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血的手还僵在桌面上空,看着晏游的目光像是想把他就地解决。
他收回手,问道:“所以你拉住我是想说什么?”
晏游好似才想起来一般,放下茶盏,道:“大后日你有空来樊楼吗?我有个新东西想叫你看看。”
冷血不解道:“你又要换风格了?”
晏游高深莫测道:“不。你来了就知道了。”
冷血只打算抽空看一看,到了晏游说书的那日,冷血拐去樊楼,追命本来也想来,但抽不开身,只有他一个人来。
离樊楼还有一段距离,便听见一阵欢快的二胡声从楼里传来。
冷血:……二胡?
今日的晏游没有说书,反倒坐在桌畔拉着不知道从哪得来的二胡,欢快又有独特韵律的曲调在樊楼中盘旋,因为太过特殊,听了一遍后脑海中便一直回旋着那段旋律。
晏游望见门外的冷血,向他眨了眨眼,拉出的旋律更欢脱了。
这大概就是晏游说的新东西了。
冷血朝晏游点点头,脑海里的旋律盘旋不去,他走了没多远,樊楼内曲子已至尾声。晏游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沙漠中有位白发剑客……篡位夺权……龟兹王宫……”
竟然在说休夜。冷血有些意外,他以为晏游只会自己编故事,竟然也会说江湖事吗?
休夜的事在江湖中已然传开,白发苍苍,剑术高超,被人形容为“罗刹”,已经足够显眼;但如今又成了龟兹国国王,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人好奇不已。
冷血走远了,听不清晏游具体说了些什么。
晏游拉完二胡热场子,开始自己讲自己,为大号日后刷仇恨值打基础。
休夜行事冷厉,虽杀的都是恶人,但见过他的人大多数都是惊惧为主,没有一个人认认真真夸他为人,顶多夸他模样英俊。
晏游说他,自然不能说众人不知道的事,因此很是苦恼地在脑子里排了排剧情。
但听众们头一次听他说江湖事,反倒听得很起劲,和往常一样捧场。
步明灯也是听众之一,他早早地等在茶馆中,在一楼占了个方位绝佳的座位,正朝台上。
他模样清俊,又有几分消瘦,出现在樊楼一楼的热闹处着实有些违和。
要知道那些有些闲钱的人都在二楼呢。
步明灯没有在意旁人若有若无的打量视线,只是看着上方的年轻人,唇畔露出一抹轻快的笑容。
【我,真是个人才啊。】
某个家伙嘴上说着自己,注意力也放在自己身上,如此感叹。
系统:【省略号。】
在“人才”前面加个形容词吧,“自恋的”怎么样?
这副样子落在别人眼中只有一个含义€€€€又增加了一位小晏先生的听众罢了。
但奇怪的是,身形消瘦的年轻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书休息的间隙,晏游会坐在台上喝着茶和茶客们闲聊,或是茶客们在底下交谈,一言不发的步明灯则显得分外突兀。
晏游撑着脸颊,和台下的步明灯对上了眼睛。
€€€€我在看我。
晏游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只有魂魄离体的时候才会有这种体验吧?但遗憾的是他所在的世界、以及这个世界都不是有灵异元素的世界。
被本体的心情所感染,加上不违背人设,台下的步明灯也微微一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坐在步明灯旁边,但此刻莫名有种自己在发光的错觉。!
第16章 沙漠深处16章
沙漠。
前€€龟兹王驻地。
沙如雪,月似钩。
寂夜之中,侍女端着药碗从巡逻的士兵面前走过,路过士兵,前方出现一道人影。
陆小凤仰头望月,掰着手指头数休夜当龟兹王的日子,又去想司空摘星如今去做了什么。
那家伙在龟兹王宫中想必过得相当滋润。陆小凤暗搓搓地想,希望休夜能好好教训那猴精一顿。
远处的帐子后忽然传来碎裂声,随之响起的是一声小小的惊呼。
陆小凤走过去一看,一名未见过的侍女跌坐在地,地面药汁洒落,晕开一层深色。
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是王妃这些天来一直在喝的药。
陆小凤关心地道:“你是为王妃送药的吗?”
