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拖则拖,绝不是现在。
谢征微微蹙紧眉,一言不发。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情很不对,说白了,傅偏楼没有违背他们默认的约定,尽管在后厨帮忙,却也没领到半分工钱,只是作为替代,钱掌柜答应给李草置办冬衣罢了。
顾及到这个份上,他按理来说,并不该有意见才是,可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挥之不去,让他难以静心。
是介意傅偏楼和011共同的欺瞒吗?
他扪心自问,似乎也不全是。
只不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傅偏楼居然能和钱掌柜单独接触了,令他十分惊异。
谢征是清楚傅偏楼有多厌恶类似钱掌柜的中年男人的。
就连成衣坊不算多胖的坊主,隔着衣物给人量尺寸时,他也会因受不了而下意识抗拒。
就像他费心侍弄的一株娇弱禾苗,某天回来忽然发现,不知何时,它蹿高许多,也更为坚韧了。
一面为它的成长欣喜,一面又颇不是滋味。
他对傅偏楼并不存在无法控制的感情,究竟为何如此……
谢征思来想去,从各方角度入手剖析,最终只能将其归结为出乎意料的不快。
生生压下这种不快,他没继续反驳011的话。
等收拾好回到房里,谢征已经冷静到完全看不出异状。
桌子和地面都被打扫得很干净,傅偏楼背着手,不时忐忑地瞄他一眼。
看他这副心惊胆战的样子,谢征难得反省了一下:会不会是自己太过严厉,傅偏楼才宁愿去找钱掌柜,也不和他沟通?
思忖了番,他稍稍柔和下神色,摸了摸少年的头:
“……下不为例。”
傅偏楼原以为谢征会很生气这回自作主张的行径,却不想没被责怪。抬眼看去,对方眉梢舒展,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既然你打算好了,就这样吧,往后也不必向我隐瞒,一点小事罢了,我还不至于那般计较。”
“……”
谢征不追究分明是件好事,也省得他每日提心吊胆地出门又回来翻窗,说不定日后还能争取到更多。
可傅偏楼别扭极了,谢征怎么会这般轻飘飘地揭过,甚至没有多问就同意了?
不是最烦他不听话吗?为何放心地随他去?
难不成,这件事严重到谢征彻底对他失望,打算放弃不管了?
反正确定了他肯定也不想走上老路,与其费神操心,不如顺其自然?
越想越慌,傅偏楼一片混乱,上前一步拽住谢征的衣袖,仰头瞪着他,半晌,憋出一句:
“就这样?”
“你还想怎样?”
谢征唇角一抽,这孩子是不是有点打蛇上棍,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了。
他都同意对方继续完成和钱掌柜的交易了,还要让步?
翅膀硬了想单飞?
强行按捺下的躁郁浮现于眼底,阴晴不定。谢征冷下嗓音,漠然道:
“没有下次。”
仅是简单的四个字而已,意思和之前的“下不为例”几乎没有差别,傅偏楼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顿时松了口气。
他就说嘛,以谢征的掌控欲,怎么可能一点芥蒂都无?
确定还是熟悉的感觉,不会被扔下,还得到了准许。傅偏楼又高兴起来,眼睛弯成一轮月牙,认真应道:“好。没有下次。”
谢征对他乖顺的态度很满意,便又揉了揉他的发顶。
“徐师傅前两天还夸我来着,下回做了什么,先让你尝尝,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嗯。”谢征抽回手,“我等着。”
气氛和谐,唯独011迷惑不解。
【宿主,你……他……我……】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声叹息,【唉……】
今天的系统心也很累。
*
陈勤的到来很突然。
杨飞鹏的家书之后,不消几日,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有辆精致的马车驶来永安镇,停在镇口的田埂边。
尔后,从车上下来一位身着华服、气宇轩昂的青年人,一张口就说要寻李草。
消息传到来福客栈时,被寻的那个正巧受傅偏楼之邀来家里做客,就坐在桌边,眨着眼睛大口啃馒头,完全不知外边已因他引起轩然大波。
“杨婶给我带口信说,那人正在杨家做客,听说李草在外边玩,一点都不着急,讲等他玩够了回来再论其它。”
傅偏楼哼了声,“还没认亲呢,舅舅的样子倒摆得不错,也不晓得真心还是假意。”
他看向李草,神情有些复杂:“小傻子,杨婶说那大概真是你舅舅,跟你有六成像。你要再养胖点,长大点,大概能有八成……”
李草听他念叨,又低头啃了口馒头,好像根本没听懂,眼里毫无波澜。
“现在怎么办?”见状,傅偏楼转头去看谢征,“杨婶让李草快些回去,别让人家久等。我们带他去吗?”
