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道理似乎是有些太过于深奥,不仅覃小宝因为听不懂紧紧的皱着眉头,就连覃大丫也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整个人的神情都格外的懵。
季青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些东西确实是有些太过于难以理解了。
季青临蹙了蹙眉,随后眉宇间的冷冽尽数消失,只余一片温润,“那这样吧,三叔给你们讲个故事好不好?”
“好耶!好耶!”覃小宝急不可耐的拍手鼓起了掌来,“我最喜欢听故事啦!”
覃大丫的脸上也出现了浅浅笑意,她并不是覃小宝那般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是很安静的等在一边,努力的竖起耳朵来听。
“从前有一个富人名唤秦香莲,她后来嫁了一个书生丈夫陈世美……”
季青临的嗓音很有辨识度,他低垂着眼眸,缓缓的讲述着故事,听的一大一小两个家伙全部都入了迷。
脸上的神情也全部随着故事当中秦香莲的遭遇而产生种种变化。
当他们得知秦香莲为了让自己的夫君在进京赶考后能够后顾无忧,而拖着自己疲惫的身躯努力的做活养活两个孩子和侍奉公婆的时候,两个小孩都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当季青临讲述到陈世美尚了公主,做了皇家的乘龙快婿,甚至还想要把秦香莲和两个孩子全部都暗中杀死的时候,两个小孩气的眼眸里面都快要喷出火来。
最后得知在包大人的明察秋毫之下,陈世美被狗头铡铡掉了脑袋,秦香莲也带着两个孩子和和美美的开始生活时,两人又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故事讲完了,温柔无比的三叔突然化身成为了严苛的大家长,“听完这个故事以后,你们俩有什么想法?”
覃小宝和覃大丫:……
你先前可没有说听完故事还要来这一出啊!
覃小宝胖乎乎的脸蛋儿鼓了起来,歪着脑袋不停的眨巴着眼睛,“我……我觉得,我觉得包大人好厉害,我也想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覃大丫则是低着头,过了好半晌后,才非常小声的来了一句,“我觉得秦香莲好可怜哦。”
季青临继续追问,“她可怜在什么地方呢?”
覃大丫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非常的紧张了起来,她的小手死死地捏着床上的被褥,眼神四处闪躲,只觉得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让她的呼吸都变得异常的艰难。
季青临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轻声开口,“不着急,慢慢想,说出你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行。”
“说得不好也没关系,三叔又不会怪你。”
覃大丫的神情肉眼可见的自在了许多。
她深吸了一口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才终于开了口,“我觉得陈世美就是刚才三叔所说的那个渣男,他哄骗着秦香莲为他付出了一切,如果不是因为包大人明察秋毫,陈世美的日子过的可好了,只有秦香莲和她的孩子被害死。”
她摇了摇脑袋,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要跟着三叔努力的念书,学会分辨渣男,这样就不会被人骗了。”
无论是在何招娣重生之前,还是重生之后,覃大丫的结局都不太好。
何招娣重生之前,覃钧科举舞弊一事传来,整个覃家倒的倒散的散,虽然覃大嫂因为心疼覃大丫,把她给带走了,可嫁出去的女儿又带着一个拖油瓶回娘家,怎么可能会得到哥嫂的好眼色呢?
原本在家里面只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计的覃大丫,开始每天有做不完的活,每天都吃不饱饭,还要被表兄表姐表弟表妹们欺负。
小小年纪就嫁了人。
或许是因为有时候被欺压惯了,寄人篱下的日子导致她完全不懂得反抗,嫁了人后几乎成为了夫家的老黄牛,二十多岁的年纪就累的浑身是病。
而在何招娣重生以后,覃大丫的下场则更为凄惨。
前来说亲的媒婆将男方说的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好男人,等到她嫁过去以后才知道那个男的就是一个家暴男,动不动就对覃大丫拳打脚踢。
一次覃大丫因为孕吐反应太过于强烈而没有煮晚饭,而那个男人脾气上来以后,竟是直接把她打到了流产。
小地方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大夫,更别说在这种封建的社会里面,男大夫根本不可能给女子看妇科方面的疾病。
覃大丫流产后小月子没做好,彻底的失去了成为母亲的可能。
看着如今还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季青临抬手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你说的对,所以以后可一定要擦亮眼睛。”
感受着脑袋上面的温热,覃大丫眼睛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追问了一声,“三叔,什么时候你还可以给我们讲故事呀?”
“是呀,是呀,”覃小宝用肉乎乎的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也还想要听故事。”
说完这话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三叔不让我们说听完故事的感受就更好了。”
季青临:……
罢了罢了,终究只是小孩子而已,慢慢来吧。
“那我再给你们讲一个白雪公主的故事吧。”
两个小家伙瞬间就惊喜了起来。
“三叔,三叔,快点,快点!”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生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儿……”
故事讲到一半,屋子外面传来了让人熟悉的声音,“孩他娘,我们回来了!”
季青临瞬间停止讲故事的声音,一个健步起身,向门外走去。
覃大丫和覃小宝:……
三叔,你故事还没讲完啊喂!
等到覃大丫费尽力气把覃小宝从床上抱下来的时候,季青临的身影已经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覃小宝撇了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姐姐,三叔为什么不继续讲故事了?”
