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是怕小偏楼是因为被你“救赎”、眼里只有你一个,所以才会喜欢上宿主?可那完全不一样啊!宿主倒是抬起眼睛看看身边呀?】
……看看身边?
谢征依言望去,只见白雾茫茫中,连他和傅偏楼一道,七人同行。
【陈不追、蔚凤、阿裴,都是小偏楼的好友。】
【琼光与宣师叔,同门长辈,相处这么久,知根知底,也算知交了。】
【问剑谷里还有无律师父、老贝壳……甚至小偏楼真正的父亲,眼下他也知晓,对方其实很在乎他。】
011问:【宿主,你还觉得这辈子的小偏楼被你束缚了吗?他只看得到你、只有你吗?这是雏鸟情结、吊桥效应吗?】
“……”
谢征不禁默然。
011的话,他寻不出一丝不妥,狂风骤雨般,将他方才找到的所有理由撕扯得粉碎。
倘若如此,他又不明白了,正如他十分了解傅偏楼一般,傅偏楼也很了解他。
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知道他的来历与目的。
知道他无论是关心还是照顾,所谓的“好”,都来源于那个任务。
即便这样,傅偏楼也要喜欢他?
谢征心底忽然微微揪痛了一下,怔怔出神,说不出是何滋味。
那也未免……太委屈了。
值得吗?
011突然说:【宿主是很好的人。】
他停了一下,又道:【小偏楼也是很好的人。】
【虽然,011也没想过会有这样子的发展……】
老实说,在画卷中,才听到谢征说傅偏楼心悦他时,它着实被吓了一跳。
和谢征一样,011也是从小看着傅偏楼长大的。
从疑神疑鬼的小bss,到可亲可爱的小偏楼,每每见着,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奇异的欣慰。
这样的心态,令它起初完全无法接受这件事,混乱地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门。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偷偷观察傅偏楼,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就像精心侍弄的一株草,好不容易长大了,生机勃勃、坚韧招展,眼睛一眨,居然结苞要开花了。
可它是一株草啊!怎么能开花呢?
可看着看着,011突然发觉了一件事。
小偏楼他……很开心。
只是被容许牵着衣袖,就前所未有地餍足。
低落时更甚,几句话,一个眼神,便仿佛得了无尽的支持,能很快振作。
天底下,再没有谁像谢征这般牵动他的心弦了。
011扪心自问,倘若他们的到来,是为了让遭遇坎坷的小偏楼活得更好,那为何不能有这种事?
无论如何,宿主和小偏楼总是在一起、不会分开的。
【宿主。】011唤了一声,【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表兄弟也好、师兄弟也罢、能不能结成道侣,都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所以,问题其实不在小偏楼呀。】
011问道:【宿主是怎么想的呢?】
“……我?”
谢征不明白,为何会谈论到自己身上。
【倘若小偏楼没有弄错,宿主也还是要拒绝吗?】
011理所当然地说,【毕竟,宿主那么重视小偏楼,当然要想清楚,才不会以后后悔啊……】
在画卷里时,谢征的态度太过暧昧难言;可眼下又好似很抗拒,令它颇为摸不着头脑。
小偏楼对宿主好,是喜欢;那宿主对小偏楼那么好,真的不掺杂半点情意吗?
011不敢打包票,有时候,谢征对傅偏楼的在意就连它也觉得过头。
听了它的疑问,谢征却蹙起眉,下意识否定道:“我何时对他好……”
说到一半,像是自己也知道这句话的牵强,他又说:“罢了。就算是,那也是为了€€€€”
为了最要紧的那一目标。
为了完成任务,为了能回家。
他分明只该将对方视为任务对象……才对。
这样想着,却无法不动摇。
011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顿时一整个大无语:【等一下,宿主……都这个时候了!】
它以为宿主在纠结对小偏楼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没想到连第一关还没过!
居然还觉得自己对傅偏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任务,而无半分私情?
无微不至、忘怀生死。
遇到任何事只想自己顶上,生怕哪里磕着碰着,谁会这么尽心尽力地对待“任务对象”啊!
之前有哪个任务者能做到这种程度?
【宿主说小偏楼信任你、依赖你、看重你。可宿主不也一样吗?】
011十分不解:【若连宿主都称不上对小偏楼上心,那还有谁?为什么会赖到任务上啊,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谢征:“……”
他一阵哑然。
有个声音叫嚣着不能再往下深思,失去记忆那段时间门里的感受,却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
不自觉的关注,下意识的亲近。
不希望对方难过或是痛苦,为那些沉重坎坷的身世遭遇感到心疼和怜惜。
他总是将这些反应归功于任务,将其合理化成为了达成最终目的、所必要付出的东西,不去思考背后的缘由。
即便偶尔察觉不对,也往往一掠而过,很快抛诸脑后。
可失去记忆,记不得乱七八糟的原著、系统、任务……
所作出的判断,全部究由最客观的观察、最直观的感觉。那些自欺欺人的话,再做不得数。
谢征低低哂了一声。
011所言不错,他的确是……不敢承认。
犹如开闸泄水,一旦起了头,再也无法控制后续的波涛汹涌。
穿书以来,不管是在永安镇,亦或在问剑谷,他都尽量避免人际来往,低调行事,不欲与更多的人产生接触和联系。
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他想要回去家里。
也许他会改变很多事情,但他不能留下太多感情。
挂念到无法割舍的人,只在一边有就够了。
然而,为时已晚。
阴差阳错的失忆,011无意间门的点破。
此时此刻,再容不得任何逃避和狡辩。
谢征从没一刻像这般清醒地意识到€€€€
傅偏楼于他而言,早就不止是任务对象那样简单的存在了。
念头升起的一瞬间门,他竟感到无尽的苦楚。
156 业火 是人间百年业障,不停地在烧。
谢征命中, 重中之重者有两人。
他的妈妈,他的妹妹。
那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不论如何都得好好保护的存在,世上没有什么能与她们相提并论。
本该到此为止……如今, 他却不知该将傅偏楼放在哪一位置。
借着任务的幌子,已在心底无知无觉中扎根太深,一朝恍然,措手不及。
更别提去分辨到底是哪一种感情。
直至走到白雾尽头, 意识朦朦胧胧地离开画卷,谢征也没能理清所思所想。
不过, 他很快就没有余力去考虑这些€€€€
神识归体, 不等睁眼, 额间便一阵发烫。
堪称磅礴的灵力自识海荡开, 顺着经脉一路流入丹田, 几乎难以负荷。
谢征不得不摒除杂念, 飞快入定, 周天运转,消化这突如其来灌注的修为。
不,不仅仅是修为那么简单。
神念空明, 仿佛浸入无边无际的剑影之中。
雪山、赤土、悬崖、高峰……数不清的地方,男人出了数不清的剑。
有时是诛杀妖孽, 有时是与人争斗,有时自练自舞, 剑法极度改换,剑意愈发纯熟, 相隔甚远,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锋利。
剑出,一往无前, 非斩即折,绝无回首之时。
剑影纷纷褪去,最终留在眼前的,是一道十分熟悉的笔直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