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们的吗?”男首领康拉德€€曼斯坦顿忍不住问,神色间竟然浮现出几分惊喜。
“不,这是给我们自己人建的。”
康拉德脸上一红,他本来就是三个人里最寡言的一个,说错话就脸红,达利安有点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成为首领的。
但他更好奇,这些狼人的生活状况,到底是有多糟糕。能听见有小孩子在房间里奔跑,以及他们的笑声,年纪大点的狼人都知道要低声,毕竟同族的耳朵都很灵敏。但孩子的反应已经能说明,他们对这个新地方很满意。
“但这可不像是给血族建的房子,给你们本地狼人的?住这么紧密的房子?”女首领妮维莎€€奥拉维接着问,“难道是给人类的?”
康拉德的脸更红了,居住得这么紧密的房子,确实不该是给狼人的。
狼人当然可以过集体生活,但那是在特殊情况下,比如军队中,学校里,或者像他们这样逃难的路上。可一旦分家,狼人们就变得充满了强烈的领地意识。
这点也和野生的狼一样,能集结成群,可一旦散开变成家族式生活,就会对一切入侵者挥爪子。
所以,在真正的狼人聚居地,狼人都是一家子住独栋,并且每家狼人之间都会有一定的距离。这两位这么纠缠这个问题,看来他们是想在这就这么住下?
确定了,他们确实生活得很糟糕。
“这里属于我的伴侣,奥尔维茨卡€€蒙代尔,血族的王储。一间房子而已,就让你们的态度彻底改变了吗?”
“……”妮维莎看着达利安,她有着一头红发,绿色的眼睛,年纪三十岁上下,神色与表情极其凶悍,“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是真的很好,能一口气拿出安置四千多人的住宅,可不只是一间房子而已。”
“我确实只是为了‘一间房子而已’。”康拉德却和妮维莎唱了反调,“你以为我们这些‘叛徒’能生活得多体面?血族还好,不会找我们的麻烦,但也不会搭理我们,那些教会……”
康拉德抿了抿嘴唇,他没具体说出自己过去的遭遇:“假如你能让我们住在这,那我们的命就是你的。”
看来康拉德是真的小家族头领,妮维莎则是试探者的头领。
“不行。”
“!”两个首领同时一怔,妮维莎很意外达利安会拒绝这个收服至少一半狼人的机会。
甚至整个小区都寂静了下来,因为可不只是他们三个在说话,所有狼人也都在听。
“首领们,请两位明白一件事,你们面对的,是双向选择。”
康拉德看着达利安:“能告诉我,未来住在这的人是谁吗?他们为你们工作了多久?”
“未来要在这居住的,是蒙代尔集团企业的杰出工人,他们基本上都为企业工作了一到两年。在搬进这后,也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彻底拥有了这处房产,他们只是得到了居住权,并且每年要上交一定的物业管理费用。
但假如他们在企业工作的时间超过了三十年,那暂时居住权就变成了他个人的永久居住权,在他或她死后,即使他们的子女没有继续在企业中工作,也能居住二十年。”
这是奥尔与众人研究之后的结果,不收取房费,只收取少量的物业费,但房产也永远不会归属于工人个人,并且禁止买卖。
康拉德的眼睛亮了:“我们能做到,我们会有房子的!必须要隔离半个月吗?无论什么工作都可以,我们现在就能开始干。”
他的热情让达利安都忍不住向后仰,妮维莎一脸无奈,只能说双方的目标不同,他们已经从同一条船上下来了,就该走向不同的路。
“就算房子确实很有吸引力,但您是否太过热情了?”达利安觉得还是问明白了吧,虽然狼人用奥尔的话说比较憨,但达利安都是第一次见到憨到这个地步的。
第297章
“你们已经表现得很多了,登记后就给我们吃的,都是干净美味的食物。”康拉德很憨厚地笑了笑。
“我听见你和那个血族的谈话了,他离开是考虑到了我们的心情。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对狼人那么温柔的血族。你够强大,但没有用武力压服,即使对冒犯你的人也给了改正的机会,甚至让卢肯那个蠢货带着人走了。
而隔离其实也是白养我们半个月吧?两天后的满月仪式,你是不是还要把我们送到繁星公园去?我们的祖先虽然是因为血族的过分压迫才脱离了血族,但如果贪婪血族愿意接纳,我们也必然重新献上忠诚。”
他会成为首领,显然不是因为他最憨,他也是个合格的领导者。
作为异族的最底层,他们和普通人的最底层没什么差别,都不过是努力挣扎活下去罢了。
达利安:“……”
确实他已经表现得够多了。换成四年前,达利安也会敏锐地感觉出其中蕴含的善意,可是现在,和奥尔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他总是对奥尔说,不要用他的眼光看外边的世界,但是他自己已经把这些全部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就在刚刚康拉德说话的时候,一些已经安排好了住宅的狼人从窗户里探出了头来,他们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达利安。
“没必要着急提前解除隔离,倒是能提前开始你们的课程。”达利安挥挥手,那些看起来该是看守的红衣警察走了过来。
本来是要让他们休息一晚的,看来还是给这些家伙找些事吧。
警官们过来,表示自己是某某栋的楼长,负责每天分发食物,组织学习和活动,最重要的是,分配工作要根据他们在隔离期间的表现。
妮维莎是还想和达利安聊聊的,可是康拉德已经兴冲冲地离开了。她也只能叹一口气,同样去组织自己的人手去了。
离开小区时,达利安朝天上看了一眼,有大片羽毛状的云朵飘过,就如奥尔张开的翅膀€€€€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在奥尔的羽翼下,被宠坏了。或者说不只是他,很多人都被宠坏了。这些外来的狼人们,出现得非常及时,和他们的交流,可以让很多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达利安:“又有案子?”