“是因为他讨厌我了吗?”
覃小宝委屈极了,他揉了揉眼睛,“要是三叔生气了,我就再告诉他,我听了白雪公主这个故事的想法好不好?”
“我不想要三叔不高兴。”
覃大丫牵起覃小宝的手,柔声的安慰道,“三叔肯定不会生你的气的,是因为爹爹和爷爷回来了,等吃了晚饭,姐姐就再去求三叔,让他给我们把这个故事讲完好不好?”
覃小宝这下终于展露了笑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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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青临刚刚从右厢房走出来,就看到覃老头肩膀上扛着一柄锄头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覃大郎。
“爹,大哥,你们回来啦?”
他走上前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接覃老头手里的锄头,“娘正在厨房煮饭呢。”
因为就是在家里面,所以季青临只是十分简单的用一根布条将满头的青丝束了起来。
他的眉宇之间俨然清冷,如明月,似清风。
这般标致的人,竟然会是他这个泥腿子的崽。
覃老头一想到这些,就不由得高兴的咧开了嘴巴笑了起来,露出了满口略微有些带黄的牙齿。
他侧身躲开季青临的手,一边把锄头放下,一边笑意盈盈的开口,“这上面都是泥,脏的很,哪能让你来拿。”
他家三郎可是十五岁的秀才公,那手是用来握笔杆子的,只在那里轻轻松松写几个字的功夫,就可以赚取比他在地里刨食多天的银子,哪能来碰锄头?
季青临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只是身体比较虚而已,又不是彻底的废了,怎么可能连个锄头都拿不动?”
“三郎就别跟爹犟了,”覃大郎放下手里的工具,打了一盆水招呼覃老头洗手,“你这用来写字的手,可不能受半点伤。”
“锄头上面都是泥巴,脏兮兮的,我这些用来做木工的东西又都锋利的很,划伤了你的手,可就不好了。”
季青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声,最终只好选择去拿毛巾给覃老头和覃大郎擦手。
原主覃钧在这个家里面几乎是过的团宠一般的生活,就连覃小宝都比不过他去。
平日里,他在家里面是什么活都不用干的,覃家人只让他安心读书。
但覃钧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享受着覃家人对他的好,然后努力的读书去回报他们。
但季青临却不愿意这样做。
他虽然顶了覃钧的身份,但他并不是真正的覃钧,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一切的好处。
他后面确实是可以通过考取功名来回报覃家人的付出,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可以眼睁睁看着覃家人为了他节衣缩食,吃苦受累。
季青临将手里的毛巾拿给覃老头,随便想了一个十分拙劣的借口,“正是因为我身子弱,才不能够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书里面都说了,要多运动,多锻炼才可以,只要不是太过于劳累,做一些简单的活计反而会对身体有好处。”
覃老太想也不想的就点头答应,“那可得按书上写的去做。”
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老头,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距离上河村十几里外的镇子上。
认不得几个字,也没看过什么书。
所了解的最为广阔的天地也就是周边这一片,知道的最大的官儿也就是清河县的县令。
所以覃老头只觉得书上写的就都是对的,丝毫不觉得正儿八经考科举的书上面出现这一类的话术,会有些不伦不类。
覃老太带着覃大嫂在做饭。
看到覃老头和覃大郎这爷俩今日一同回来,覃老太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诧异的神情,“大郎今儿个回来的早呀?”
马上快要过年了,新年新气象,家里面要打造一些新的家具的人也会变多,所以身为木工的覃大郎最近一段时间都非常忙碌,基本上每次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今日却是有些早。
覃大郎憨憨的笑着,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随后开口解释道,“今日原本是打算去镇上的王老爷家里面做桌子的,做到一半才发现王老爷买的木材对不上尺寸,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覃大嫂立马凑了过去,“这是他们家自己弄的,可不能怪你,他们没有扣你的工钱吧?”
覃大郎摇了摇头,随即咧开嘴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我今日提前归家,和平日里做到晚上的工钱是一样多呢。”
覃大嫂轻叹一声,“这还差不多。”
覃老太在身后忒了她一句,“掉钱眼子里去了,还不过来摆饭?”
覃大嫂调皮的冲覃大郎眨了眨眼睛,这才转过身走向覃老太,“娘,我来了。”
季青临也走过去帮忙。
他长得高,胳膊也长,双手直接从覃老太的脑袋上面伸过去,便直接端起了四个碗。
看得覃老太心惊肉跳的,“你可小心着点儿,别把碗给摔喽!”
季青临四平八稳的把碗放在堂屋的桌子上,“端的稳着呢。”
覃大丫和覃小宝像是在看耍杂技的一样,兴奋的鼓起了掌来,“三叔可太厉害了!”
“三郎念书累坏了吧?”覃大嫂关切的问了一声,“别忙活了,快过来吃饭。”
季青临走上前,笑容浅浅,“娘和大嫂辛苦了。”
“这有啥辛苦的,冬日里了,地里的活也都少,就是平常的洗个衣裳,煮个饭而已。”覃老太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但那微微有些不自在的表情,和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却无不在透露着她对于季青临的这番话的受用。
覃老头不满季青临只给覃老太和覃大嫂说了声辛苦,撅着嘴巴冷哼了一声,非常大力的挪过凳子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