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厌难以理解,“为什么!?”
乔思涂瓮声瓮气道:“主要是现在分手,小飞就会正大光明地去对雅雅示好了,小楠不允许。”
丁厌目瞪口呆:“她脑子没毛病吧?”
乔思涂:“小楠在男人方面就是比较偏执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了,小飞不也是图她漂亮放得开?总之你别管了,让他们俩折腾去。对了,我让你跟小飞说,别骚扰雅雅,你说没有?”
丁厌:“额……我忘了。”
乔思涂对他翻了白眼,“那明天再去说,睡觉。”
但这话其实很难开口,丁厌想象不出他要怎么对好哥们儿说:管好你的眼睛和手脚,不要去碰别的女孩。
他是乔思涂的男朋友,又不是司雅的,和曲楠更谈不上感情多好;相反他和贺凌飞才是真正的发小。€€€€他干嘛要去劝自己的兄弟在一段扭曲的关系里委屈求全?他恨不得贺凌飞马上摆脱掉曲楠呢。
所以乔思涂交待他的事,他拖到司雅住进来的第五天,仍没去和贺凌飞说。
而这几天里,曲楠和贺凌飞的相处模式愈发别扭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不合,贺凌飞故意接近司雅的行为也愈发明目张胆。
司雅到来的第五天夜里,那两人终于大吵了一架,半夜曲楠抱着枕头来找乔思涂,不由分说地把丁厌赶出了房间。
丁厌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被迫去跟贺凌飞睡一张床。
那是一个大家都失眠的夜晚,第二天早上,他们躁动不安的假期生活,迎来了剧变€€€€
蓝玉通常是起得第二早的人,她照常醒来,梳洗换好衣服去楼下晨读,却意外没有见到起得第一早的司雅;她觉得奇怪,便上楼去敲了司雅的房门。
门没锁,卧室床铺整齐,像一夜没人睡过;蓝玉走进浴室,瓷砖的血迹顿时使她厉声尖叫€€€€
司雅穿着她第一天来时的那条红裙子,斜倚在浴缸边缘,腹部插着一柄厨房的水果刀,美丽的双眸睁大,已死去多时。
郁臻提问:“为什么不报警?”
乔乔说:“我们不敢……而且每一个人都发誓自己不是凶手。那把刀是楼下厨房里拿的,上面有我们所有人的指纹;我们实在不敢让爸妈知道这件事……假如被牵涉进谋杀案件,无论结果如何,肯定会影响升学的!”
叮叮补充道:“还有就是……我们都认为,只要尸体藏得足够隐蔽,这件事就能被掩盖过去。她是自己离家出走的,那五天没人上门找过她,不会有人知道她是死在我们的房子里……”
郁臻:“你们怎么处理尸体的?”
叮叮咬牙,眼神暗然道:“我们……把她丢进了湖里。”
原来是参与了抛尸,怪不得心虚。郁臻心里有数了,接着问:“详细过程还记得吗?”
叮叮:“天黑以后,我和小飞把尸体装到车的后备箱,开车去了湖边。然后给她的手脚拴上石头,让她沉进了湖底。”
乔乔:“我和蓝蓝留在房间打扫浴室,小楠负责烧掉她用过的床单被子和毛巾,消除一切可能残留有她DNA的东西。然后我们三个将房子里里外外清理了一次,擦掉了所有指纹,包括那把水果刀上的,最后快天亮了,就坐在客厅里等他们俩回来……”
“你们胆子很大啊,心思也算缜密。”郁臻说。
叮叮当他在嘲讽,悻悻地哼了两声。
郁臻继续问:“丁厌,你说是小楠干的,你看到了?还是你有证据?”
叮叮:“我没看到,更没有证据。但除了她还能有谁?她不愿意分手,小飞执意要分,他们俩吵起来,她就把错误归咎到司雅身上,晚上气不过,偷偷去拿刀杀了人。”
乔乔:“我都说了不是小楠!那晚她和我睡在一起,我们聊到天亮,她根本没下过楼,哪里去拿的水果刀?你这是对小楠有偏见,想当然地污蔑她!”
叮叮:“我污蔑?那你说那根手指算怎么回事?不切别人的,就切她的,因为她手漂亮?”
乔乔还要辩驳,郁臻打岔道:“乔乔,你可以作证凶手不是小楠,因为那晚你和她彻夜聊天,是吧?理论上她没有作案时机。我记得先前你说,死者是自杀的,你为什么那么认为?”