奥丁:“哇哇哇?”
伊维尔:“对,又有案子。是那个葛雷帕子爵找来的,先生一开始不想接,不过这案子牵涉很大,钱德勒的妻子亲自来了。公主殿下,别担心,您的牛肉馅饼就在外边,波切尔大婶新烙的。”
虽然和奥丁没有心灵感应,但相处得时间久了,狼人们至少都过了鸦语四级,像是伊维尔这种的至少是专八了。
不能做牛肉馅饼,只能给奥丁买这种小事,奥尔就没有通过感应告诉她€€€€绝不是因为心虚。
“钱德勒?那个钱德勒?我去找他。”
“哇!哇哇!”挣钱养家的爸爸真辛苦,就吃波切尔大婶的牛肉馅饼吧。爸爸我吃完了去找你!
“呼……”奥尔收到了奥丁的讯息,松了一口气。
此时站在他身旁,兴致勃勃旁观奥尔检查现场的葛雷帕子爵立刻问:“您发现了什么吗?”
“没有。”
“您可真是谨慎啊。”葛雷帕子爵笑嘻嘻地,没有再多问。
他们现在正在奎克莱公爵的宅邸中,这是一栋拥有三十六间客房的大宅子,公爵在世时曾经是帝国的陆军大臣。对,在世时,他死了,三天前正是他的葬礼€€€€公爵的小女儿是葛雷帕子爵的未婚妻。
三天前也就是公爵葬礼当天,晚上八点左右,仆人在其中一间客房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具尸体,就是葛雷帕子爵的男性情人。
单纯如此,也不会把奥尔找来,就算找了奥尔也不会答应来管€€€€他目前手上的事情太多了,冷酷地说,任何一件事都比葛雷帕子爵的情人重要。
但在发现死了人之后,公爵的家人们又发现公爵书房的保险柜是打开的,他们丢失了价值5万金徽的珠宝,12万金徽的各种有价证券,十几封重要信件,其中有两封信与殖民地的军事防务有关,这是要命的事情。
唯一欣慰的是,当发现遗失重要物品后,新任奎克莱公爵没有隐瞒,在立刻派人前往通知国王的同时,封闭了宅邸,并开始根据名单详查每一个进出的来客。
当时大概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很快就会完结,包括国王。
但经过三天的搜查,丢失的所有财物都没找到,杀人凶手没找到,甚至还出现了一个新问题,那就是没人知道这个子爵的情人到底是谁,还有他是怎么进来的。
更可笑的是,连葛雷帕子爵自己,在这几天前,都以为他的情人是专业交际花。这也代表着,奎克莱公爵家的来客名单与佣人名单并不详细,有一个未知的外来人,必定还有第二个、第三个。
皇室禁卫军的狼人和皇家警察总局的狼人,都已经检查过,无线索。
这个不能怪他们,因为当一群贵族聚集在一起,衣香鬓影只是表象,安罗娜女王带来了优良的卫生习惯,但人类的体质无法改变,诺顿帝国人种的体味就是重,他们还要喷洒浓烈的香味,结果数十种浓烈的香水与体味混合在一起,那种味道对于普通人的鼻子都是一种冲击力,何况狼人。
血族和人类警察也在追查,同样都无线索。
情报已经遗失了三天,对于军事情报来说是很可怕的事情,国王没办法继续坐等下去了。
而这次来找他的是王子妃莫萨娜,因为钱德勒病了。
奥尔相信他是真的病了,生病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国王在牛奶那件事上拒绝了他……奥尔只能希望,钱德勒千万不要黑化,他是奥尔所了解到的“上层人士”中,仅有的几个好人之一了。
回到案子,现在奥尔手里的线索就是:验尸报告,两份来客名单,以及禁卫军与皇家警察们收集到的证词。
死者是被勒死的,身上穿着衬衫与黑色长裤,没穿袜子,没穿鞋,现场没有发现相匹配的凶器。
他的两条上臂、双手手腕都有淤青,脖颈与胸前都有吻痕,肩膀上有咬痕,下面也有白色液体的痕迹。死者的双脚有细小的划伤,左脚大脚趾的指甲脱落,从新鲜程度看应该是死亡前不久挣扎时造成伤痕。怀疑死亡时间在当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之间。
那些爱情的痕迹都可以忽略掉,来时的路上,葛雷帕子爵很明确地向奥尔“认领”了这些痕迹。他说他当时觉得很惊喜,直接拉着死者进了客房,所以那些痕迹都是他弄出来的。
在完事后,他留下了50金徽的代金券,就直接离开了。
