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理取闹？”
容渊显然不知道这句话是个现代的梗，一听这四个字，顿时整个语气里都带了一丝薄怒，“到底是我无理取闹，还是你无理取闹？你说的有办法，我自然也知道。可那是需要施法之人折损自己道行的！我虽不知道你修习的究竟是哪路道法，可但凡逆天之法，必损自身，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吧？”
“损，损自身？”
容渊的语气绝对算不上好，听他这么一说，就连掌柜的竟然也迟疑了。
为了小枝，他是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的。
可要是，连累别人损害别人，那他还做不出来那种事情来。
“…那还是不了，两位客官。”
迟疑片刻，掌柜的还是费尽力气出了这句话，接着整个人无力地在凳子上瘫坐了下来。
懊恼，愧疚，自责，无助……一瞬间，掌柜的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也许，我修为高深，这区区折耗，对我来说，九牛一毛呢？说不定，我吃顿好饭，就能补回来呢？”
空气沉寂中，燕长歌玩笑般的声音响起，一下子驱散了空气中阴霾与低沉，“你放心，这个忙，我帮定了。”
如果说原本想帮这掌柜的心思有八分，那看到那么在意小枝的掌柜，却因为不想连累别人而放弃希望，那燕长歌想要帮掌柜的心思，就变成了十分。
反正，帮这种忙，实际上对他来说，其实根本就等于没有任何损耗。
只是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跟容渊明说的。
“我说了，不准。”
容渊眉头紧锁。
燕长歌挑眉乜了他一眼，“你也说了，是‘你说了’，你说了我就要听吗？”
容渊青着一张脸，“既然你有救人之心，那这救人之事，便由我来做吧。”
第338章 冰山除妖师x妖孽蛇妖王（14）
“还是我来吧。”
燕长歌看了容渊一眼，站起身来，扑了扑身上的褶皱，“我也不瞒你了，我这功法，能将对施法者的损耗降到最低，甚至几乎可以说是无损耗。今天晚上睡一觉，明天早上就生龙活虎了。”
“真的？”
容渊有些不太相信。
如果烟歌真有那么厉害的法门在修炼，不可能他连烟歌的名字都没有听到过。
这天下出了名的除妖师，他总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的，可烟歌两个字，他却从未听到过。
“当然。”
燕长歌的神色认真，一点儿都想像是随口一说。
容渊还想再问，却转而又想起方才自己绝情心经发作时，燕长歌那舒缓自己疼痛的奇异力量，竟又信了几分。
对方所修行的道法，的确厉害。
也许，是对方为人做事低调，甚至有可能有隐世心态，才没有为人所知吧。
想之前初见时，他甚至都不知道烟歌也是个修习道法的人，显然是素日并不张扬。
“好吧。”
容渊见他成竹在胸，终究没有再去阻拦他。
燕长歌几步走到小枝面前，掌柜的心中期待感激的同时，积极问道，“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我这就去！”
“什么都不用。”
燕长歌笑了笑，抬手就将一根手指轻轻点在了小枝眉心，“告诉我，她的全名。”
“哦哦！”掌柜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赶紧道，“苏小枝。”
“苏小枝，回来，看着我，回来……”
燕长歌微微闭上了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便有一阵一阵的冷风好像从门缝子里钻了进来。
掌柜的看不到，容渊却清楚的看到，一道无形的白烟从门缝里渗了进来，在慢慢靠近小枝的时候，那白烟渐渐有了轮廓，几乎成了半透明的另一个小枝。
这个“小枝”在贴近小枝后背的一瞬间，嗖的一下就没入了小枝的鬼魂体。
下一刻，一直都耷拉着脑袋，举止迟钝，神智也不清的小枝，便抬起了头来，自己抬手分开了额头上有些凌乱的碎发，一双漂亮的杏花眼怔怔看着燕长歌，与他对视。
她愣了片刻，久违的神智和记忆终于清晰起来，连同那双眼眸里，也好像有了星光。
燕长歌这才第一次看清小枝的脸。
谈不上多么美，但是清秀干净，穿着一身淡黄纱裙，整个人便仿佛春日里的迎春花，在绽放最美丽的时光。
可就是这样一个正当青春年少时姑娘，却被一个当地恶少活活逼死了。
从此与心爱之人阴阳两隔。
燕长歌将手指从小枝额头移开时，小枝就激动的转身，紧紧抱住了已经站了起来，紧紧盯着她，眼眶泛红的掌柜。
燕长歌扑了扑手，转身就坐了回去，“好了！So easy的嘛！”
两人紧紧相拥，哪怕阴阳两隔，哪怕一个还是年少模样，一个却已经是历经沧桑，但此时拥抱在一起，却仿佛一次阔别已久的再相逢。
