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道:“别乱猜了, 一种永远不会面世的新型麻醉剂, 要不是你那么贵, 我可舍不得给你用两支。”
胀痛的眩晕感来袭, 郁臻靠上墙壁,内心骂了这个坏女人一万遍。
在游艇上也是她干的,一定是他背过去倒酒的时候……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弄晕人!
“啊€€€€你怎么了?”柳敏手足无措的扶住他;她只看到艾莉卡拿小管子吹了口气,郁臻就晕倒了,哪儿有什么麻醉剂!
“小妹妹,不要动他。”艾莉卡拍拍手,门外进来两名黑衣人,把昏迷的郁臻抬了出去。
柳敏怀疑先前郁臻骂的畜牲是艾莉卡,这女人确实不是人!
“你们要做什么!?叶子在哪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艾莉卡努嘴道:“你的问题真无聊,类似的话我的耳朵都听出茧了,什么时候这样的场景能够产生一些有趣的台词。”
郁臻清醒的时候,房间的灯异常炫亮,他花了几分钟才勉强适应。
€€€€亮就对了。
这是间手术室,他躺在手术床上,身上盖了一张蓝色的无菌手术单;他掀开布坐起来,肋骨下方的剧痛使他汗流浃背地倒了回去。
剧痛麻痹了他数秒,生理性泪水盈满眼眶。
郁臻捂着自己的小腹右侧,手指隔着布料摸到特殊痕迹。他撩开自己的衣服下摆,他只穿了一件宽松的手术防菌罩衣,内里空荡荡;他忍着弯腰时挤压疼痛部位的苦楚,再次坐起身,低头看去€€€€
他的小腹右边,有一条5cm长的切口,已用针线缝合并涂消毒,但被缝合线穿刺的皮肤下面有明显突起,随着他的呼吸,一块硬物的轮廓忽隐忽现。
有人往他身体里放了东西。
……毒品?人体试验?
他碰了一下伤口,疼得倒吸气。
十五平米的空间一眼望尽,极致简洁,他穿来的衣服叠好放在工具台上。手术室前后各有一扇门,此时他正对的那一道门开启,艾莉卡走了进来。
郁臻见到她,下意识一激灵,他吃了这女人很多亏。
现在离他昏迷恐怕过去好几天了,因为艾莉卡换了新发型和妆容服装,她的长发剪得齐肩平,刘海下是冷色系浓妆;白色无袖上衣和阔腿裤,鞋跟仍旧很高。
她进来后大门自动闭合,郁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却没什么情绪,或许是麻醉剂药效还在持续。
填满不明黑色粉末的小方块、没有固定形态的注射型麻醉剂……鬼知道这家俱乐部还有多少新奇手段。
不知道叶映庭和柳敏死没死。
他真的有见过杜€€吗?郁臻不禁怀疑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都是幻觉。
“醒了?”艾莉卡的手掌贴到墙面,白墙立刻显现出一块悬浮的投影。
投影画面是某个房间的监控视频,房里共有23个人,他们正在逐一醒来,相顾茫然,随后摸着各自脖子上的蓝色金属颈环交流,神情各有忧惧。
有人在房间内四处走动,来到摄像头下方,昂头上望,苍白青灰的面庞占据整个屏幕。
“解释一下,我们俱乐部的服务是非常私人和个性化的。”艾莉卡指着投影道,“本来呢严先生是为你准备了相当有趣的游戏,可是出了些意外,我只好临时变更计划€€€€”
艾莉卡望进他的眼睛,“长话短说,你想活下去的话,得杀掉画面上的23个人。”
郁臻咳嗽道:“我是被植入了丧尸病毒吗?不杀人活不下去?”
“比那还要糟糕,你可以把他们当成丧尸,因为会被吃掉的是你。”艾莉卡一板一眼地说,“我们在那23人身上安装了两小时后自动注射的神经性毒素,然后通过手术在你腹部放入了1人量的解毒剂。你们24个人将被关到一起,我会告诉他们解药在你体内,杀掉你就可以取出解药活下去;所以你不杀他们,他们也要来杀你。”
右腹的伤口抽痛,疼得他嘴唇发白,他问:“是严谌安排的?”
