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也脸红嘴也红,咬着牙去瞪闻正真:“你做什么呢?”
闻正真好整以暇,慢悠悠回答:“做你和你的丫鬟,做的事。”
他就知道会这样!
宋也咬牙切齿,懊恼不已。
当时在公主偏殿里,在外面偷看他和魏屏接吻的人是闻正真。
他不知道闻正真是什么时候来的,只是在他和魏屏发现的时候,对方便毫无忌惮地离开,丝毫不怕被他们发现,否则也不会被宋也看到脸。
“而且,宋公子,欺君之罪,你可知晓?”闻正真见他一脸不高兴,眯起眼睛,哼声道,“我竟不知,宋小姐是个美男子呢。”
这话说得稀奇古怪,阿伯在一旁听了两耳朵,满脸疑惑,高公公见状,悄摸过去塞了块银子给阿伯让他走,阿伯见状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宋也看着恨不得跟他交换身体,你留下我走!
“陛下,臣女……草民这是不得已的。”宋也绞尽脑汁想理由,没了方才的气焰,他低眉顺眼地小声道,“我小时候身体差,养不活,家里这才说让我扮女子长大,后面又……有婚约,稀里糊涂到了现在,我们有打算要跟您说明白的。”
他声音闷闷的,闻正真垂眸,见他黑发束起,眼睫颤动,脸小而白,瞧着十分柔软的模样,心里不知怎的,也跟着柔软下来。
闻正真把玩着手里的面具,挑出他话里面嘴不起眼的两个字,“婚约?”
到这个时候,谁还看不出他的真正心思?他若是在乎宋也是男子,还会亲下去吗?
高公公对自家陛下迟来的春心萌动十分看重,见宋也想装傻,赶忙开口道:“宋公子,您说您都这样儿了,怎么还嫁给孟将军呢?孟将军应该还不知道您是男子吧?要咱家说,不如您跟陛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这话听着怎么越听越别扭。
宋也去看闻正真,闻正真淡淡地笑着看他,风轻云淡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手里的恶鬼面具都要被他捏爆了。
看来剧情是真崩了。
“为什么……为什么陛下对我……?”宋也委实想不明白这件事。
他都按照剧情走了,魏屏和孟知因且不说,他和闻正真正山上的相见是意外,实际上二人并没有怎么相处过。
要问为什么,闻正真也不知道。
他只是这样遇见了,于是就这样想要拥有,其中的感情是怎么样的,他不想明白。
情字伤人,闻正真不想再受伤。
所以他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对你如何,你受着便是,若你不愿……”
他扣下宋也的面具,“有你求着孤的时候。”
宋也当然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在面具下撇撇嘴,心想,反正获罪他就下线,才不管那么多。
闻正真做事有一种奇怪的理所当然,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缘故,他亲了宋也,想要宋也留在自己身边,直白说出又不强迫,像是笃定自己最后会达到目的。
他自傲,他自卑,他自认为掌控了一切。
他看着宋也,直到很久以后的某一刻,才知道,自己喜欢宋也其实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那也是很久之后了,此时他对宋也只是像想抓住一朵云,一只蝴蝶,一缕风一样,人的好胜心与占有欲是非常强烈的。
烟花即将在河边发射绽放,百姓蜂拥而至,宋也趁机从闻正真身旁跑走,高公公与锦衣卫见状要抓,闻正真却摆手道:“随他。”
没人抓,宋也跑了几步反而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兔子灯笼全部变成扁扁一天,好在蜡烛没烧起来,他垂头丧脑,肩膀还被人撞了一下,他大怒看去,又被一撞,人当即往后倒,然后撞进身后人的胸膛。
头一抬,又是冤家。
“陛下。”宋也肩膀被闻正真的手压着,天知道这个病秧子力气怎么那么大。
闻正真睨他一眼,像是听到他的腹诽,洞悉一切,哼了声,把他护在怀里。
高公公在旁卖惨:“我们家公子幼年时常常独自待着,那些侍从下人看人下菜碟,什么都不帮着,我们公子自然得什么事都亲力亲为。”
皇帝可能会被这样对待吗?手握权利的皇帝不会,但年幼体弱的傀儡皇帝,是连最底层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敢怠慢的。
宋也抬起眼睫看身旁的闻正真,男人戴着恶鬼面具,只看得到凸起的喉结和利落的下颌线。
搭在肩膀的手有点凉,可走着,二人的体温跟呼吸也逐渐交融,仿佛行程一个圈。
宋也在离开灯火通明的夜市里,来到微暗的河边,静谧的水面布满了小巧各色的灯笼,遥遥望去,星河流转。
在嘈杂的人群中,二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闻正真松开宋也的肩膀,低下头,面具与面具相磕碰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四目相对,宋也在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宋也,我不管你是男人,是女人。”他声音很轻,给出代表着帝王的承诺,“我可以让你凌驾于一切之上。”
这是人人趋之若鹫的权利。
“包括你吗?”宋也问。
闻正真笑:“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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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
晓月的呼唤从远处袭来,宋也回神,看见晓月左右奔跑急急地找人,他刚想招呼,手臂便被人扯住。他回头€€€€恰逢那人摘下面具。
黑无常的面具揭下,露出俊朗非凡的面容,孟知因的脸上,担忧和不安在看见宋也的那一刻压下,他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可那一刻。
砰砰砰。
“砰€€€€”
烟花发射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一颗流星直直飞向天空,声音变换,像是鸟鸣,再次炸开,天空为之一振,四散的烟火照亮了灰蓝色的天空,最后撒下它的余温。
众人不由发出赞声,烟花接连不断地循环发射落下,照亮每个人的神情,宋也却在这无数人里,看见了孟知因含笑的面容。
阿也。
宋也隐隐约约听到他喊。
孟知因神情微动,难为情般垂下眸,后不知怎的,戴上面具,拉着宋也往河边走,宋也被动追随着他的脚步,穿过人群。
晓月焦急的喊声音夹在其中。
“小姐€€€€”
“小姐你在哪儿呀?花茶要不冰了!”
