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沉梦初醒时 第57章

新来的男孩倒不拘谨,化解尴尬调侃道:“那我下去,先等你们升华完了再上来?”

“那怎么行,不能让客人等。”杜€€终于肯松手放人了。从他身上下去之前,对方不忘摸摸他的耳朵,悄声道:“晚上继续,小乖。”

乖你妈啊乖。郁臻不禁自我拷问,他怎么会找这种类型的男朋友?按理说,无论男女他都喜欢腼腆会害羞型。

阁楼上的第一位住客叫叶映庭,是个十八岁的男孩,失恋了,来岛上散心。

杜€€领着叶映庭去阁楼放行李,送了一份小岛地图,作为房东,为其介绍了一番岛屿的生态和历史;但叶映庭说,他只想知道哪间酒吧的姑娘最漂亮。

杜€€耸肩道:“我们也才搬来不久,不太了解,你可以每一家都去试试。”

郁臻心里总惦记那面镜子,他最初的几天喜欢上楼顶露台吹风,偶尔去阁楼睡会儿午觉,他曾不止一次在镜子里见到诡异事件。

但杜€€说是他没复原,大脑产生了幻觉,以后少上去。

郁臻宁愿是自己疑神疑鬼产幻,毕竟把闹鬼的房子租出去不道德。

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出去吃了顿饭。杜€€不算健谈,不过他愿意装的话,博得他人好感十分容易;喝了点酒,叶映庭打开话匣子,倾诉着青春期的酸涩/爱恋和烦恼,什么他暗恋多年的女孩看不上他,和好朋友因为小事打架云云。

杜€€听得发笑,漫不经心地安慰着小朋友。

郁臻着实无语,他没这方面经历,听完也只能感慨现在的高中生情感经历过于丰富了。

叶映庭在岛上玩了一个星期,说是来放纵散心的,其实骨子里仍然是好孩子,作息规律,从未夜不归宿。

某周六的早晨,叶映庭安静地收拾行李走了,给他们留了张小字条道谢,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

杜€€每天起得早,会做好早餐叫郁臻起床€€€€不是他贪睡,而是他每晚都要谨遵医嘱吃一堆药,整天都身体软绵绵的,嗜睡。

他喝着新鲜的杏汁,拿起餐桌上的小纸条,问:“那个小朋友走了?”

“嗯。”杜€€冷淡地应声,用小勺子敲开托杯里的鸡蛋顶端,剥出白嫩中盛着金黄的溏心蛋,将蛋杯推到他手边,“吃一个。”

郁臻说:“我喜欢煎的。”

“明天煎。”杜€€连勺子也递给他,催促道,“快吃。”

“哦……”郁臻慢吞吞地挖着鸡蛋吃,流质的蛋黄淌进舌尖,腥香浓郁。

他想自己学做饭了,不是杜€€做饭不好吃,只是每次吃对方做的饭,都有种被投喂的感觉,不自在。

杜€€并不期待他给什么夸赞和反馈,单单是热衷于看他吃饭,如果他表现出不爱吃、吃不下,也不会被逼迫着吃完;但他说好吃的东西,杜€€也不会频繁地做那样菜取悦他。怎么说呢,大概是€€€€这个人做事是随心所欲的,你的意见一丁点都不重要,或者说他顾及你感受的程度有限。

假如仔细看,杜€€的眼型狭长流丽,窄窄的扇形双眼皮,嘴唇薄,不笑时显得不近人情。

让郁臻来形容,就是“一看就不会对你认真”的类型。

我挑男朋友的眼光这么差的吗?郁臻疑惑了。他戳了戳杜€€的手,没头没脑地问:“你有没有骗过我?”

杜€€转过来看他,笑道:“我为什么要骗你呢?”