“因为……”乔乔陷入回忆,眸色幽幽,“司雅……她的精神其实不太正常,她总觉得,有人要害她。”
作者有话要说:
郁臻:可怜的雅雅,我的理想型。
杜€€:你的理想型未免有点多。
郁臻:€€( ̄€€ ̄)€€
第100章 看见恶魔(九) 鸟
乔思涂是女孩, 关于司雅的事,她能关注到一部分丁厌不知道的细节。
比如,司雅的胆子特别小, 她总是担心屋外和房顶有人, 每晚都要将各扇门窗锁得严严实实。
还有, 司雅掌握得常识和现实生活有些脱节, 和乔思涂认识的同龄女孩相比, 司雅单纯质朴得过分, 她虽然想离开家去到外面的世界,却没有理想或职业规划这样的想法。
可以说, 司雅唯一的目标, 就是活下去,至于怎么活, 她毫无概念。
司雅说她家里有个农场,养了马、奶牛、山羊和少量家畜, 父母、叔叔婶婶和哥哥都在农场里工作, 为镇上餐馆提供新鲜的果蔬和肉类;偶尔也有富人付钱给她的父亲,请他去捕猎稀有的野生禽类。
她有模糊的想法, 认为自己出去以后, 能进餐馆后厨工作。
在司雅到来的第三天,蓝玉对和乔思涂说:“你敢信吗?我和她聊天,她竟然说她从来没有去过学校。”
€€€€不是没读过书,是从没去过学校。其实司雅接受的基础教育相当扎实,会和蓝玉一起阅读交流;但她不曾体验过真实的校园生活和课堂, 她一直在家里学习。
乔思涂知道一些家庭会让孩子在家接受启蒙教育, 年纪大些再送去学校。但司雅显然是被迫与世隔绝了, 她的家庭不能为她提供多么优良的家庭教育, 也不愿意送她去学校。
蓝玉又悄声道:“而且……我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家了,那天我去她房间找她,不小心撞见她在换衣服,我看到啊,她后背全是疤痕,没一块好肉……超可怕……”
乔思涂捂住嘴巴,难以想象那副柔滑白腻的身体竟隐藏着这样不堪的秘密,问:“是怎么回事?”
“肯定是被打的呀……她来求助的时候不就说过,她哥哥想伤害她。”蓝玉咬牙切齿地说,“都跟她说要报警了,她死活不愿意,说那是养育她的家人。”
“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吧。”乔思涂喃喃道,“她好可怜,我把我的衣服都送给她好了。”
蓝玉:“她挺担心会被她哥哥找到的,希望我们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见过她的事情。”
所以这几天他们去湖边游泳钓鱼,司雅总说她留在家里等他们回来……原来是不敢出门。
乔思涂道:“我们来这儿玩了十多天了,根本没见着其他人啊,她家到底住在湖对岸哪里?”
蓝玉:“不知道,我们还是不要靠近比较好,万一真碰到她家里人,问起她怎么办?”
乔思涂:“要真碰到了,我就朝她哥哥和父母扔石头!”
这些通过别人口中了解到的私事,不过是让乔思涂对司雅的身世经历有了概括的认知,但她真正认识到司雅的凄惨和异常,还是第四天,他们去野餐回来后。
司雅擅长做的菜色很传统,中式西式都会做,可惜房子里调味料不多,所以做热菜总是差些味道;听说他们想去树林里野餐,司雅替他们做了一篮子的精巧食物和鲜榨果汁。
贺凌飞像是在和曲楠斗气,两人这些天不怎么说话。
出发去野餐前,贺凌飞在厨房瞎转悠,直夸司雅:“你是老天赐给我们的仙女吧。”
一会儿献殷勤道:“别别别,刀和盘子我来洗,你辛苦了,我帮你€€€€你的手那么白,少碰洗洁精。”
再借机会肢体接触,“你能帮我挽一下袖子吗?”
……
旁观的乔思涂使劲拧丁厌的胳膊,压低声音道:“你看他呀!你快去管管他!”
丁厌被掐疼了,哇哇乱叫,就是不动,哑着声抗议:“你别弄我……我又不是他爹!怎么管!”
