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些重要的,或者上了报纸的案子,才能确定陪审团坐着的是本人。
但即使是本人也没什么用,陪审团的宣判首先看的是犯人的身份地位,有权有势的人杀掉一个地位低的人,一定都是误杀,最多付出些金钱上的赔偿。如果受害者与被告地位相当,你就要看控辩双方谁更会编故事了。
比如上次《诺顿晨报》那个倒霉记者牵涉到的案子。
当奥瑟尔兄弟还是银行家时,他们是陪审团绅士们的自己人,就算知道这两个人掀了桌子,他们也不会被判有罪的。警察们无论使用任何手段,也都没用。
但当两个人破产,他们成了穷光蛋,还连带着让很多绅士的钱打了水漂,那双方地位就逆转了。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手段,就算他们俩真的是无辜的,那也得去牢里待着,甚至直接走上绞刑架。
“第一次开庭时,法庭的旁听席上,就会坐满了因为银行破产也同样破产的可怜人。或许,有人的兜里还揣着一把水果刀,就为了在见到奥瑟尔兄弟时,来为自己复仇。
而只要站到辩护席上,你的律师生涯也完蛋了,你的行为,不止加速了主家的破产,同时破坏了全世界警察与银行业家的信任€€€€你真的认为你们的这点小手段,没有人能看出来吗?而且,对,不只是皇家警察的,我们皇家警察不靠那点额外收入生存,更不只是索德曼警察的,是整个世界的警察和银行家的。
你觉得那些银行家会怎么想你?认为你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稳赚不赔的生财之道?不,他们对你只有憎恶。
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无能、贪婪又带着糟糕运气的下三滥。你确定你能在律师界混下去吗?或者,我更诚恳地问一声‘你觉得你还能活得下去吗?’”
目前全世界警察们的薪水都过于微薄,而会去干银行抢劫这份工作的歹徒,必定是悍匪。抓住一个,平均得赔上四五个警察的性命。所以,不但警察从赃物里顺走一些,失主不会管,甚至他们还会给与警察一定百分比的奖励。
这是一条还算良性的潜规则。
小奥瑟尔和律师的行为,不只是污蔑了鱼尾区的警察们,让那两位巡警的牺牲成了笑话,还彻底破坏了这条潜规则。
在没有监控的世界里,还有警察敢去抓抢劫犯吗?不是所有警察局都像鱼尾区警局一样有个富有的奥尔,还有一群同样小有资产的警察的。一旦被讹诈,他们付不起,只能背着黑暗的名声去坐牢。
对银行家,不只是银行家,也包括所有小有资产的商人们,这都是一个很坏的先例,警察不敢给他们查案了。
“你们就是两个蠢货。特别是你。”奥尔毫不客气地说,他看向律师,“你是一位律师,是靠着规则吃饭的人,结果呢?你竟然通过破坏规则来为自己谋求利益。为什么在你之前,没有人,至少没有记录在册的人,做过同样的事情,因为其他都比你们蠢吗?不,恰恰相反。”
“……”
当奥尔说完最后一个单词,这个站了八个人的审讯室,陷入了异常的寂静中。
直到那位律师站了起来,他系好扣子,对小奥瑟尔说:“奥瑟尔先生,看来我无法为您继续服务了。”
律师是真的不知道他要做的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吗?不,他知道。所以,他根本没想过做这件蠢事,他比警察们更害怕对簿公堂。他只是认为鱼尾区的警察们不知道到底谁更怕,他可以反过来吓住他们,然后从他们的身上榨出一笔油水来。
€€€€狼人们大多是军队里出来的,血族们包括克拉罗斯和马克西姆在内,也都还年轻,人类警察在此之前面对的也都是底层的事情,他们不是被吓住了,而是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是眼界的问题,不是胆量的。
而奥尔……奥尔他就是个BUG。
律师显然认为自己没有继续留在这的必要了,不是因为被揭穿之后没脸,只是因为继续留在这对他没有任何利益了。
小奥瑟尔点了点头,他的脸色有些沉重,但并没有绝望,看来他还在图谋着什么。
“等等。”直到律师叫上了助理要离开了,奥尔才叫住了他,“稍后还有需要你的地方。”
律师站在那,脸色阴沉得就像是下雨。可最终,他回去坐下了,他不敢对奥尔翻脸,走出那扇门。
就在律师重新坐稳的一瞬间,小奥瑟尔开了口:“我无意为自己开脱,确实,我因为贪婪做了一件蠢事。但我哥哥雇人抢劫骗保这件事,真的和我无关,您的同事听到了麦斯唐纳先生和我哥哥的交谈,其中也包括这一点。他亲口承认了,他咬着我不放只是为了让我帮他。
当然,台风确实是我‘无意中’透露给哥哥的,因为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将大笔的钱财投入到了期货中。我以为他知道这件事后,会在周一开市的时候,去卖掉所有期货,这不会给他造成损失,恰恰相反,这会让他小赚一笔,并填补上银行的亏空。
谁知道他被吓得直接疯了,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来!”
