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的血，“不过刚才，你如果没有及时收手，我的弓箭手只要看到我死了，就一定会把你们全都射成筛子。是你的收手，救了你的皇帝陛下。”
燕长歌此时情绪却还一起一伏，根本来不及冷静下来，他的脸色苍白的厉害，握着弯刀的手骨节用力到泛白，甚至有些颤抖。
他不想对莫辛动手，却已经动了手。
对方脖子上那因为他自己摸了一把的血色，越抹越是刺眼，刺的燕长歌心头揪痛。
甚至于，刚才莫辛又说了几句什么，他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手下留情？难道，你不舍得杀我？”
莫辛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心绪不宁，趁机猛地抬手抓住了他握着刀柄的手，硬力将弯刀从自己的脖子旁边挪开了，意味不明地看着脸色苍白的燕长歌，“你看起来，好像有些害怕？是怕你的皇帝陛下真差点死了，还是，怕自己下手太重，真的把我杀了？”
燕长歌努力冷静了一下，转头看向对面受伤很重的宫云盛，对面军营后方的人，已经看到动静，急匆匆赶过来扶他回去了，“我还没有问你，为什么。为什么出尔反尔，要射杀他。又为什么没有真的射死他，只是射伤了他？”
燕长歌也清楚，这种机会，射死宫云盛，对莫辛夺取大安，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对于两国大局来说，如果他燕长歌是北寒王，这种时候，可能也会选择杀死宫云盛。
就像宫云盛刚才看到自己将刀架在莫辛脖子上，第一反应就是让自己杀了莫辛一样。
两军对垒，任何一方的王，或者皇帝死了，都会败局已定。
这种时候不讲武德，也是另一种杀伐果决。
宫云盛被擒，就是一张王牌。
可放了他，就不一样了。
所以，莫辛想出尔反尔，想杀了他，燕长歌完全理解。
莫辛挑眉一笑，“我是很想杀了他，想必你也知道，宫祁淳已经靠不住了，再杀了他，我夺取大安便是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可是，我却想让他活着，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一点一点占据他的江山，和他的€€€€”
莫辛沾了自己血的手慢慢抬起，轻轻摸了摸燕长歌的脸颊，“和他的心上人。”
“别碰我！”
燕长歌眉头一皱，啪地一下就把他的手打掉了。
脏不拉几的，还带着血，瞎摸什么呢！
重点是，扶着宫云盛的人，和宫云盛，还没走远呢。
他也算是听明白莫辛的意思了。
莫辛是要留着宫云盛的命，他要他活着看到将来一切。
但是又不想让宫云盛完好无损，活蹦乱跳的，继续增加自己夺取大安的难度，所以就选择把宫云盛射成了重伤，但又避开了会危及生命的要害。
莫辛嘴角一沉，“你不会以为，我放了他，就没有机会再杀他了吧？你说这个距离，我的弓箭手，能不能把他射死？”
燕长歌：“……”
这个世界的美强惨，多少有亿点点让人心累。
而且他目前看起来，理智居多，感情居少，明显是个无情且残忍的人。
对他的感情，还完全没有到为了考虑两人将来关系，然后就会对宫云盛留余地的地步。
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收手，也许现在的结局就真的是自己杀了他，他的弓箭手射死宫云盛，再掉过头来射杀自己。
这个莫辛，是个疯子。
不仅对别人狠辣，对自己也是。
他看起来，根本不怕死。
他就是一个哪怕自己会死，也要拖着别人一起下地狱的人。
看到燕长歌沉默，莫辛才又肆无忌惮地摸了摸他的脸颊，低声凑到他耳边道，又低又轻的声音仿佛羽毛轻扫耳蜗，“你还没有告诉我，上将军，刚才，你为什么没有杀了我？”
燕长歌抬眼看他，“你一定要问吗？”
莫辛点头，“那当然。”
燕长歌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一边被他抓住手腕，一边被连刀带手都扣住了的双手，“你先放开我。”
“那不可以。”
莫辛淡声道，“刀还在你手里，万一你又要杀我呢？”
“是，我不舍得。”
燕长歌眼睛余光看了一眼已经彻底看不到身影了的宫云盛，才干声道，“何况你也说了，杀了你，我也活不了。”
莫辛攥着他手腕的力道微微松开些许，避开了他的视线，“虽然知道你的前一句是想敷衍我，后一句才是真心话，但是，看在你没有真的杀死我的份上，我也愿意不伤你，并且留着宫云盛的命。”
