂,口舌,甚至顺着脖子而下,缠上了他的全身,在衣服上勒出了无数道线痕,同时也勾勒出他的身形。
安韶刚要开口说话,就被那幽绿色的灵气丝割破了嘴唇。
严靳昶放开了抓着安韶手腕的手,指腹落在了安韶的唇边,沾上那道刚渗出的鲜红,在安韶的唇上抹开,沉声道:“你是我的,也只能是我的,哪里都不准去……”
安韶咬住那些灵气丝,艰难道:“我哪都不去!”
严靳昶盯着他。
安韶尽量放柔了语气:“乖,听话,放开我的手,我帮你梳理经脉,带你走出心魔。”
严靳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