“公子!公子€€€€小屏,你有看见小姐,不,公子吗?那将军呢?”
“哎呀!”
“哎呀!撞我作什么?”妇人恼怒地骂道。
她下意识掸掸身上的尘,往撞自己的人方向看,结果就看到两抹一前一后的人朝河边的大榕树窜去,她略一想,更气了。
“真是!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真是!”妇人嘴里嚼来嚼去,最后道,“不知廉耻!”
烟花还在放,但并没有刚开始的那般急促而丰富,放烟花的商贩似乎早有准备,这会儿烟花换成了更大筒的,在前一个烟花散尽时再点燃新的,如此便能连续不断地看到烟花。
一切仿佛回归平静,宋也的心却越跳越快。
孟知因把他拉到了榕树前,附近三三两两站着人。
“抱歉,小也。”
他说着靠近,忽然伸手抱住宋也的腰,在烟花熄灭的刹那,带着人腾空而起,失重感让宋也不由自主地抓住孟知因的肩膀的衣服布料。
“啊!”
不远处树下相约的未婚男女发出诧异的叫声,女子跟情郎道:“怎的树上这会儿还会抖叶子下来?”
情郎安抚她:“许是鸟雀被烟花声惊扰了。”
烟花再次绽放,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
宋也坐在榕树树杈上,两只手紧紧攀着孟知因的肩膀,怕惹旁人怀疑树上有人,又怕一不留神掉下去。
他想骂孟知因两句,可见对方背抵着树干,有些狼狈地取下面具,在这不甚明亮的树上,他也能看见对方绯红的脸。
宋也取笑:“原来孟将军也只是个毛头小子。”
孟知因无奈叹息:“昏了头。”
“知道昏了头还不快把我放下去,上这儿来做什么?难不成这儿看烟花更好看?”
宋也说着,侧头往河边看去,高处远姚,他隐约能看见放烟花的人,视线抬高,烟花确实更加美丽,仿佛触手可得。
榕树树高,孟知因带他飞上来的位置不低。
“外面人太多了……”孟知因声音小下去,堂堂大男人,再过几年便是而立之年,此时此刻真像宋也所说,成了个毛头小子。
宋也脸上的面具摘下,挂在脑后,秀气的眉,如繁星般闪亮的眼,在孟知因看来,比烟花还要美上一万倍。
“阿也。”孟知因这样喊他。
这句阿也,在他独自一人,在外征战,在外受伤,濒死时,在心中百转千回,辗转着,念了无数次。
长久的期盼,长久的期待,在年少的他心中种下了一颗名叫宋也的种子。
现在这颗种子发芽了,成长了,即将开花结果。
孟知因从来没有这样浓烈的情感,把心剖开,想要将这颗果子埋在心底,期盼着以他的血肉,永久地让它扎根。
宋也回头看他。
孟知因微微闭上眼,侧过头朝他吻去,声音夹在呢喃中。
“我们成亲吧。”
……
“小屏,你在看什么?”
晓月找不到宋也,也找不到孟知因,连副将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在人群里绕了大半圈,气的把握住手心已经捂温的花茶喝掉。
她喝完,就发现魏屏站在河边不远,跑过去拍对方的肩膀,见人呆呆的,好奇询问,得不到答复,又叹气。
“真是搞不懂你们在想什么。”
晓月觉得自己是个小丫鬟,不该想太多,可是她看魏屏,却总觉得他是一个心里藏着很多难过的人。
像半截蜡烛,好像还能点燃,但是芯已经燃光了,再点,便会融成一团。
她陪着魏屏站了一会儿,直到对方拖动步伐,走到河边,晓月这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盏小小的灯笼。
很朴素的纸质灯笼,上面画着的是小姐最喜欢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