谢征略略沉吟:“去。”
“左右是要见上一面,不如趁早。”
他说着,掀起眼皮,视线浅浅掠过门外,仿佛在打量那个凭空出现的陈勤一般,淡然自若。
傅偏楼不安地拽了下他的袖口:“你来么?”
“和你一道。”谢征颔首。
悬着的心安定落下,傅偏楼望向吃完馒头吮吸手上碎屑的李草,轻车熟路拿过布巾,替他擦了擦脸,又一根一根擦干净手指。
李草任他施为,咯咯生笑。
“别傻乐了。”傅偏楼无奈,“我上回给你的银锁呢?拿出来,一会儿要给你舅舅看的。”
自带信过后,杨婶没再让他穿杨飞鹏往年换下的破旧衣物,而是特意去买了套新装,把人洗刷得干干净净,就等着陈勤过来。
打理好的李草一点都没有平时小乞丐的落魄样了,虽然还有点瘦弱,但也算得上人模人样。
不得不说,和痴傻的神态相反,他的长相其实很聪明,眼睛又大又雪亮,唇红齿白,一看就是个伶俐文秀的孩子。
不过再长相如何聪明,翻兜倒衣差点脱光裤子去找东西的姿态依然不忍直视。
“希望你舅舅别嫌弃你吧……”
傅偏楼忍不住捂脸。
他正打算收拾收拾往杨家去,身旁,谢征的声音陡然响起:“那把锁,给我看看。”
“锁?”傅偏楼奇怪,但还是伸手,和李草要了过来,递给谢征,“怎么,这个有什么玄机吗?”
【……宿主……】
“嗯。”谢征在心中回应011,语气凝重,“比对完了吗?怎样?”
【一模一样!】011再忍不住震惊,叫出声来,【这把锁上的纹路,和太虚门的赤诀符一模一样!不会有错!】
人间三大仙境,明涞、云仪、虞渊。
而太虚门,正是虞渊仙境第一大宗。
与明涞的清云宗、云仪的问剑谷这两尊历史悠久的庞然大物不同,太虚门是后起之秀,门内弟子并不走传统御器之道,而是御诀。
法相天地,诀生万物。
主角蔚凤问鼎宗门大比的途中,与和他并称仙境七杰的陈不追交过手。
对方变幻莫测层出不穷的符咒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尤其是伤己更伤人的赤诀符。
赤诀符以血换命,破而后立,是仅有太虚门亲传弟子才能学习的强悍符咒,也用作太虚门的象征。形似鱼尾燃焰,乱而有序。
陈勤给的锁上,正雕琢着这样的花纹。
对于原著,谢征早就烂熟于心,当下联想到许多东西:“舅舅……陈勤?陈……”
【是了宿主,太虚门首席大弟子,陈不追也姓陈!他也有个舅舅,是太虚门最年轻的一任峰主陈晚风……】
谢征眼神一黯,“……晚风是道号。”
【也就是说€€€€】
011不可思议道,【陈勤就是陈晚风?李草……李草他是……】
【他是陈不追?天下七杰?这个小傻子?!】
谢征沉沉道:“**不离十。”
“表哥?谢征?”傅偏楼看他盯着银锁久久不语,又拽了下他的袖口,“有哪里不对吗?”
谢征回过神,迎着傅偏楼担心的视线,摇了摇头,眸光晦涩。
这就是……BOSS的气运吗?随便交个朋友,都是原著的配角。
他抿起唇,眼神变幻,逐渐坚定下来。
不论如何,他不会让任何人再度把傅偏楼带上那条不归路。
看来,这一趟,他势必要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偏楼脑补日常:他是不是在骗我,他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谢哥因为各方面的原因,占有欲和掌控欲还挺强的
不过对偏楼来说刚刚好,他需要关注
这俩实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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