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乃我偶然所得,还有一枚秘境碎片,连通着当年赫赫有名的龙谷,可以佐证。”
“看完这枚玉简中的讯息后我才知晓,原来那孽龙尚有后裔在世。”
傅偏楼双肩一颤,蔚凤则肃穆道:“白龙后裔?我可从没听闻过。”
灰蛇道:“当年白龙受道门追杀,似乎正与他之后裔有关,自然不会透露出去,引得天下相争。这枚玉简应当是白龙留给他的属下,方便其寻到后裔踪迹特意书写,若是不信,您大可一阅。”
“……”一脸狐疑地接过残简,像是不能放心,蔚凤转身递给后边垂着头的从属,“你看一看。”
他明白此物对傅偏楼而言有多要紧,这才佯装多疑,让人最先阅览。
傅偏楼知他心意,深吸口气,闭目朝手中残简探出神识,隐隐约约地窥见一道身影。
那人面貌与他极像,眉眼更明朗几分,看来时,眼若拂花,天然一段风流。
“青蟒,这罗盘以我血浸染,可和白龙血脉的气息产生共鸣。若有朝一日有了动静,就要劳你去寻了。”
“要是哪天,他想探寻过去的真相,就等元婴期后,让他带着这枚玉简去兽谷一趟。”
像是想到了什么,白承修眼里忽而浮现了柔和笑意:“是了。我虽不能伴他左右,看他长大,却也该给他取个名姓……叫什么好?”
“天下父母,无不盼望平安顺遂。可此身为道门所谋,注定背负良多,平安顺遂,仅是一句空话。”他喃喃道,“我之孩儿,千难万险,无非一场难关。我望你不折意气,置死地而后生,便唤作……”
那声音戛然而止,身影也蓦然消散,玉简残缺,只堪堪到此。
傅偏楼睁开眼,没有什么白承修,几双眼睛默默望着他。
沉默许久,勉强克制住心中急迫,他点了点头,“没问题。”
蔚凤拿过玉简,和老贝壳分别看过,朝灰蛇颔首:“虽不曾见过那条白龙,但如此风姿,想来不假。大王,白龙后裔,这份大礼也太贵重,您为何不独自消受?”
这份警惕理所应当,灰蛇也早就备好了说辞:“上古大妖的血脉,谁不眼馋?我自然想要,可得到罗盘数百年也不见它有动静,与其握在手里当块石头,始终惦念,不若拿出来做个交易。”
“我的诚意在此,”他诚恳道,“只望听我之令,助我杀死木犀,这些,我尽数奉上。”
说完,灰蛇等着对面表态,半点不慌。
他不相信对方会不为所动。
说起这白龙后裔,他便有些恼怒,当年他得到这枚罗盘,欣喜若狂。于蛇妖而言,自然是龙族血脉更为亲近,也更好吞食,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一举化蛟。
为此,他不惜舍弃元婴期修为,修得人身,以涅尾鼠筋隐蔽气息,装成凡人躲避白龙属下的追杀。
百年而过,忽然有一日,罗盘有了动静,他循着那缥缈的气息找了十几年,才堪堪确定对方的具体位置,竟然落在管辖最严的明涞仙境。
冒着被抓的风险,他一路追查搜寻,那气息却在一座凡人小镇上消弭无踪。后几经询问,才知是被清云宗的人带走了。
可恨、可憎,却全无办法。清云宗不是他惹得起的对象,除了悻悻而归,别无他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错过白龙后,居然又让他遇上一只麒麟……
眼眸里流露出一丝迫切和贪欲,错过一回,他绝不会再错过第一回!
他先前与木犀暗通曲款,哄骗对方与自己结盟,一齐杀死银鱼和雪鹰。
两人实力相当,对方有恃无恐,满口答应下来。
灰蛇原本还以为,只能暂且与木犀共享,日后再寻良机。谁知好巧不巧,来了一只不清楚内情的结丹期蚌妖!
顺利得话,他很快就能独占麒麟了!
而这只蚌妖……呵呵,就带着这枚永远不可能寻到白龙的罗盘,像当年的他一样,无尽地等下去吧。
如他所料,在亮出底牌之后,白蚌没有拒绝,问道:“老身可以帮你。但……谁知你过后会不会反悔?得先将东西给我们才行。”
反正是没用的破盘子,给出去也无所谓,但为了不引起怀疑,灰蛇没有贸然答应,想了想道:“我明白阁下忧虑,但于我也一样。若是你们拿完就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蔚凤不耐烦地问:“你待如何?”
“这样好了。”灰蛇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眼珠一转,说道,“罗盘可以先给你们,但这枚玉简我先留着,若是你们背信弃义,我便将此公之于众。另外,还望几位拿到罗盘后,莫要离开蛇巢,一直留到群妖盛会当日。”
蔚凤眼睛一眯:“你想软禁我们?”
“罗盘我已给出,”灰蛇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点要求,不足为过吧?”
“……”
蔚凤望向老贝壳,它张了张口,片刻后一叹:“好。不过杀一只木犀,老夫便帮你一回。”
事宜谈妥,灰蛇不禁一喜:“既然如此,青玉。”
“奴家在。”青玉赶忙答应。
“这之后,你就跟着几位,不必去迎客了。”灰蛇意有所指,“若贵客有何所需,务必报告与我。”
这就是要她看着点人了,青玉明白他的意思:“是。”
一切谈妥,男人起身笑道:“主随客便,我就不多留,打搅诸位兴致了。群妖盛会还有半月不到,此前,还请各位在蛇巢好生享受。”
他离开后,蔚凤瞥了眼留下的青玉,说道:“我们有话要谈,你到门外去吧。”
人还在这儿,青玉也不怕他们凭空消失,福了福身,拖着蛇尾去往洞口。
甫一离开,演了半天的蔚凤长舒口气,老贝壳咕嘟咕嘟地浸入水中,隔着水波看向默不作声的傅偏楼。
怕被听见,蔚凤传音给他,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唤道:“傅仪景……你怎么样?”
