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程摇头,看向亭澜道:“谢谢顾叔叔,亭叔叔说他可以教我。”
“嗯?你学的金融方向,去建工集团吗?”顾豪看向钱俞清,一副真诚的模样。
钱俞清听罢,便道:“说来惭愧,我现在正打算开投资板块的业务,在这方面经验不足,还希望顾总多多担待。”
亭澜夹菜的手微微一顿,缓缓将那块鸡肉放到了自己的碗里。
原来顾豪今天的目的在这。
本次小聚的理由是€€€€庆祝自己回国。他之前本就纳闷,就算自己的名头再响亮,也轮不到蓝天投资的CEO来单独见自己。虽然钱俞清说有江随推荐,但这个理由也很勉强,搞了半天,这顾豪是冲着学长的清源建工集团来的。
清源建工在国内已经有着不菲的名声,承建工程多,资金体量大,虽然本就有一个投融资部,但已经满足不了清源建工日趋增长的资金流了,正因如此,钱俞清才打算将这块业务分离出去单做。但这只是钱俞清的打算,亭澜也只知道大概的方向,并没有付诸实际。可惜这圈子本就不大,业内人士鼻子又灵的很,顾豪自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想趁着这次吃饭来探探口风。
既然已经被猜到了,钱俞清便也不遮掩,借着钱程开口向顾豪透露了一些能说的。顾豪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懂钱俞清的意思。钱俞清向他展现了合作的诚意,那本次饭局之后,若顾豪决定保留内容不透露,那就代表蓝天投资向清源抛出了橄榄枝,日后的合作,双方都会置于首位。
从另一个角度来讲,这顿饭,吃的非常的值。
亭澜一边应酬,一边偷偷打量钱程。
学长是早就料到顾豪来见自己的目的,所以让小程协助自己引导话题的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小程还是……挺厉害的。
刚想到这,他就见钱程冲自己举了举装着热唯怡的玻璃杯,亭澜顿了一顿,举起酒杯,微笑着跟他隔空碰了一下。
商务兴致的聚餐讲究点到即止,一顿饭断断续续吃了一个多小时,该聊的话题聊的差不多后,众人便很有默契地准备离场。
临走前,钱俞清有意拉着钱程再跟顾豪聊聊。江随便趁着这个间隙走到亭澜身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道:“嘿,借一步说话?”
亭澜看了看其他几人,拽着江随走到饭店门口附近,道:“咋啦?又想约我喝酒?”
“这个之后再说啊,你欠我多少顿了你自己清楚。”江随啐道。
“那啥事啊?”
江随有些犹豫,他回头往大厅内看了看,凑近亭澜,有些嗫嚅道:“那个,澜澜,你实话跟我说,你回来是不是为了学长?”
亭澜看了他一眼,随即笑弯了眼:“嗯,差不多?”
“什么叫差不多。”江随捏了捏亭澜的肩膀:“澜澜,我知道你还是忘不掉他,但是,他有老婆孩子了,你已经拖了十多年,多为自己想想,好吗?”
亭澜叹了口气,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没结婚?”
“我跟你能一样吗!”
“好好好……”亭澜赶紧顺毛:“我说实话,我最近确实有这个打算。”
江随扭头看向亭澜。
“我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一个人过确实挺辛苦的。”亭澜笑的有些无奈:“我只是……放不下而已。”
从17岁开始喜欢钱俞清,他喜欢了他17年,这种感情哪里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在M国时,他曾一度自暴自弃。他打包好了所有关于钱俞清的回忆放到箱底,去跟其他的人谈恋爱,但人聚人散,心里那块一直是空的。
亭澜想,或许是自己犯贱,得不到就一直念着,念着念着,那人就成了内心的光,尽管微弱,但就那么亮着,让他抓耳挠腮,辗转反侧。
亭澜知道江随说的是对的,这么多年了,自己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或许这次自己答应学长回国,就是准备给过去执着的自己一个交代吧。
不,也许不是交代,是救赎。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下次再见,顾总。”
保时捷扬尘而去,亭澜搓了搓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气。
“冷了?”
