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整个东黎国,唯一对那个质子有过恩泽的人,最能让那质子多念东黎好少记东黎恶。
“是,皇上,臣领旨。”
“太傅且放心前去,”皇帝重新挂起威严,一副恩赐模样,“朕会亲自派二百护卫军乔装改扮为副使与仆从,护你一路周全。”
“臣,领旨谢恩。”
燕长歌脸上一派感激动容,内心却无波无澜。
二百护卫军?
这可不是出京。
这是出东黎,完全深入另一个人的国。
对方没恶意便罢了,对方如果真想做什么,二百护卫军又能顶什么用。
第123章 阴鸷质子为帝x亡国之臣(九)
燕长歌从东黎国皇都,一路向西,穿越诸州诸城,终于进入西浮国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请问是东黎国使臣吗?”
他没想到的是,他的队伍刚刚踏进西浮国地界时,已经有州长迎到了关口。
见到他们的影子,便直接让人打开了关隘口的大门。
这让燕长歌有些意外。
因为东黎国和西浮国之间,表面看似平静,但实质上关系十分紧张。
一直相互警惕,相互提防。
也正因为这些年,东黎国渐渐强盛了许多,西浮国才不得不低一头,将严无鸾当成质子送到东黎国,以求短暂太平。
所以即便他真的是以朝贺使臣的身份前来西浮,也可能会遭遇各种盘问,最终进了关隘口,也是大概率被冷落,继续带着队伍孤零零往西浮国都赶。
更何况,现在东黎和西浮甚至都不是之前的关系紧张了。
东黎国还是西浮国新帝憎恨的地方。
西浮是不可能对东黎使臣友好的。
州长亲自迎接?
这可有点荒诞。
不给下马威就不错了,真的热情好客?
啧。
“正是。”
因此,燕长歌并没有因为州长的热情笑容,而就此放下心防,反而暗暗观察着州长的每一丝神色,试图在他脸上发觉什么阴谋气息,可最终也没看出异样。
因为那个州长依旧笑容真诚,态度恭敬,“那请问,您可是东黎国太傅燕长歌燕大人?”
燕长歌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东黎国可没有告诉西浮国派的使臣会是谁。
那个州长脸上的表情越发恭敬了,“原来真的是天子之师驾到!微臣等奉陛下口谕,西浮国上下,尤其沿路州郡百官,务必以如面天子之礼恭迎太傅,将太傅一路护送至京都!”
燕长歌:“……”
这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严无鸾又怎么知道来的是他?
…等等。
这不对!
燕长歌心头陡然一凛。
难道,严无鸾在当日离开东黎国时,就埋下了眼线!?
看来,自己真的是低估他了。
那样的逆境之中,不仅能筹谋假死逃脱,如今看来,还留下了其他后手。
…
有了州郡之官的一路起护送,原本以为的半月路程,燕长歌在七日之后的傍晚,就已经到达了京都。
刚进京,就被安排在西浮国的四方驿馆之中。
四方驿馆是各国建立专门用来接待各国使臣的专用之地,但燕长歌住进来时,其他国的使臣还一个都没到。
而此时距离请柬上写定的朝贺大典的日子,还有十天之久。
这十天……
燕长歌勾了勾唇。
他有预感。
严无鸾既然都迎人迎到这种地步了,就不可能真的等到十天之后大典上才见。
最迟,不过三天。
严无鸾一定会召他进宫,先见一面。
事实上,燕长歌还是保守估计了。
而且保守到家了。
因为就在他前脚入住,刚吃了饭回房间想休息会儿的功夫,后脚,驿馆里就来了一尊让整个驿馆都大气不敢喘一下的大佛。
“他在哪?”
“回,回陛下,燕大人刚回了房间,是否要微臣这就请他下来面见陛下?”
“不用。”
此时的严无鸾,身形已经明显拔高了很多,往日那枯瘦的凄惨模样也早就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影子,他的五官也已经因为饱满起来,变得越发凌厉俊美,一身玄底绣金龙的龙袍穿在他身上,俨然是一副贵气天成,威势逼人不容冒犯的模样。
“是。”
看到他抬腿,驿馆的大人立马意会,赶紧让开了路。
直到严无鸾擦着他面前过去,他才默默抹了把冷汗,心中惊叹不已。
这位东黎来的太傅,到底是什么能耐,居然能让他们这位手段狠辣,甚至称得上残忍无情的新任帝王如此重视,不仅吩咐下来各官一路恭迎,如今居然还不惜亲自找到驿馆来见人。
吱呀。
燕长歌刚躺下,还没闭上眼,就听到房间门响了。
“你们€€€€”不知道先敲门吗?
燕长歌正要皱眉斥责时,却已经看清了来人的脸。
那张脸已经与记忆里相比,变化太多。
但那熟悉的五官,还是让燕长歌一下子认了出来。
毕竟,他们曾每天不断的相处过一个月。
而且那一个月里时,严无鸾已经开始一日日变化着了。
从脸色,到气度。
他记得当时最后一次见严无鸾时,严无鸾已经比第一天见的时候,壮实了很多,枯黄之色也少了几分。
如今再见,更是早就没了半分萎靡。
整个人都贵气凛然。
“太傅为什么这样看着朕?是朕的模样,让太傅认不出来了吗?”
严无鸾轻轻挑了挑眉,反手将门关紧,不等燕长歌从床上坐起身来,就已经三两步逼近了床边,直接掀了衣袍在床侧坐下,抬手就压住了燕长歌的胸膛,将想要起身的燕长歌压了回去,“太傅,一路舟车劳顿,躺着吧。”
严无鸾脸上的表情,温和的不像话。
可偏偏,燕长歌却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阴沉与虚假。
这让严无鸾好像挂了一张温和假面一样,有些不真实。
燕长歌脑中在快速思索缘由的时候,便看到严无鸾已经将脸转了回去,背对着他坐在床边,“太傅,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只要你问,朕都会说。”
他怎么不问,他是怎么没死,又怎么成了西浮国皇帝的。
果然,对他漠不关心么。
他当日在东黎国留下的好不容易收买的眼线,每次飞鸽传书送来的消息,都是太傅一切正常。
哪怕他“死”了,他也不曾有过一丝半点儿的哀伤!
果然当日只是心血来潮可怜他,根本就没有真的把他这个质子当回事!
死了就死了,不闻不问,无动于衷。
燕长歌见他转过去,轻轻压在胸膛上的那只手也收走了,还是坐起了身,看着他的背侧,“你觉得我该问什么?问你怎么没死?怎么又做了皇帝?”
那背影蓦然一僵。
燕长歌轻笑道,“不要忘了,你是我教出来的。”
严无鸾猛地转回身来看他,微眯的眼睛紧紧追逐着他每一丝神色,“你是想告诉朕,你都想到了?”
呵,这借口找的可真够荒诞。
“当然不是。”
燕长歌摇了摇头,“毕竟,我只是教了你一些东西,却不是什么神算子。我知道你会学会反抗,但究竟能反抗到什么地步,我是无法预估的。可现在看来,你大概是做到了极致。不得不说,你很厉害。”
严无鸾唇角动了动,“那是因为,朕的心中有什么在催着。朕不得不变成不择手段的人。”
快,再快,再快一点!
甚至几次在时机并不完全成熟时,几乎抱着赌一把的心态,选择铤而走险!
因为他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