子爵对这位情人的了解也极其的有限:对方名叫沃伦€€多特万,他们俩第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前的某个舞会上(具体是哪个葛雷帕子爵忘了),对方显得很彷徨、青涩,就像是误入了狼群的鹿。这引起了葛雷帕子爵的兴趣,交谈之后了解到他是被朋友带来的,他也确实对上流阶级毫不了解。
葛雷帕子爵把人灌醉后,和对方共度了愉快的一夜,临走时留下了100金徽。之后又在不同的酒会、舞会上碰见了他几次,葛雷帕子爵基本上每次都选择了带走他,能确定对方确实很青涩,但也在渐渐适应并了解这个世界。
三天前的温存后,葛雷帕子爵已经和他约好,要包养他一段时间,对方也很高兴地答应了。
子爵离开时是四点半,因为他要去前厅。诺顿帝国的葬礼习俗是将死者下葬后,亲友要举行聚会。作为薇薇安小姐的未婚夫,葛雷帕子爵也算是死者的亲属,当日的众多客人与公爵的家人都证实,子爵到达大厅时还不到五点,他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直到佣人来向公爵禀报,发现了尸体。
葛雷帕子爵没动机,没有作案时间。
至于葛雷帕子爵的未婚妻,薇薇安€€奎克莱小姐,或她的两位兄长,会不会因为葛雷帕子爵的放浪行为怀恨在心,所以杀了沃伦?在这栋宅子里,根本不需要他们自己动手,佣人们会很乐意为主人服务。
但是,他们刚来时,奎克莱公爵一家对葛雷帕子爵的亲切态度,就让奥尔明白,这种猜测也不可能。这是标准的贵族式婚姻,和奥尔的三观格格不入的那种。
谋杀案和盗窃案的案发现场都保存得很好,但床上的那被折腾得乱七八糟的床单被褥没什么用,奥尔趴在地上检查了客房的每个角落,除了弄了一身灰,毫无所获。
毫无……等等,这本身就是个问题。
沃伦€€多特万不是貌美的少年,他身高183公分,比子爵还要略高些,从照片上看,他的体格很健美,整体外形都是罗马雕塑那个类型的。这么一个大个子,虽然被袭击前和子爵做了一场激烈的运动,但从验尸报告看,子爵还是很有分寸的,不至于让他失去反抗能力。
他生死关头挣扎时把脚指甲都挣扎掉了,怎么可能人们都没听到动静?
他是横在靠近门口的地板上的,佣人进来时,门就撞在了他的肩膀上。
“请把发现遗体的女佣叫来,谢谢。”
女佣看起来很憔悴又焦虑,这并不可疑,她发现了尸体,这很可能被认为是晦气的,她即将失去在公爵家的体面工作,未来很可能无法找到工作€€€€不是同标准的工作,而是纯粹的工作。
“您好,警官先生。”尽管如此,女佣还是保持着礼貌。
“您进来时,死者肩膀朝着这个方向,他是趴着的,还是仰躺着的?”
“是朝着这个方向,那位可怜人是仰躺着的,警官先生。”
“他的双腿是歪着的吗?”
“双腿……我不知道,没有注意。”
“是直着的。”子爵说,“警官们搬运尸体时,我在旁边看着。尸体已经僵硬了,因为空间太狭小了,他的两条长腿在搬运走时,非常碍事,真可惜……那可是一双美腿。”
“……”从他跑到警局邀请办案,一直到现在,奥尔已经产生了多次打死他的冲动了。他转头,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案情,而不是渣男身上。
这是一间单人客房,不大,进门三步就是床。沃伦的肩膀能够在开门时被碰到,他的脚必须朝着床头柜,可沃伦太高大了,他要是这么躺着,脚如果是直着的,那么就要伸到床下面去了。
子爵看见爬进了床下,又爬了出来:“您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一次床下了吗?”
“是看过一次了,但当时看的是床下的地板,现在看的是床下的床板。”奥尔手上托着手帕,而手帕中躺着一片大脚趾的指甲。
上次爬进去时,地板上竟然没有血迹,很可能是很凑巧的,血迹都顺着脚面朝下流,被裤子吸走了。
“你们听到动静了,但以为是客人们在运动?”
“光明啊!这……太可怕了!”女佣瞬间被吓得毫无血色,“我、我曾经听到……但我们都知道,葛雷帕子爵之前是和这位先生一起过来的……”
“把您同样负责这一侧客房的同事都叫来吧。放松,我很理解你们,你们只是在履行一位忠诚仆人的职责。”奥尔温和地安慰她,又是仆人保护主人,他当然反感这种行为,但为了情报,奥尔已经习惯了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