艾莉卡道:“他安排得更复杂,这是我简化后的内容。”
郁臻:“所以,他叫你们把我弄到这儿来,付你们钱,是想看我和其他人自相残杀?”
“他对你很感兴趣,我服务他很长时间了,他以前的猎物都是直接杀掉的,你至少有活下去的机会,运气不错了。”艾莉卡看了眼自己的腕表,“我很忙,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有。”郁臻虚弱地举手道。
艾莉卡等待他说。
郁臻肉眼测量着自己与艾莉卡的距离,“如果我绑架你当人质,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艾莉卡嘲笑他天真:“不能,这里的人不在乎我的生死,我们会一起被打成筛子。”
郁臻放弃目测,改问:“你为什么做这份工作?”
艾莉卡耸肩道:“因为我可以。”
郁臻望天,干涩地笑道:“真变态啊。”
艾莉卡不以为然道:“我认为人类都是变态的,这是我事业的基石1。”
这句话略耳熟,郁臻想不起在哪里看见或者听到过了。
“对了,忘了提醒你,你的新买主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可以提高你生存几率。”
郁臻脸色一变,“新买主?严谌把我倒卖了?”
“不是那么回事,总之活下来你就能见到他了。”艾莉卡把投影画面调到另一个空房间,那是间没有窗户的小屋。
“这间密室的安全性很高,只有一扇门,枪弹不破,我会给你进去的钥匙;但你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待在里面,门一旦再次上锁,便会启动倒数计时器,一个小时后,密室将释放高浓度的氰化氢,不及时出来你会死很惨。”
郁臻:“这个新老板……他还给我安排个留全尸的死法?”
“你可以那么想。”艾莉卡把一柄钥匙抛给他,“祝你好运。”
“对了,我想问一下,既然在这个俱乐部,有钱就能买到一切,那我可以买自己的命吗?”
“理论上可以,但你活下来也不能离开这里,除非你加入我们。”
“加入你们?”
“嗯,付足够的钱,成为会员。”
“你们这儿的会员,有特殊要求吧。”
艾莉卡道:“是的,你需要当着我们的面杀一个人。”
郁臻:“我可以杀严谌吗?”
艾莉卡忽然笑了,“很遗憾,不能了。而且据我的调查,你应该付不起你的身价,所以,还是努力活下去吧。”
她朝他做了个飞吻。
郁臻想这他妈就离谱,他竟然买不起自己。
“最后一个问题。”他叫住艾莉卡,“你们俱乐部,有没有一个叫杜€€的人?”
艾莉卡回眸一笑,道:“无可奉告。”
郁臻脱下手术服,换上了自己原来的衣服,这间手术室必然有监控,但事到如今命都快没了,也没功夫在意隐私了。
他扣好扣子,摸了摸袖口,刀片还在。
艾莉卡估计是去跟那23个人宣读生存法则了。
他想活命,得抢占先机。
有人在监控他,因为当他穿戴完毕的同时,手术室的另一扇门打开了。门外黑压压一片,漫出去的灯光照亮了猩红色地毯和几排座位。
外面是一家剧院,他走了几步,隐约看见黑暗中的前排坐着观众。
杜€€在20岁那年出车祸后,他的记忆就变得错乱了,他总觉得自己活了很久了,但实际他只有23岁。
他经常穿梭于奇幻的时空,见证许多光怪陆离的恐怖事件,不停地重新认识一些人。
无效、相似的信息堆积得太多,他的大脑有时便会不可控地删掉很多记忆来达到肃清的目的;比如他昨天还记得和郁臻相识的过程,今天就只剩下片段化的模糊印象了。
他认识郁臻,他们还有过古怪离奇的共同经历,具体是什么他想不起来了;大约是关于大海和杀戮的吧。总之,“我认识他”这一意识,和他的银行账户密码一同深刻地烙在他的脑海里,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