奥尔听着小奥瑟尔声情并茂地说完:“你哥哥到底买了多少钱的菠萝?直接说周一可能达到的价钱。”
“三万五千金徽的本金,周一至少有二十六万金徽,我们可以……”
“所以他其实并没动用银行的整体资金,对吧?银行大体上都控制在你的手里,除了我们隔壁的那个分行。”奥尔打断了他。
“对……”小奥瑟尔的眼神有些惊慌,他有着不好的预感。
奥尔已经转头看向了马克西姆:“翻了八倍?我知道你为什么说菠萝涨得可怕了。他刚才找我们要多少金徽来着?”
“四万五。”
“我看你们的情况,是大概凑够了?”
“呃……是的。”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蠢货,放着一头价值二十六万金辉的猪不要,却对一头狼索要四万五金徽?”奥尔感叹了一句,“或者……胃口真大,想把猪和狼都吃了?律师先生,请起草文件吧。”
“……什么文件?”
“奥瑟尔兄弟银行的股份转交文件,兄弟俩的全部股权,四万五金徽。”奥尔指着马克西姆,“转交给他。”
马克西姆:(O口O)
“您不能€€€€”
“我能!”奥尔一个眼神把他瞪了回去,“如果拒绝,我会把你们俩在这关到下一个周末,同时我会把你们要干的事情在皇家警察中间传出去,警察知道的事情,律师也不会不清楚。没有律师敢来给你这个蠢货辩护,没人会来帮助你们。
下一个周末当你出去的时候,你觉得你的银行还存在吗?那时候你的老婆孩子是否还会在等着你都要打一个问号。四万五?还是一文不名?”
小奥瑟尔的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彻底瘫在了椅子上。
“很好,看来您做出选择了。马克西姆,叫个我们的律师过来,然后,这里的事情就由你负责了。”
“是的,先生!”马克西姆的声音有点发飘,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所以已经悄悄掐了自己好几次了。假如是个人类,他的大腿早就一片青紫了。
明明几个小时前,他还和几个人商量着该怎么拿出四万五千金徽,好让分局憋屈地度过这场灾难。然后现在,他们还是得拿出四万五千金徽,但这次却是心甘情愿朝外拿的。
他刚要坐下,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这就去叫人!”
他也读过法律,毕竟不是专职的,他得去找族里的律师过来。
马克西姆虽然是血族,但此刻却有些呼吸困难,因为太幸福了。
奥尔起身离开,他不认为还有必要继续留在这间办公室里了,更没必要让人看着屋里的两人。
“去找一块毛巾,还有弄一个水壶和一桶水来。”奥尔对着安卡说。
安卡立刻去弄东西了,这都是常用的物品,只是十分钟就都被他弄来了。
然后奥尔打开了大奥瑟尔的那间审讯室:“嘿,给我弄点酒€€€€唔!”