傅偏楼摇了摇头:“多谢。”
他绕到座前,扶住盛着老贝壳的玉盆,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壳。
“小主人,”老贝壳看起来快哭了,“主人他……”
“嗯。”傅偏楼垂下眼睫,“我看见他了。”
白承修€€€€他的父亲,原来是那副模样。
一阵怅然若失,此时此刻,他忽然很想念谢征,想和他说说话,倾诉心底藏了很久的委屈。
原来,他也曾被期待过,不是什么“不正”的“偏楼”,而有另一个寄托着祝愿的名字。
不折意气,置死地而后生吗……
傅偏楼喃喃道:“我会的。”
93 麟迹(十一) 群妖盛会,树下见。……
没有放任自己多愁善感太久, 傅偏楼很快整理好心绪,回归正题。
他扫及桌面上的罗盘,拿来仔细看了遍。
入手微沉, 摸上去犹如玉质,通体温润。盘身呈淡金色, 四角凹陷,表面刻着一道八卦阵,阵中伸出一枚指针。
当初, 妖修就是拿这个找到的他。
受白龙血脉气息的牵引么……低眸瞥了眼手腕上系着的红绳, 傅偏楼勾了勾唇, 难怪戴上涅尾鼠筋后,就找不到人了。
“他所言那些, 你怎么看?”蔚凤沉吟, “与木犀有仇定然是假, 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到底是为了麒麟吧。”
“不过为何独独说与木犀有仇?其它两个呢?编那种故事,不如直言要我们帮他谋得荒原外围大业, 还可信一点。”
傅偏楼冷笑一声:“怕我们不敢吧。单单木犀一只妖, 围攻的话不在话下,若说要将其他妖王尽数杀死, 对面就是三名结丹期了。”
“自诩高人一等,觉得谁都没他有胆识有谋略罢了。不过也好, 他疏忽大意,正方便我们。”
“你……”蔚凤疑惑道,“似乎很了解他?认识?”
“岂止认识。”傅偏楼目露讽刺,借灰蛇的的话来说,“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下意识看向他手里的罗盘, 蔚凤顿了顿,没有多问,老贝壳则道:“小主人,那枚玉简……”
“我知道。”傅偏楼点点头,既然白承修在其中说了,想得知身世,就要拿着拿东西去兽谷,不管残缺后还有没有用处,他都不会放过。
再者,白承修的遗物,怎么可能留在那家伙手里?包括那枚龙谷碎片,他都会夺回来。
“虽说并不需要我们对付雪鹰和银鱼,不过他定也不会放过。故而,为何独独是木犀?”太过谙熟于心,甚至不需思考,傅偏楼一眼就能看穿灰蛇的盘算。
“€€€€因为那是剩下的最后一个阻碍。”
闻言,蔚凤也很快反应过来,若有所思:“其它两个,在我们出手前,就再说不出麒麟的秘密了。换而言之……他和木犀先一步达成了协议,打算联手杀死它们?”
“十有**。会来哄骗我们,大抵是以他一人之力,还不足以把木犀也杀死,心心念念想着独吞呢。”
蔚凤撇撇嘴:“真是半句话都不能信。”
傅偏楼哼道:“贪心不足蛇吞象,也罢,它们自己打起来,省得我们费神了。”
事情超乎想象地顺利,他总觉得哪里不安,思来想去,摸出了袖袋里一直听着传音,没有出声的011。
小黄鸡骤然见光,十足懵逼,一双豆豆眼瞪大了,和傅偏楼对视。
只见它亲爱的小偏楼弯着唇,轻声诱哄道:“011,你想不想去找谢征?”
那当然是想的!
011精神一振,用力点头,虽然知道宿主暂时无碍,但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随时都能回去。”这么说着,傅偏楼甚至有点羡慕,不论谢征在哪里,011一念之间就能过去。
摇摇头,驱散这份诡异的心情,他抬了抬手,放飞鸟儿一样,说道:“去吧。”
011一愣,盯着他,又摇了摇头。
它是很想念、很挂怀,但宿主让它呆在小偏楼身边,擅自离开的话,不就违背了宿主的意思吗?
傅偏楼就像能听到它想说什么似的,低眉垂眼,幽幽地说:“谢征让你留下,应当是怕有什么意外,想护住我。眼下我既安然无恙,也不必固执,不知变通。”
“011,他们被抓去这般久,还不清楚境遇如何,对接下来将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你必须让他们知晓群妖盛会上会发生什么,我们好里应外合,见机行事。”
“011,这件事很重要,关乎到谢征和宣师叔的安危,只有你能做到。”
“拜托你,好不好?”
他难得示弱,轻飘飘两句话把011说得豪情万丈,当即用翅膀拍拍胸脯,无言地表明决心。
放心吧,小偏楼,保证完成任务!
眼神里透露出这番话,小黄鸡摇摇身躯,很快化身为一道数据流,消散在空气里。
*
【宿主宿主!你还好嘛!】
识海里陡然传来一道奶呼呼的嗓音,谢征一顿,蹙起眉:“011?”
【是我!】011监测一圈,自家宿主还是那么清风朗月,半寸皮外伤都没有,这才安心下来,【宿主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之前吓死011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