杜€€记得最牢固的,是他20岁以前的事。
他出生在一个比较尴尬的时期,他没有父亲,只有妈妈和姐姐,妈妈不爱理他,所以他是跟着姐姐长大的。
杜忆晴虽然对外宣称二儿子是她和第二任丈夫所生,但家里人都知道她从来没有第二任丈夫;只不过杜玟的生父不喜欢杜€€,不愿意做他名义和关系上的父亲。私生子说出去到底不好听,所以杜忆晴编造了一个“第二任丈夫”。
听起来他好像有点惨,不过他一直认为自己无比幸运,想要的东西垂手可得,在各种光环照耀下一路平安顺遂地长大,除了即将拥有一个令人憎恶的姐夫,他对自己的人生毫无怨言。
杜忆情对他尽管没有爱意,时常冷落,但她是位无可挑剔的母亲,再说,没人要求母亲必须爱自己的孩子,不是吗?她的一生很完美,杜€€庆幸自己没有成为她的污点。
可能是因为太顺了,顺到连死神收割生命时,都会特意放过他;久而久之,他感受不到开心和难过了。
再来说说他的姐姐,杜玟这人比较有意思。
杜玟是天之骄女,在杜€€出生前,她是杜忆晴的掌上明珠和骄傲,父母恩爱和睦,她像所有幸福家庭女孩一样单纯快乐。
杜忆晴或许不曾考虑过会再生一个孩子,所以心血全部花在了培养杜玟上;杜玟非常优秀,杜€€觉得自己这辈子是没机会像姐姐那么优秀了,当然,他对“变优秀”这件事也不怎么上心。
他幼年时,大概五六岁吧,杜玟带他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会,他和一群同龄孩子跑到花园里玩,忘了时间没能及时回到会场,佣人把他们带回客厅后,每个小朋友都被父母带着回家了,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等姐姐。
杜玟早就走了,走的时候完全没有找过他。
他很怕姐姐就这么不要他了,所以他哭得厉害;后来杜玟还是来了,姐姐摸着他的头说,阿€€,以后还敢乱跑吗?
他说不敢了。
杜玟说,阿€€要记住哦,姐姐可以没有阿€€,但阿€€不可以没有姐姐。
他说,记住了。
于是杜玟才捏捏他的脸蛋,帮他擦干泪珠,带他回家。
十五岁那年杜玟送了他一本日记本,让他写心事。那会儿他已经不是傻子了,他知道杜玟会看,所以他写了杜玟想看到的内容;比如青春期,关于学校、朋友、女孩,抱怨、苦恼和秘密。
从懂事起,他和他姐姐的生活就像在较量。
杜€€是怕他姐的,在他心目中,杜玟无限接近于疯女人,而且她对男人的品味很糟糕,奇差无比。
后来他找了个借口搬出去,他们的关系总算得到缓和。
除了姐姐,他还有一大堆亲戚,其中大部分跟他没有血缘关系。
大家庭里最宠爱他的人是外公,他的外公是个用一切伟大的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的人。据说孙辈里他最得宠,因为他长得像某个早逝的叔叔,那曾是外公最爱的一个儿子。
外公的公司研究的第三代生化人就是模仿着那位叔叔模样制造的,他见过测试版,老实说和是自己蛮神似,所以他坚决不会使用,也不希望这款生化人被推广。
以上是他的家庭关系,没有外人想象的错综复杂,他的个性纯粹是他的不思进取造成的,和旁人无关;他没有活成家人期许中鲜亮的绿树,他是树荫底下一朵阴沉的蘑菇。
话说回来,这家俱乐部真够大的。杜€€逛了两个小时,还没走到能见日光的室外。
船舱划分为了无数个大小不一的房间,他在最底层,这一层的房间小而阴暗,陈设简陋,只配备了基础的工具器械。
有些房门没关,他路过能听见里面传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