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深和却是看得一股火气冒了上来。
他两步上前,冷着脸将李墨往自己方向拉了过来,将李墨拉得踉跄了两步。
李墨猝不及防被一股大力拉扯,几乎是“迫不得已”、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一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缓缓睁大了几分,表情肉眼可见地呆住了。
他嘴唇动了动,一声“陛下”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楚深和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楚深和对着自己的工部侍郎缓和了神色,没有再冷着脸。
他轻轻笑了笑:“叫我,楚哥。”
李墨神色后知后觉地涌起几分激动,毫不犹豫地大声叫了一声:“楚哥!”
那语气里昂扬的喜悦、敬慕之情溢于言表。
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中年男子几乎是立刻就脸黑了下来,实在是对比太过明显。
他印象里几乎都想不起自己儿子,用这样充满喜悦、孺慕的语气喊他“爸爸”。
“你是谁?”他眼神不善地盯着楚深和。
楚深和都懒得和他说话,前面晏之遥说今日交给他处理。
因此,他抬起眼,朝晏之遥示意了一眼。
顺着他的视线,李墨也朝晏之遥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表情又呆了一下。
视线不住地在楚深和与晏之遥之间来回打转。
他用着和方才差不多的语气,犹豫了一下,喊了一声:“晏哥。”
晏之遥点了点头,眸子里多了几分温度。
他走到两人身边,伸出手非常自然地在李墨肩膀拍了拍。
是一个带着点安慰的动作,然后成功收获了一枚亮晶晶的眼神。
落在最后的姜云天也懒得去理表情愤怒的中年男子,他再次感到了一股微妙的被忽视的感觉。
他上前两步,朝李墨打了个招呼。
然后,方才对着楚深和与晏之遥,虽然表情变化不太大,但整个人气息肉眼可见变得喜悦、柔和、昂扬的工部侍郎,望向他后。
眼神倒是不陌生。
但是就好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视线几乎只在他身上停顿了一秒,堪称礼貌地点了点头。
然后就回头继续盯着陛下了。
€€!
确定了,就是工部侍郎!
和上辈子一样的不搭理人。
而……更加完全被忽视的中年男子狠狠地锤了一下病床边的桌子,发出一声响亮的异动,吸引几人的注意力。
“你们是谁?为什么无缘无故闯入我的病房?我要举报你们!”
李墨反应极快地转过身。
方才听了连续十几分钟怒骂都没回过一句嘴的少年此时面色严肃,语气有些生硬地反驳道:“不能举报。”
中年男子心一梗。
姜云天气笑了:“我也举报一下你没病装病、抢占医疗资源。”
中年男子没好气地望过去,认出了姜云天的身份。
本来准备反驳的话一时咽在了喉中。
姜云天语气微妙:“你也打算说我是庸医,看不出你的病?”
中年男子被噎住了。
他是想这么说来着。
但是姜云天的身份有些特殊,对方站出来斩钉截铁地说他没毛病,那恐怕真没人会信他。
毕竟,他为人蛮横,在医院装作一副蛮不讲理的无赖模样。
却到底是在首都长大的人。
在这个一片砖拍下来,砸到十个人,里面得有一半人非富即贵的京市。
他的政治觉悟、政治敏感还是有一点的。
对方可是前不久刚救了R国首相的闻名世界的神医。
他住院这几天,也听说为了姜云天,世界各国的顶尖医生齐聚。
听说对方这段时间救了不少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可都是些一句话就能让他混不下去的大人物。
他是不敢得罪的。
因此,面对姜云天这句质问,他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没敢回。
但是,他还是有理由。
他朝李墨恶狠狠地瞪了几眼:“姜医生,你不知道我是心病,是被我儿子气的。”
“我要是不住医院里,说不定哪天就被气得脑梗,医生要是到得不及时,我就死了怎么办?”
姜云天:“……”
真是好清新脱俗的“道理”。
李墨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什么。
晏之遥上前一步,挡在了他面前。
“李城?”他的声音极淡,却好像飘着寒冬凛冽的冰雪气息,冷白的面上不带半分情绪,令人望而生寒。
李城,也就是中年男子,闻言狐疑地朝他看了一眼。
“你们还调查……”一句话没说出,终于将晏之遥的脸看清楚的他突然浑身震了一下,从眼底深处漫上一阵惊恐。
他的声音彻底憋在了嗓子眼里。
高昂洋溢着怒气的语气突然停顿,呈现出一股诡异的感觉。
楚深和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这大热的天,一瞬间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晏之遥气场是有点冷,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但中年男子神色恍惚了几秒,就突然从面上憋出了一个谄媚讨好到有些难看的笑意。
“您今天来首都医院是有什么事要办?不知我是否有可以为您代劳的?”
???
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晏之遥眼神都闪过抹诧异,这人是在哪里见过他?
正如他方才和楚深和说的,今日扮演上辈子的“陛下”。
他是准备拿身份压人的。
毕竟,对中年男子这样的人,正如上辈子的员外郎,讲不通道理。
但只要你比他厉害,是能对他“生杀予夺”、决定对方命运之人,对方自然就会怕了。
他来京市之前是让助理搜集了楚深和、姜云天近段时间行程安排的资料的。
他甚至比楚深和、姜云天更早知道李墨的存在。
自然也打听清楚了李墨这辈子的情况。
帮对方想好了脱身之法。
很不巧,他这辈子的身份,去压李城绰绰有余。
李城、李城的一个姐姐、两个弟弟,都是在他手下混生计的。
在京市,他还能说上几句话,也把握了一点对方早些年做工程时疏忽、游走在法律边缘的证据。
只是,还没等他说什么。
李城自己就已经冷汗直冒了。
这殷勤的态度,颇有些耐人寻味。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只有李城知道,他确实,在几年前,一不小心见过这位大佬啊啊啊啊啊!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甬城港口。
他看见这位大佬和人谈判,手上拿着一把枪啊!
靠,当时差点没把他吓死。
“这,持枪不是犯法吗?”
同行的老板在事后见他被吓得两股战战的样子,非常不屑地冷哼了声。
“犯法?”
“你认识那位不?”
李城心下惴惴的,“不认识,那位是?”
老板语气神秘而崇敬地道:“不可说,你不用知道那是谁,毕竟那样的大人物和咱们一辈子都没关系。”
“你不知道法律是对咱们普通人而言的,权贵之家和咱们普通老百姓用的是同一套法律?”
其实,老板也就是为了装一装逼,显得自己厉害,吹了个牛。
但是李城他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