那侍女伤心极了,并不言语,只是点点头,伸手去拾碎片,陆小凤忙制止她,道:“我来帮你。”
他俯身凑近,被药香掩盖的另一种香味终于被陆小凤闻见,然而此时已经晚了。
陆小凤手一顿,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间,看见侍女唇畔的笑意。
将晕倒的陆小凤塞进无人的帐子,侍女举着托盘,走进王妃歇息的帐中,心中石块微落,却在下一秒看见昏黄烛光下在地面摇曳的影子。
琵琶公主安静地坐在王妃床畔,神情晦涩,见她入内,微微一笑。
侍女端着托盘的手握紧了。
进退两难。
琵琶公主怎么会在这里?她不应该在外面找人想要复国吗?
琵琶公主似是注意到不曾见过她,讶异道:“你是……?”
“我是新来的。”她道,“王妃对我有过救命之恩,我是从龟兹国逃出来特意侍奉王妃的。”
“逃?”琵琶公主很感兴趣地笑了笑,她仿佛没有看到空荡荡的托盘,又慨叹一般地道,“不知龟兹国如今是什么状况?我身为一国公主,却连国家的情况都不了解。”
“罗刹剑客狼心狗肺,明面上没有做什么,私底下却让人给他献女人。我、我父母让我逃命出来的……”
既然是私底下的事,自然谁也不知道。
她说的话是不是胡编乱造也没有人知道。
琵琶公主神色奇异,像是愤怒,休夜对她来说是曾经的救命恩人,但现在却是仇人:“是吗?他总能叫我更失望……听说他还把叛臣的情人纳入后宫,夜夜宠幸。”
侍女呆住:“……”
有这回事吗?
如果有的话,师父怎么会那么生气?
“……”陆小凤听不下去了,撑起帐帘往里探头,“公主殿下,不要让休夜听见你方才那番话。”
侍女大吃一惊,扭头瞪着神色清明的陆小凤说不出话来。
琵琶公主一笑,从床畔站起身,叹息般地道:“我倒希望他是那样的人。”
有欲有求的人更好掌控,打起交道来心中有底。
可对休夜,她根本看不透他的想法。
那侍女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早已被发现身份,一手将托盘甩向琵琶公主,一手从腰间抽出长鞭,破空声响起,陆小凤使出灵犀一指,长鞭在他指尖一动不动。
侍女用劲一扯,没扯动。陆小凤那两根普通的手指上拥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陆小凤笑道:“我什么都没说,你便一下子招了,我有那么可怕吗?”
琵琶公主面无表情:“要我说你可怕得很。”
这种忽然出现吓人一跳的戏码陆小凤玩了不止一遍。
琵琶公主当初将陆小凤诓去注意王妃是想着这位大侠心地善良,又在中原江湖上颇有盛名,有他注意假王妃身边的事,必定能看到她注意不到的事情。
譬如前来试探的石观音的手下。
而琵琶公主,则与休夜联络、或是外出,偶尔来看看昏睡不醒的假王妃。
那次是琵琶公主确认假王妃仍在昏睡不醒,便去熬药的地方往药里下药。这些事她向来亲力亲为不敢假以人手,但陆小凤热心肠地窜了出来。
在琵琶公主想着心事忧心忡忡地下药时,陆小凤假装端着葡萄从窗外经过,“不经意”地看到了琵琶公主手里的药。
两人面面相觑。
琵琶公主想假装若无其事也若无其事不了,尴尬地笑着,将手里的药藏了起来。
她没有小看陆小凤,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被发现蛛丝马迹,也做好被发现时坦白一切将他拉拢的准备。
但琵琶公主没有想到会是在这种境况下被发现。
在知道陆小凤一开始就发现不对劲后,琵琶公主更加感到挫败。
“你们江湖人都这么敏锐的吗?”琵琶公主不甘地发问。
陆小凤不想说违心话,委婉地道:“只是能看出来而已。”
言下之意便是演技不好的意思。
琵琶公主只得将自己和休夜之间的对话和盘托出。
那既不是交易也不是合作,是近似于威胁的通知。
大臣发动叛乱一事琵琶公主并不知情,龟兹王虽溺爱她,但也已经察觉到自己的权力在向女儿转移,琵琶公主不想父女反目,故而外出远游。
只是再次回宫之后,宫中种种事情都叫她疑惑,且一刻不停地被往前推,所有做出的举动都是被迫为之,没有经过精密的思考。
用来代表她的信物,那枚玉佩也是被休夜强行“借”过去的。
在休夜毫无波澜的目光下,根本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机会。
“都是拜休夜所赐。”
一边恨恨地说着,一边往药罐里倒了更多的迷药,琵琶公主咬牙切齿。
“还没有人敢威胁我……!”
陆小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琵琶公主,总感觉此刻说什么的话那些药就是往他嘴里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