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先后两声撞击,两名老人撞死在了儿子的棺木上。
路行雪骤然抓紧轮椅扶手,狠狠闭了一下眼。
“河伯€€€€”
甫一开口,喉咙泛起一股腥甜,路行雪一口血吐出来。
“城主!”河伯面色大变,恨恨瞪向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又瞪了眼之前那些人逃走的方向,“这些人真是该死,竟害得城主吐血,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
路行雪缓缓摇头,手背因过度用力而青筋暴露,薄薄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更能清晰看出骨头形状。
细瘦的手腕,更是脆弱得仿佛一捏就断。
“城主息怒,罪魁祸首已然伏诛,还请城主不要迁怒于其他无辜百姓!”
扶望海一声高呼顿时吸引所有人视线,他大跨前一步,正跪在地上,抱拳望向路行雪,一副为民请命的凛然姿态。
其他人这时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跪倒,口呼“城主息怒”,好像下一刻路行雪就会发疯大开杀戒一样。
他们中有人只是下意识随众,有人却看明白了今日之局的关键。
路行雪慢慢转过头,没看其他人,目光直直对上扶望海的视线,扶望海微微一顿,很快换上一副悲天悯人之色,对着路行雪说道:
“求城主不要再造杀孽了,这些都是您的子民啊。”
远处窥探张望的视线,原本被吓得消失不少,此刻又冒出一些。
那隐在门窗后一双双发红的眼睛,透着无尽愤怒与仇恨。
“很好。”
路行雪缓缓地说两个字,然后收回视线,示意河伯回府。
目睹了这一切的系统,在脑海中安慰自己宿主。
【那些都是原来那个城主做的,跟宿主你没关系,宿主你别放在心上。】
路行雪却回了它一句不相干的话。
【既然所有人都想我死,那我暂且先不死了。】
【啊?】
系统完全没听懂,而且它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一直快要看不见城门了,系统忽然“啊”了一声。
【宿主,主角还挂在墙头呢!】
城墙上,一道孤零零的身影,悬空吊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具尸体。
扶渊面无表情,望着下方空荡荡的大街,扯了下唇角。
呵。
第10章
路行雪回城主府的路上,几乎是一路咳着血回去的,急得河伯当下就想随便逮个人来,当着路行雪面前血祭。
以往每次发病,路行雪都会变得更残暴嗜血,无法自控,非要见血才能平复,可他身体弱自己动不了手,所以就看别人杀,慢慢演变成观看酷刑。
此刻的路行雪就感到有一股暴虐之气升起,急欲破坏摧毁什么。
心底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极度渴望鲜血。
他闭上眼,双手死死抓着轮椅扶手,青筋浮现,指节泛白。
河伯是最了解路行雪身体状况的,见他这样,急得不行,恨不能以身代之。
“城主,老奴这就去抓两个人来€€€€”
“不,河伯,我另有事要你做。”路行雪气弱地轻声开口,看起来一副快断气的样子,但脸上的表情却比谁都淡定,话说完了,才拿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咳出的血。
河伯心疼极了,“城主,你少说点话别累着自己,不管有什么事,老奴都会替你办好的。”
“嗯,你把打死书生的人找出来,拉到扶家大门前,当着扶望海的面乱棍打死。”
河伯愣了下,不明白路行雪为什么这样做,但他没问,因为问了路行雪还要给他解释,他不忍心让城主更累。
强撑着交待完事情,路行雪陷入昏睡。系统本来想提醒宿主,主角还被挂墙头上呢,但看到路行雪这个样子,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保持沉默,不打扰宿主休息。
路行雪这一觉睡得很沉,好像陷在一个黑沉诡谲的梦里,怎么都醒不过来。
意识被拖曳着,身体在不住地往下掉落,迷蒙间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但路行雪无法听清。