奥尔直接从他的对面,把这个胖子拽了起来,压在了桌上。大奥瑟尔就像是个螃蟹一样挥舞着双手,却根本无法撼动奥尔分毫。
“把毛巾盖在他的脸上。”奥尔说,然后接过了水壶。水浇在了毛巾上,很快浸湿了毛巾,又透过毛巾滴落在了下面大奥瑟尔的口鼻上,这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大奥瑟尔的双腿蹬踹得更加用力了,他的手在桌子上拍打,发出“嘭嘭嘭!”的可怕声音,渐渐的,这些挣扎又开始变得缓慢,他两腿抽搐,指甲在桌子上抓出一道道的划痕。
终于奥尔放开了大奥瑟尔,拿走了湿毛巾,大奥瑟尔从桌子上滑了下去。他跌倒在地上,双手撑地,即使不住的咳嗽也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奥尔坐了下来:“……”他本想问这个家伙把期货藏在哪儿了?
马克西姆给奥尔做的期货常识普及中,奥尔知道,诺顿帝国的期货是票券,一张票代表一手(根据货物不同,每手所代表的数量不等)交易。拿着这张票,以及票券主人的“代理期货交易合同”,那么代理人就可以代为买卖期货。
但是,严刑拷打大奥瑟尔一顿,再拿到期货,奥尔是爽了,这却突破了奥尔的底线。他能用这种手段谋夺一个罪犯的财产,未来谁知道他会不会用类似的手段,夺取一个无辜者的财产呢?就算他自己没这么干,但会不会被其他警察学去呢?
至于奥瑟尔兄弟银行……那场交易可是由小奥瑟尔最先提出来的,是价值四万五千金徽的合法交易,双方是自愿买卖的。
“最迟今天晚上,你弟弟和你们的家庭律师,应该会来劝你在股权转让书上签字,你最好签。台风的事,是你弟弟透露给你的?那你最好尽快把期货转交给你信任的人。”
大奥瑟尔顿时有些走神,看来陷入了回忆中。
奥尔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安卡不明白的问:“先生,为什么?”
安卡当然看明白了奥尔要干什么,他可是热血沸腾的,甚至刚才站在奥尔背后都在忍不住搓手,虽然那些期货落不到他的手里,但二十多万的金徽,那会给奥尔的势力带来巨大的发展!
“我们是警察,不是强盗。”奥尔平静地说。
“啊……”安卡一怔,脸上有些发红,他低着头,羞愧地向后退了两步。
达利安在对他微笑,克拉罗斯则在他看过去的时候,略略鞠躬,奥尔知道,自己确实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至少对他们来说,在遇到类似的情况时,这件事会浮现出来吧?
“蒙代尔警官!我把我所有的财产都赠送给你!”陷入沉思的大奥瑟尔忽然站了起来。
“???”奥尔目瞪喵呆,“呃,奥瑟尔先生,我刚才并不是在威胁您什么,您的财产可以留给您的家人。”
“家人?”大奥瑟尔冷笑,“我的弟弟吗?还是我的老婆?不,我弟弟别想从我这拿到一个子儿,我更不会让我老婆拿着我的钱嫁给别的男人,我也没有孩子……那些远房亲戚都是一群贪婪的猪!
当然,那些财产也不是白给您的。我想要在剩下的日子里,过上还算体面的生活。别把我和囚犯关在一起,让我继续待在这就好,没床也可以,给我一张毯子。至少一周能洗一次澡,有正经的食物,或许每天能喝上一小杯,劣等的啤酒就可以。”
这可……真是意外,但奥尔得说,大奥瑟尔这是很明智的选择吗?