吃过早饭,杜€€洗碗,郁臻上阁楼打扫房间。

叶映庭是个注重外面的男孩,卧室还飘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浴室和露台的卫生保持良好;郁臻先简单地清理了一遍,给浴缸放满水,加入清洁剂浸泡,然后去了卧室换下用过的床单被套。

他换的过程中,一串皮质手链从被子里掉了出来,落到墙边。

郁臻走近捡起来,镜子在他的正前方。

他尽量不去看镜子,低头捡起手链,垂着目光站直转身€€€€

一双枯瘦的脚悬空吊在他身后,乌青的指甲衬着惨白皮肤,往上是瘦骨嶙峋的脚踝和小腿。

郁臻头皮发麻,全身汗毛炸开,下意识地后退€€€€背抵住了冰冷的镜面。

他定神往上看去,阁楼的房顶空荡荡,只吊灯上挂了些纸质装饰物,天窗的阳光漏下,明媚柔和。

郁臻暗骂了几句,匆匆下楼,去厨房找杜€€。

杜€€在切水果,看他脸色苍白,神色恍惚,不解道:“怎么了?”

郁臻不想说自己方才的经历,搞不好杜€€让他吃别的药。他把捡到的手链交到对方手里,说:“阁楼捡的,是那个小朋友弄丢的,你联系下给他寄过去吧。”

“好。”杜€€收下手链。

“我头疼,去睡会儿。”他捂着额头回了房间。

待郁臻走后,杜€€看了看手链,是叶映庭来时戴在左腕的那条,某个牌子的联名限量款,价格炒得很高,如果弄丢怕是会心疼死。

他默不作声地将手链丢进了垃圾桶,转过去继续对付那盘黄澄澄的奈李。

作者有话要说:

杜€€:失忆真好。

郁臻:……渣男?

第62章 双生镜(二) 吻技差

郁臻躺在床上, 没能睡着;他翻来覆去,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杜€€说得没错,他孤僻, 朋友少, 以至于当他对眼前生活产生怀疑时, 都不能联系到一个真正算得上熟悉自己的人, 来帮助自己求证真相和谎言。

要说杜€€是骗他的, 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首先排除谋财图色, 因为他没钱,长相也没到有人非要设局搞他的地步;那就只剩下害命了, 杜€€想害他?

想到此处, 郁臻的房门被人笃笃地敲响,他心脏一紧, 下意识地装睡。

杜€€不急不忙地敲了一分钟,没听到应答, 推门走了进来, 端着一杯热水和几支药瓶。

“先起来把药吃了。”杜€€坐到床边,轻声唤他, “我知道你没睡。”

郁臻睁开眼睛, 缓缓翻过身,面对着床边的人,眨巴眼睛,“可以不吃吗?”

杜€€沉默地把每种药的剂量倒在掌心,很快累积了一小捧五颜六色的胶囊, 如糖果般鲜亮, “自己吃, 还是我喂你?”

郁臻坐起身, 抱着那只手拖来拖去,耍赖道:“我就是不想吃药,吃了每天都没力气,脑袋昏沉沉的,哪儿也去不了!你不是我男朋友吗,怎么一点都不宠我啊,和电影里根本不一样,我不要你照顾我了……还是说你是个家政看护型生化人?那你把我男朋友藏哪里去了?我要一个听话乖巧的男朋友,不要你!”

他一边装疯卖傻,一边观察杜€€的脸色,只见对方攥紧了手指不让药掉出来,耐着性子忍让他。

郁臻演了半天,杜€€依旧无动于衷。

€€€€不会真的是生化人吧?

他突然在对方的手腕咬了一口!

他咬得用力,直到舌尖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天啊,是真人。

“你咬够没有?”杜€€问,语气中隐隐含有怒气。

郁臻心虚地松了口,默默看着那排浸血的牙印,说:“你怎么不叫……”

杜€€显然被咬疼了,脸色不好道:“你真的不吃药?”

郁臻退让一步,讲条件:“你让我见医生,医生说有必要吃我再吃……”

“原来是不信我。”杜€€扔了手里的胶囊药丸,查看手腕的伤势,边说,“我理解,不怪你,你一直都不太喜欢我。”

“……你是个好人。”指被咬成这样都不发火。郁臻背过身钻回被窝,打算当乌龟把接下来的话题蒙混过去。

杜€€气笑了,掰住他的肩将他拧回来,力道大得不容他反抗,然后两根手指塞进他的嘴里,指头夹着他软嫩的舌头,“来,吃这个吧。”

“唔唔……”郁臻含着沾了药味的手指,舌头被人扼制,说什么都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经过不可描述的一小时。

两人分开时,郁臻嘴唇肿了,舌头也麻了,像条丢到岸上的鱼,张着嘴喘息;他反手揪起枕头砸到杜€€身上,怒道:“你吻技超烂!分手吧!”