把他往下拖曳的力道很大,路行雪开始时随便挣扎了两下,发现挣扎不过,便干脆放弃躺平了。
别说这种失重掉落的感觉还挺真实的。
路行雪知道自己在做梦,但醒不过来,身体一直在往下掉,各种奇怪的声音充斥耳膜,比几千只鸭子还吵,尤其这些声音似乎有形体,企图撬开他的头盖骨往脑子里钻。
虽然是做梦,痛感却无比真实,只是路行雪习惯了忍受痛苦,他安安静静自由落体,等待掉到地面的那一刻。
“轰€€€€”
黑渊仿佛裂开一道大口子,不等路行雪看清里面有什么,无数黑影窜出,身体瞬间被分食。
路行雪猛地睁开眼,撕裂般的痛楚还残留在躯体上,甚至烙印于灵魂。
额间的发被虚汗打湿,一缕缕黏在皮肤上,路行雪大口大口喘着气。
【宿主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系统关心地问道。
过了好一会儿,路行雪平复呼吸。
【系统,你说原身从小被人下毒,那他也是从小就性格残暴吗?】
【啊,这个,从收集到的资料来看,确实从小到大比较暴躁的那种,后来当上城主变本加厉,喜欢折磨人,慢慢地变成爱给人上酷刑。】
【咋了,宿主?】
路行雪没理会傻白甜系统,陷入沉思。
房门被推开,惊醒沉思中的路行雪,他抬头望去,看到河伯端着药碗走进来,闻到碗里淡淡的腥味,不自禁皱了皱眉头。
河伯用一种哄小孩子喝药的口吻,将碗递到路行雪嘴边。
“喝药啦城主,喝了药就没那么难受了。”说着变戏法一样掏出颗饴糖来,“这是厨房今天刚做出来的饴糖,只要城主乖乖把药喝了,老奴就把糖给城主。”
路行雪看着那颗白色饴糖愣了下,他垂眸掩去眸中神色,没去接那碗药。
“河伯,我现在好了,不用喝药。”
河伯一听急了,“城主你才刚吐了那么多血,怎么能不补一下呢。之前拍来的银莲只有三叶,最多能缓解一个月,想要治好城主的病,还是得等宗门那边的消息。”
“能续一个月的命?那够了。”
“什么够了?”
【什么够了。】
系统与河伯同时问道,但路行雪没有回答,他将那碗药推开,偏过头去。
碗里的那丝血腥味熏得他脑袋疼。
见路行雪是真不打算喝药,河伯急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城主,要不还是杀几个人给你解闷吧?”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路行雪抬眸看向河伯,见这位忠诚的老人急得额头出汗€€€€金丹期的修为能急出汗,可见是真的担心焦急了。
拿过河伯手里的白色饴糖放进嘴里,香浓的甜味在嘴里弥漫开来,路行雪微微眯眼,几不可察地叹息了声。
“有这个够了。”
路行雪随口问起先前交待的事。
河伯虽然担心路行雪的身体,但也无法勉强他,只能压下担心,尽职地汇报。
“按照城主的吩咐,当时动手的三人都被拉去扶家大门口实施杖刑,没多久打死一个。”河伯说到这里微顿,露出一脸怒容。
“剩下的两个人吓破胆,求饶说是有人指使他们做的,让他们故意当街打死百姓,以此败坏城主名声。”
河伯说着直接跪下,“是老奴失察,竟然让城主府混进了别家的探子,若是他们对城主生出歹意,伤了城主,老奴万死难辞其咎,更对不起夫人临去前的嘱托。”
路行雪摆摆手,让河伯起来。
他从穿来的第一天就察觉到,这个城主的残暴之名,多少有些名不符实的,外力推动更大于内因。
路行雪并不在乎名声,但自己不在乎,和别人强扣到头上,那是两码事。
€€€€我可以不想活,但没人能要我死。
路行雪这一生,可以说主打的就是个叛逆。
系统:……
是的,宿主的叛逆,它已经深有体会了。
“对了,扶家那个侄子呢?”
路行雪想起什么似地问河伯。
系统一听宿主终于想起主角了,简直要热泪盈眶,又忍不住有些替主角打抱不平。
【宿主,你甚至不愿提主角的名字,别告诉我你其实根本没记住。】
那语气,仿佛在指责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路行雪皱了皱眉,觉得这系统有点事多。
【他不是主角么?我知道他是主角就可以了,名字不重要。】
系统:……
路行雪没再理会系统,转头交待河伯把人从墙头放下,同样带去扶家门口,并去请来城里最好的医者。
系统听到这里,顿时一喜,看来宿主虽然嘴上那么说,但心里还是在意主角,不想主角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