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boss救赎指南(扇九) 第264章

容色温柔的素衣女子,朝她弯起眼眸,好似一段春水。

是很久、很久以前,曾经见过的笑容。

“叶因……?”

那不过一道留存画中的魂影。

却不再隔着画卷,切切实实、神色鲜活地出现在眼前。

“天歌,好久不见。”

211 逢春(完) 逢春之时。

阳春杏花挂满枝头时, 清云宗为庆贺宗主寿宴,广邀天下人,一登清云峰, 同赏云海奇景。

清云峰乃清云宗重地,除却氏族子弟,外人不可入内。那一回是难得的盛事,叫从小关在山上的柳天歌好好开了副眼界。

也是那段时日,养心宫的小吉女与清云宗的小废物就此相逢。

寥寥数语, 意气相投。

却不想一别往后,再无会面之日, 直至阴阳两隔。

女子容颜与初见时无异, 明眸善睐, 柔和若三月水波。

说陌生也陌生,因她们仅短暂地相处过寥寥时日;说熟悉也熟悉, 她不知多少次,摩挲着白承修带来的信笺, 在心底勾勒出友人的声色形貌。

好久不见。

无律静静垂下眼睫,笑了一笑。

……真的是,好久不见。

“是《摘花礼道》?”她意识到眼前之人来自何方, 微微一叹,抹去唇角残血, “仪景他们竟还未趁机离开么?枉费为师如此拼命。”

“你啊,脾气还是这般硬。”叶因摇摇头。

她仰脸望向天边逐渐压低的阴云, 以及攒动的雷光, 说道,“你丢不下他们,他们又怎会丢下你?更何况, 还不到走投无路的地步。”

指尖一点,木灵之花在身旁绽开,飘出令人心旷神怡的浓郁灵流,滋养着无律破损的躯体和干涸的丹田。

“我们有一炷香时间。”叶因含笑,笑容中透露出一股傲然骄矜,“任你差遣。”

“贫道掐指一算,此行有惊无险。”

一名素衣道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懒洋洋地一挑眉;尔后,又有一男一女两名仗剑修士并肩出现。

无律一一扫过他们,虽从未谋面,她却认得极清楚。

“明英、陆时雪、穆逢之……”

她似有所感,朝后瞥去,只见柳长英身前,两道虚影将他牢牢绊住。

一人执剑,一人掐诀€€€€是沈应看与无琊子。

再往下看,被清云宗一众围拢的阵前,一记重锤挥斥方遒,郭詹并不算十分高大的个头犹如不可逾越的山壁,挡在傅偏楼等人身前。

修长画卷浮于半空,在黯淡天地间氤氲出淡淡华光。一息之间,情势逆转,大敌遭阻,再无后顾之忧。

“天歌,渡劫吧。”叶因说,“去求你的道。”

我的,道……

无律怔然,背后有只手轻轻一推,她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一步。

她似乎总是被人推着朝前走。

因她总是害怕,怕走到最后,身边空无一人,仅仅留下她一个。

那样的话,就算长生久视,无拘无束,又有何用?日夜怀抱着过去的回忆,不断沦陷于寂寞之中,谁都不能理解。

但其实,并非如此。

应常六那道诀别的眼神再度浮现,这一回,无律感到的不是悲伤,而是淡淡的怀念。

就像她想着他们一样,他们也一直想着她。

哪怕分别,哪怕死去,思念也不会断绝。

一瞬间,像是有许许多多双手从后方托住她,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本因过度使用而麻木的臂膀逐渐有了知觉,无律睨着雷劫,朝天举起长剑。