“您不一定会被判处死刑。”两个警察牺牲了,奥尔也想让他赔命。但银行没破产,那些陪审团的绅士们无论是否知道银行易主,都不会要他的命,因为大奥瑟尔是自己人。
正因为如此,奥尔才会和他说这么多,现在可不是为了底线,而是奥尔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否则这家伙一上法庭,嚷嚷什么这一切都是警察为了谋夺他的财产而严刑拷打的结果?当然奥尔还是能应付的,可是过程会非常的麻烦。
而且他到时候必定要到法庭上和这个家伙打嘴仗,浪费他的时间和精力。
“但我会坐牢……”大奥瑟尔打了个哆嗦,“您看看我,您认为我这样的人,能在牢里活下去吗?我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活剥了皮!”
他满脸的惊恐,看样子已经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
“有两个无辜的警察因为你愚蠢的行为被炸成了碎块。”奥尔看着他,对他没有任何同情,“更可笑的是,他们还是为了保护你的财产而死的。假如你在股权转让合同上签字,那我可以答应,让你在审判前待在这间审讯室里。仅此而已。”
“我会告诉法庭,是你拷打我,逼迫我认罪的,并且侵占了我的财产!”大奥瑟尔立刻变了脸,他阴恻恻地瞪着奥尔。
“你的弟弟会证明,你在说谎你不过是不甘心的挣扎而已。”奥尔留给他一个微笑,转身离开了。
“但是这样一来,小奥瑟尔就会成为最希望大奥瑟尔死的人了吧?”到了门外,克拉罗斯问,“毕竟他没了银行,就必须盯紧了他哥哥的钱……可这样他还是能得到期货啊。”
“你认为,当审判结束的时候,那些期货还值钱吗?”奥尔反问,“小奥瑟尔会尽一切可能让大奥瑟尔在近期,将期货的代理权移交给他。”
“那大奥瑟尔会不会用期货收买小奥瑟尔作伪证,把他弄出去?”
“他倒是希望,可小奥瑟尔很清楚,一旦把他弄出去,那大奥瑟尔毫无疑问会取回自己的期货。大奥瑟尔也清楚,一旦把代理权交出去,他的期货就会瞬间变成属于别人的金徽,而他也彻底没用了。”
这兄弟俩之间已经彻底没有了信任,他们也确实毫无信用可言,甚至私底下都恨不得对方死的越悲惨越好,偏偏两个人也都清楚对方怎么想的。只是过去他们还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现在那层表象彻底被撕破了。
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期货被大奥瑟尔攥到暴雷,到时候价值二十多万的期货,一夜之间变成废纸一张。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克拉罗斯笑着说,他很期待未来看到这兄弟俩的结局,“不过,二十多万的金徽,就这么放弃了……当然,我尊重您的选择。”
“先生,局长,总局的钱德勒警官来拜访了。”舒尔顿过来报讯。
而钱德勒看到奥尔的第一句话就是:“亲爱的蒙代尔警官,快陪我去看看被炸毁的金库吧!”
他的双眼水亮,满含期待。
“……当然。”
奥尔去给钱德勒当导游了,达利安准备回他的办公室继续办公。
但却被克拉罗斯拉住了:“蒙代尔先生喜欢什么类型的?”
达利安:“他喜欢我这个类型的。”
克拉罗斯挑挑眉:“别这么充满攻击性,加西亚€€达利安。我当然知道,您是他的伴侣,我也无意破坏蒙代尔先生的婚姻,即使他和一个狼人结婚。我只是想成为他情人的其中之一,我和您是同一阵营的。”
换一个时代,克拉罗斯的这番发言是厚颜无耻,但在诺顿帝国,这是很正常的情况。生育、结盟、爱恋、友情、色相、猎奇等等都可以借由结合来表达,性不只是一种私密的个人行为,不只是为了生育或享乐,也可以是暴力的发泄,是高位者对低位者权力的展示,或者反过来,是低位者对高位者献出忠诚的表达方式。
对克拉罗斯来说,他只是觉得单纯的相处,无法完美地诠释出他对奥尔的忠诚与热爱了,他需要更进一步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