钱俞清走过来,很自然地准备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亭澜披上,但钱程的速度比他更快,将自己的黑色风衣往亭澜身上一搭,道:“亭叔叔穿我的吧,我还觉得有点热。”
亭澜转头看了看钱程,钱程的个子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虽说他自己也不算矮,但穿上钱程的衣服,很明显还是大了一号。
“行,穿你的,年轻人火气旺正常。”钱俞清笑了笑,低头看表:“也挺晚的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家?”
亭澜看了一眼钱程,在确定跟钱程对视后,冲钱俞清摇头道:“刚刚喝了点酒,学长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江边走会儿。”
“别走了,这几天晚上风大,会着凉的。”钱俞清劝道。
“爸,要不你先回去陪老妈吧,我陪亭叔叔走走。”钱程道。
“但现在已经开始刮风了……”钱俞清看了看天。
“没事儿。”亭澜道,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道:“我就走一会儿,反正我家离这里也近。”
钱俞清看了看两人,叹了口气道:“行,那我先去你家把行李放了,你们转转就行了,记得早点回去啊。”
“谢谢啦。”亭澜笑了笑,道:“抵一顿小龙虾吧。”
“哈哈哈!”钱俞清笑道:“感谢亭总!哎,那你们早点回啊,小程,早点回来知道不?你俩刚坐了长途飞机,需要休息。”
“你好€€嗦啊老爸。”
“听到没啊!”
“听到了听到了。”
钱俞清又看向亭澜道:“对了,澜澜,你家里的东西我都给你买了新的,屋子也帮你打扫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下周一再来公司。”
亭澜内心一热:“谢谢学长。”
“说什么谢谢。”钱俞清冲两人挥了挥手,接过接待员递来的钥匙,便上车走了。
突然来了阵夜风,钱程默默走到了亭澜的身边。
亭澜不由得觉得烦躁,他将外套脱下来递到钱程手中,声音清冷:“走吧。”
作者有话说:
歪比巴卜~歪比巴卜
今天依旧是没有海星和收藏的一天,笑笑拿着空碗敲:歪比巴卜,歪比巴卜,什么时候能有海星~什么时候能有收藏~
第9章 我会咬你
沪城虽然夏季湿热,但因为靠海,受海陆温差影响,夜间的东南风带着丝丝寒意。亭澜故意没有等钱程,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黄浦江边走着,灯火辉煌的游轮从江面驶过,船上的欢声笑语和交响乐引得岸边人纷纷侧目。
亭澜找了个隐蔽的凳子坐下,屁股挪了挪,看着站在不远处拿着外套沉默着的钱程,拍了拍身边的凳子,道:“坐啊,小程。”
钱程看了看他,将外套重新披在亭澜身上,坐在他旁边,然后双手手肘放在膝盖上,手掌交叉握住。
“亭叔叔……”钱程顿了顿,道:“说完早点回去。越来越冷了。”
钱程的冷静有些出乎亭澜的意料,他想了想,伸手在衣服内兜掏了掏,掏出一包买了很久但一直没开封的烟,随手抽了一根,夹在手指上,点燃。
久违的尼古丁味呛得亭澜眯了眯眼睛,他忍了半天,叼在嘴边吸了一口。
“不会抽烟就别抽了。”钱程的声音里有些抱怨。
“关心我啊?”亭澜笑了笑,他将嘴里的烟吐干净,只留着那烟头在指尖燃烧,细细的烟雾顺着他指尖上升,然后被风吹散。
“我以为你会厌恶我呢。”
“不会。”钱程的声音有些闷,他心跳的很快,上一次他这样心悸,还是他在纽约亭澜家里,从书包里悄悄掏出那瓶威士忌的时候。
他知道亭澜会发现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支开了老爸。
他既兴奋又害怕,双手攥的很紧。
他希望亭澜跟自己说清楚,这样他才能离他更近一点,才能迈出下一步。
“喜欢喝威士忌酒?”亭澜吐了口烟,眼睛望着远处。
“昨天第一次喝。”
这句话算是侧面坦白了。亭澜满意地笑了笑,看来钱程知道,自己不喜欢拐弯抹角。
亭澜叹了口气,心中的郁结散了不少,语气也稍稍轻松了些,像是在聊家常:“你对gay,是什么态度?”