燕长歌坐回椅子上，就没有再说话，容渊却一直紧张的观察着他的脸色，见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对了，”相拥许久，掌柜的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放开了小枝一些，看向了燕长歌，“刚才两位客官提到的，她也会损耗住店客人的精神那件事，可有解决之法？”
“你放心吧，都解决了。”
燕长歌摆了摆手，“我在她体内注入了一道阳气凝成的血线，她以后不会再伤害到任何活人，也不用再依靠你的精气维持魂形了，她可以在这个人间，存在很久，直到你不想让她存在。当然了，鬼嘛，只能晚上出来。”
“那也足够了。”
掌柜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朝着燕长歌再三作揖，“谢谢，谢谢您！”
“她如今魂魄已全，日后进入地府，依旧能够进入轮回道。”
容渊补充道。
他素来的秉性，是不打算对这些妖鬼精怪留下太多怜悯的，最最最低的底线，也就是放对方一马，不将对方送走或者让她魂飞魄散。
要是说还要反过来帮他们？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念头。
可现在，燕长歌却让他看到了另一种仁慈。
“饭菜凉了吧？我给你们去热，不，我重做！你看，都怪我，耽误了二位客官这么久！”
心头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掌柜的很快收拾了一下心情，看到桌子上已经没有了热乎气的饭菜，顿时觉得愧疚了，忙走过来就要收了回去，重做。
“不用重做，热热就行了，也快。”
“…那，也好。我这就赶紧去！”
掌柜的说着就要找方才送菜来的托盘，环顾一圈，才看到托盘此时正“躺”在门后，这才想起来刚才他看到容渊要去对小枝动手时，急得扔了托盘就抱住了容渊的胳膊。
这下掌柜的便有些尴尬，默默地走过去将托盘捡了起来，“我去换个干净的托盘来。”
他身后，小枝不再是亦步亦趋的模样，而且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着燕长歌和容渊笑了笑，才跟着掌柜的出了房间。
“唉，人鬼情未了啊！”
看到他们出去，燕长歌不禁感慨了一声。
“没想到，你还如此善良。”
容渊也感慨了一句。
“啊？我？”
燕长歌被逗笑了，“顺手的事情，我是从来不吝啬我的善良的，可这不顺手的嘛，或者看着不顺心的人，我也是从来不吝啬我的恶意的。”
比如，此时此刻，他还在隐瞒身份，打算把这位美强惨耍的团团转……
容渊沉默了好一下，似乎燕长歌这话他并不好接。
许久，他才无声看了一眼床上的绿绿，又收回视线来，“今晚我就在这里看着他，你吃了晚饭，就去隔壁房间睡觉。”
“你看着他？”
燕长歌愣了一下，“这哪行？我今天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哪有我自己躲起来呼呼大睡，让你帮我熬夜照顾病人的道理？”
“你刚才不是说了。”
容渊看他。
“说什么了？”
燕长歌还有些懵逼。
他刚才说的话可多了，谁知道容渊说的是哪一句。
“你刚才说，损耗最低，睡一觉就好了。”
容渊淡声道。
“嘶，”燕长歌脖子往后一仰，“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损耗最低吗，不是睡一觉啊！”
“对我来说，重点是后半句。”
容渊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儿，“或者，你需要我把你敲晕了扔去隔壁房间床上？”
燕长歌：“……”
这男人，真要命。
两人几句话的功夫，掌柜的已经取了托盘快速跑了回来，小枝却没有跟着。
想必，是神智清醒了的小枝，已经拥有了独立行动思考的能力，便没有再跟上来了。
“怕你们二位等得久，楼下原本想端第二趟的那四盘，我都已经热上了！我这就把这些也端下去热了来！”
看到掌柜步子都变得轻快，脸上的笑容也止不住，不再是因为迎接客人那种职业性的笑容，燕长歌不禁揶揄了一句，“热上了？啧，看来你这还多了个苦力啊？人家刚神智清醒，你不知道心疼心疼，先让人家帮上忙了？”
这掌柜的敢热上锅还往上跑，八成就是小枝在帮忙了。
掌柜的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笑，也不耽误手里的事儿，麻溜地往托盘里放着盘子，“我当然是想好好心疼她，可您二位，跟别的客人不一样，您是我和小枝的大恩人啊！我这不能不知回报是不是？别的不说，这饭菜要是再迟了，让您饿了肚子，那我不是过河拆桥，没良心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