€€€€她的道,就在这里。

大乘天劫如注的雷光淹没了半边天际,尽管离得很远,沉沉天威依旧令傅偏楼心头发堵。

郭詹安置好他们后,便腾身前去相助。

以三对一,即便只是残魂,却也皆为曾经一时鼎盛的大乘修士。柳长英仍不见落入下风,足可见得这名当了三百余年的天下第一人,修为究竟如何深厚。

傅偏楼定定瞧着无律的方向,饶是半点都看不清,眼眸也一眨不眨。

《摘花礼道》只能撑一炷香时间,就算三次全部用上,也不到半个时辰。

大乘天劫,因人而异,短有几息,长有数年。

他什么也做不了,唯有默默祈祷,愿无律能度过此等难关。

他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谢征……不能再失去师父……

傅偏楼缓缓垂眸,瞧见自己这辈子娇生惯养、莹白如玉的双手。

如此无力,如此渺小,如此脆弱。

分明,曾经,无论挣扎得有多难看,他也不会将命交由上苍定夺,不会寄望于虚无缥缈的气运。

如今的他,实在太过松懈了。

沉溺在温情之中,一直依赖着身边人,让宁和磨平了棱角和紧迫,浸软了骨头。

一路顺风顺水,偶有磕绊,也能轻易跨过,慢慢开始自以为是、得意忘形。

于是,狠狠栽了一个跟头,头破血流。

手指蓦地攥紧,指尖刺痛皮肉,傅偏楼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呛出声来。

眼眸映入天光与火焰,不见分毫光亮,反而愈发幽深。许久不闻其声的魔在耳边桀桀发笑,他恍若未闻,垂着头,长发掩映下,谁也瞧不出神色。

震耳欲聋的雷霆声下,万籁俱寂。

兽谷之外白焰滔滔,雨丝纠缠,半边亮如白昼,半边暗如深夜。

所有人的心思都牵连在天劫下那道纤细的影子上,凝神屏息旁观,不曾注意到身后多出来一寸气息€€€€

除了傅偏楼。

他陡然回眸:“谁?”

天边此时乍闪一道惊雷,清晰映出来人的轮廓。

与宣明聆极其相似的面容,鬼魅般站到蔚凤身后,抽走了他挂在腰间的布裹。

蔚凤瞳孔骤缩,天焰出鞘,朝背后斩去,那人只随意一挥袖,他便往后倒飞,吐出一大口血。

“小凤凰!”宣明聆脸色一变,上前接住他,紧跟着,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

“……父亲?”

那里,宣云平漠然扫来,手中,雪白骨刺已然现身,闪烁着冰冷的锋芒。

琼光、裴君灵和陈不追下意识挡在傅偏楼身前。

清重与陈勤也肃容起身,上前几步。

“不曾想,鹬蚌相争,倒是让本尊当了一回渔翁。”

宣云平瞥了眼天边,又不屑地看向眼前警觉的数人,冷冷一笑,说道,“交出幽冥石,饶你们不死。”

大乘威压无声释放,碾压过境。一瞬间,血气翻涌,灵流逆行,连气都喘不过来。

本就受伤的蔚凤顿时面如金纸,唇边血溢不断。

“……住手。”

傅偏楼遏止住胸口的憋闷,哑声道,“这里任何一人有三长两短,你都别想拿到自己想要的。”

宣云平眼眸一眯:“威胁?”

“威胁。”傅偏楼淡淡说,“你知道我是什么东西,秦知邻都告诉你了,对不对?”

宣明聆一瞬睁大眼眸,看着并不争辩的父亲,醒悟过来。神色慢慢回落,失望透顶,万念俱灰。

而宣云平并不看他,盯着傅偏楼:“他人呢?”

傅偏楼转头看向兽谷。

沉默片刻,他开了口:“……在里边。”

宣云平眉头一皱。

“幽冥石也好,秦知邻也罢。”他道,“还有我师兄,都留在了兽谷秘境里边。”

此时此刻,傅偏楼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谢征的决断是对的。他的确不能出来。

可越是知晓,越是痛苦;越是痛苦,他的神情越是平静,犹如一潭死水。

“里边?”宣云平眉宇皱得更深,那灼烧着瘴毒的火焰太过诡异,饶是他也不敢轻易接近,更别说,兽谷仍在,形成的洞天秘境却已崩塌了。

谁都不可能再进得去,也不可能再出得来。

换而言之€€€€与死无异。

“真是废物。”他不禁暗骂一声,大乘期的神魂,竟奈何不了一介元婴修士?简直荒谬。

秦知邻不在,意味着先前的谋划通通作废。

宣云平不由烦躁起来,神色几经变化,最终道:“我可以不动他们。”

“但,”他看着傅偏楼,“你乖乖随我走。”

“我知道了。”傅偏楼应下,安抚般拍了拍身前几人的肩,不疾不徐地朝宣云平走去。

随着他的接近,手中骨刺仿佛雀跃,轻轻震颤起来。宣云平眼底掠过一丝贪欲,这就是夺天锁……可以掌控天道之物。

他正欲伸手将人抓住,神识却忽而感到一阵寒意,返身将激射来的物件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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