钱程沉默。
“我从小就知道我跟一般人不一样。”亭澜叹了口气,眼眸微垂,缓缓道来:“当时我年纪小,觉得很害怕。我没有父母,就算害怕,也不敢跟别人说,我以为自己只是生病了,但不知道怎么治。零几年的时候,社会的包容度并不如现在,所以我只能伪装的跟别人一样,混迹在所谓的普通人里。直到后来长大了,被贴上标签,我才知道,这种病叫同性恋。我也才知道,这不是病。”
钱程扭头看向他,眼里的光一闪一闪。
亭澜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摸了摸钱程的头,钱程乖乖受了,没有说话。
“小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在给自己找借口,我也知道你虽然嘴上不说,你还是会怪罪我,怪罪我喜欢……”亭澜顿了顿,没有继续说出那个名字。
“但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破坏你的家庭,至于我的决心……我去M国躲了十六年,应该足以证明。你爸爸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这件事情我本来打算一辈子隐瞒下去,但没想到你跟我去了同一个酒馆,让你听到了那些话,我很抱歉。”
钱程的心里有些痛,他紧抿着唇,扭过头去不看亭澜,亭澜以为他还在怄气,便讪讪收回了手,想了想道:“如果你还不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回国后我会尽快找一个……找一个男朋友。跟你父亲减少接触。”
“你要给我这种保证?!”钱程突然打断他,语气中带的怒意将亭澜的动作吓得一怔,他有些局促,一转头便对上了钱程有些泛红的双眸,不知为何,那种他曾感觉到的怪异感像是密蚁爬虫一般,再次酥麻攀附上来。
钱程气极地喘了几口气,终是咬着后槽牙道:“亭叔叔,你说找个男朋友,然后离我们远远的,这就是你的答案?”
亭澜听得云里雾里,那种怪异感挥之不去,像是一个找不到线头的毛线球。
“小程,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钱程停了一停,强忍着情绪道:“你是不是想着赶紧找个男朋友,然后跟我家划清界限,远走高飞?这么多年了,你说走就走?”
亭澜不由得也来了气,他明明是做了很久的思想准备才能当着钱程的面坦白,却没想到钱程根本不接:“小程,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但我之所以可以毫无保留地跟你坦白这件事,就代表着我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父亲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我恶心,觉得我亏欠你父亲,不想让我一走了之,好,那我答应你,我会好好补偿,帮你父亲把公司运营好后,我会自觉离开你们的生活。”
钱程愣住了,道:“……离开我们的生活?”
“对!找个男朋友,向你保证之后永远不会破坏你们的家庭关系!”亭澜撑着腿站了起来,他大口喘着气。刚刚这些话能说出口,几乎将他浑身的力气抽干。这些藏在心里十多年的秘密,竟就这样被混乱地给出了结果。亭澜觉得既可笑又悲哀,混乱的情绪直冲大脑,像是整个人被丢在了半空,下坠,一直下坠,没有实感,有的只是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与苍白。
他将剩下的烟放在嘴边吸完,然后用手指掐灭,动作又快又狠。
“这回答满意吗,小程。”亭澜转过身来低头看着钱程,他的身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瘦削,像是被人狠狠抽去了筋骨,只剩一个皮在硬撑着,风一吹就会散掉。
“不、不……”钱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急忙站了起来,紧紧攥着亭澜的手,急切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亭叔叔,我没有厌恶你,我也没有觉得你亏欠我家。”
这回轮到亭澜愣住了:“啊?”
“我知道你没做错任何事,我只是怕你走,你不要走。”钱程近乎哀求道。
亭澜只觉得荒唐,他反应了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笑了一声道:“小程,你、你知道我刚刚想跟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吗?我说我喜欢你父亲。”
“我知道。”钱程道,攥着亭澜的手迟迟不愿意松开:“但这跟我不想让你走,并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