男朋友使唤不动,乔思涂自己上;她走到司雅身边,强行挤开了贺凌飞,问道:“雅雅,你和我们一起去玩吧,你看你忙了一大早,不能只给我们做呀,留在家里多没意思。”
司雅抿直嘴角道:“我就不去了……我怕他们在找我。”仿佛是怕乔思涂忧心,她连忙笑了笑道,“我喜欢待在家里,而且我给自己做了午饭,你们放心地去玩,我等你们回来。”
乔思涂劝解道:“可是我们五个人呢,保护你一个肯定没问题……如果碰到你哥哥,我们就当面教训他!”
司雅的瞳孔骤然放大,她面颊粉白,眼神惊惶,甜美的嗓音变得尖锐:“绝对不行!”
乔思涂被她强烈的反应震住,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害怕。
司雅眼睫微颤,手指颤栗地整理头发,大而无神的美丽双眸四处瞟着,不安地舔抿干燥的嘴唇,嗫嚅道:“我、我上楼了……”
说罢,解下围裙,魂不守舍地跑上了二楼。
乔思涂从未在普通人身上,见过那么神经质而焦虑的肢体表现,她哑然无语,只好当司雅是太过胆小了。
可是司雅的恐惧,却在乔思涂的心底埋下了好奇的种子€€€€她怎么回事?她哥哥究竟有多坏,她才会那么怕他?
于是野餐的地点,乔思涂特意选在了蒙星湖对岸。
虽然理智上知道他们不应该靠近那里,但她实在非常好奇司雅的家里人。他们是怎样一群坏蛋,居然给美好温柔的雅雅留下了一想到便会发抖的心理阴影。
湖对岸是一片茂密山林,山顶依稀可见房屋,不知道是不是司雅家的农场,即便是,他们也无法徒步走上去,会迷路的。
在湖边一棵枝叶浓盛的大树下,他们铺开了餐布野餐,欢声笑语,宛如回归了最初的快乐小团体;大家吃饱喝足躺倒,头顶的叶缝细密,金子般的阳光碎碎洒落,耀目至极。
乔思涂午睡醒来,揉着眼睛,远远望见一辆货车飞驰过乡间小路。
这是除了司雅外,他们见到的第一个外人;她拿起望远镜,透过镜片放大看清那辆老式货车€€€€司机是一名黑发少年,因为天气炎热敞着车窗,穿了件黑色短袖,精瘦结实的手臂被晒成深麦色。
乔思涂瞪大了眼睛,这人和他们年纪相仿,看路线是要开车上山;望远镜的视野挪向货车的后尾,载着农具和几头关在笼子里的猪。
€€€€他不会是司雅的哥哥吧!
乔思涂琢磨着,再去看驾车的少年;他眉眼和司雅有三分像,额角流着汗,刚喝过汽水的嘴唇嫣红。
长得不像坏人。
司雅并未跟他们提起过自己详细的家庭状况,乔思涂不知道她有没有弟弟,又或者她不止一个哥哥;总之这名少年应该来自山顶的农场,是司雅的家人。
乔思涂放下望远镜,背过身去,对方别发现他们就好。
傍晚之前回到家,他们都玩得大汗淋漓,风风火火地冲回二楼洗澡。
乔思涂不着急,她检查着屋内的门窗,在底楼到处喊着“司雅”,却无人回答她。
她紧张地去上楼敲司雅的房门,门一推便开,房间里光线暗沉,昏暧不明;她走进里面,见司雅抱着双膝蜷缩在墙角,睁大空洞的眼睛,仿若看不到她。
“雅雅,你怎么了?”乔思涂轻手轻脚地走近,触碰司雅的肩€€€€
谁知少女忽然站起来抱住她,手臂收紧勒住她的腰身,颤声道:“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谁来了?你哥哥?”乔思涂心跳如雷,问,“他在哪里!?”
司雅:“我、我不知道……我一回房间,就有人朝我扔东西……窗户是关上的,可是玻璃砸坏了,我很害怕。”
“你别怕。”乔思涂握了握少女柔软的右手,然后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
房间地面没有任何碎玻璃,所以乔思涂摸到窗帘时,不免狐疑,而帘子一拉开,一团糊在玻璃窗面的血迹映入她眼底。
窗户被砸出裂缝,红色渗进其中,干涸的血迹黏着几根羽毛。
乔思涂低头,阳台的地面躺着一只头破血流的死鸟。
房子的这一面朝着小树林,二楼的高度与葱茂的树冠齐平,偶尔飞来一两只鸟撞死在玻璃上,不算稀奇。
她松了一口气,倒退回墙角,牵起司雅走到窗边,给少女指道:“你看,是一只走错路的小鸟而已啦,没有人朝你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