杜€€拿枕头垫在脑后,在他旁边躺下,转头看他,意犹未尽道:“要不再来?你让我多练练。”

“拒绝。”郁臻缩回被子里,让自己被暗色的暖意包围。

没意思,这男朋友真没意思,中看不中用,接吻像咬人,不快乐。

不过亲一下就不用吃药了,好像不亏?

他躲进被子下面,杜€€的手臂隔着柔软的被面覆在他头顶,说:“你是我第一个主动亲的人。”

许久未感受到他的动静,杜€€掀开被子,而他已经蜷缩着睡着了。

他的睫毛密长而翘,发梢微卷,因躺在被子下缺氧,皮肤白得发粉,像木匣子里藏的陶瓷玩偶。杜€€又萌生了一种错觉,小动物,熟睡的小动物。

郁臻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阁楼,天窗漏下明亮阳光,墙面的镜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名七岁小男孩背对着他,站在墙边。

小孩的头发干黄枯燥,穿着宽松的直筒睡袍,露着细瘦伶仃的后颈和脚踝,就那么站着,却让郁臻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困难。

郁臻不敢相信地盯着小孩的背影,道:“……小久?”

他喊出名字时,声音不自觉地颤栗;他有多久没喊过这个名字了?

小男孩听到自己的名字,背影转成正面,深陷的眼窝里一双空洞的黑眸,瘦得可怜的脸蛋上伤痕累累,抿紧嘴唇,难过地望着他。

“小久。”郁臻连忙走近,手臂抱住小孩,牢牢拥紧这具瘦小脆弱得快要消失的身躯,“……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小久细若蚊声地说,一双小手捧住他的脸,“看看你,好不好。”

“我很好的。”郁臻抱着小孩坐到床边。他幼时无论如何也抱不动的小伙伴,现在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搂在怀里了。

小久听到他说很好,咯咯笑道:“我看到啦,臻臻有家了,还有男朋友。”

“他还不算,我生病了。”郁臻把头埋在童年小伙伴的肩上,尽管那肩膀并不能承受他的重量,“你还好吗?我很久很久……没有去看过你了。”

“嗯……”小久摇头道,“我不好。”

郁臻仓皇地抬头,小久流着眼泪,抓着他的衣领说,“臻臻,我还在那里,你来救救我吧,你长大了,我还没有,我每天都很痛。”

他正要说话,怀里的小男孩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仍维持着搂抱的姿势,独自坐在床边,身影倒映在墙面的镜子里,像个药石罔效的病人。

郁臻四下寻找,阁楼内的家具一览无余,哪里有什么小孩。

墙上的镜子重新出现,映照他苍白憔悴的脸,他缓步靠近,抬手指尖触及镜面€€€€

镜面变作一幅黑色画布,将阁楼场景换成阴暗色调拓印在镜中。晦暗的光线里,走出一个枯瘦细长的高个怪影,它佝偻着背,极缓慢地走到镜子前,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面部,与他隔着一面玻璃相望。

郁臻眼睫颤动,眼珠从泛红的眼眶抖落,他的指尖只差一点点,便能穿过镜子,触摸到阴森枯槁的“鬼影”。

“原来是你啊……”郁臻幡然醒悟,一瞬间,庞杂的痛苦笼罩了他,悲伤像雨后春笋般层层蔓延滋长。

……

“醒醒。”杜€€摇晃着他的肩,“你做噩梦了?”

郁臻在一阵沉痛的窒息感中转醒,他用手背抹着干涩的眼角,脸颊遍布泪痕。

清醒没有使梦里的痛苦减轻,反而愈发真实,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攥紧了杜€€的袖子,恳切道:“你把它弄走吧,你把它弄走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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