燕长歌：“……”
擦。
前一句才是最真实的！
孩子，你是不是傻！
唉。
不过，也正常。
美强惨没有记忆，又明显是个警惕心特别强，特别多疑的人，无论出于两人立场还是初见面不久的什么缘故，正常情况下，他不相信那种“鬼话”才是合理的。
燕长歌知道，就凭现在这个世界的立场和处境，可能注定了他们两个人有的磨，情绪平静下来的燕长歌也不再着急，视线落在莫辛那还往外流血，已经染红了他白色暗纹的衣领的脖颈上，“你……”
要不要去包扎一下。
莫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领，反手将燕长歌手里的弯刀抽了出来，扔到了地上，“来人，把上将军‘请’下去。”
然后才松开了燕长歌的手腕。
“是！”
十几个甲兵上前来，将燕长歌团团围住了。
燕长歌深深看了他一眼，“我还有话跟你说。”
莫辛眉头轻挑了一下，“那就把上将军‘请’到我的后堂去。”
“是！”
十几个兵甲并没有直接上来抓住燕长歌，只是将他四方都锁死了，只留出了通往后堂的路来。
燕长歌再次看到莫辛时，莫辛已经用纱布包住了脖子，脱去了白衣外面的铠甲，就连白衣也看得出，已经换了一身崭新的，没了之前的血迹。
燕长歌还注意到，莫辛腰后之前配的弯刀，不见了。
燕长歌哼笑一声，“这么怕我卸你的刀？”
莫辛啧了一声，“当然不是。只是因为那把刀脏了，需要仔细清洗。否则，它可是会弄脏我的衣服的。”
燕长歌冷笑，“还有人会嫌自己的血脏？”
“不，我是嫌地上太脏。”
第599章 病娇少年雪域王x团宠中心上将军10
对于莫辛的解释，燕长歌不置可否。
但他内心觉得，莫辛说的应该会是真的。
虽然两个人见面的时间还不太久，而且还是那种对立的局面相见，但燕长歌却已经感觉到了，莫辛是一个喜欢精致与干净的人。
他身上是一身白袍，显得干净又利落，但是却又不是那种过于朴素的白袍。
精致的暗纹，和近看时精细的做工以及那一看就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袖口白毛，无一不在彰显着，它虽乍看素净，却也贵气。
就连发型，也是被打理的干干净净，一丝不苟。
唯有颈侧和后背那两条小辫子，为他增添了些许少年灵动。
干净，精致，不失灵动，可偏偏是一个看起来如此美好的少年，做着最冷漠狠辣的事。
隐忍上位，谋取大安。
对人对己，下手都毫不留情。
“莫辛，你真的一定要占据大安吗？”
燕长歌很庆幸，他没有像宫云盛那样被五花大绑。
这大概便是莫辛目前仅有的情分上，给他留的颜面。
莫辛唇角一掀，“是的。不过，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做一件什么大逆不道，或者祸害百姓安宁的事。”
莫辛朝着燕长歌走近了几步，一直走到了距离燕长歌只有半臂的距离的时候，才凝望着燕长歌的眼睛，低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安前一阵子，见我继位，还想过欺我软弱无力，趁机收服北寒国。趁我病，要我命，这话，难道不是上将军亲口说过的？你那位大安皇帝，可是支持的很。所以，欺弱攻寡的心思，谁都有，谁也不无辜。你们也并没有比我高尚。难不成到现在你还觉得，大安收服北寒就是天命所归，北寒夺取大安，就是大逆不道？”
燕长歌沉默了一下。
道理他都懂，但是立场不允许。
他是大安的上将军，宫云盛又没有亏待过他，他注定了要跟大安，跟宫云盛，站在一个立场上。
那是公事。
然而私情……就一定会跟公事有割裂感。
这个世界，注定要头疼一番了。
劝停莫辛几乎没可能，他也劝不出口。
就像莫辛说的，他的想法没错，宫云盛都想做的事，他为什么不能？
劝？
拿什么理由劝呢？
然而不劝，就必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好了。”
莫辛见燕长歌哑口无言，便将自己微微前倾的头退开了一点，“我不能答应你放弃大安，但我可以答应你减少生灵涂炭，过城只杀拦路军将，不伤百姓。”
燕长歌抬眼看他，却听他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这还得看上将军的诚意，看上将军愿意为了大安百姓奉献多少。”
燕长歌一听他这话，就能猜到他的意图，却还是很配合地问了出来，“此言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