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长歌拖着下巴，一字一顿地将这四个字慢慢咀嚼了一番，“那高先生是觉得，并不绝对，也会有例外了？”
“是的，”高鸥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毕竟我不是见过这个世界上所有人，它总有特例出现，也许只是我没见过，但不能直接说它就不存在。就好像正常人长一个脑袋，可偏偏就是会有种畸形，长了两个脑袋，它颠覆了人们正常的认知，但如果没见过，就能说一定不会有吗，那当然不能。”
燕长歌笑了一下，却明显笑意不达眼底，“不愧是高先生，说话就是严谨。”
“严谨是对待一些认知问题最起码的态度，”高鸥枫不知道有没有看出燕长歌笑容里的浅显，沉了半句，又追加道，“而且我听说，有精神分裂症和双重人格这种心理疾病的存在。如果是这样的人，尤其是双重人格，兴许在不相同的人格掌控身体时，那给人的气息，应该是有可能不一样的。那由他不同人格下引发灵感产生的作品，灵魂也就不同。这用玄学一点的说法，就是一体两魂。不过我是不那么相信玄学的，我更愿意相信科学。”
燕长歌没想到他居然敢自己把话题明说到双重人格上来，先是意外了一下，接着就更觉得省了自己话里话外探风声了，只不过高鸥枫越是主动提起，还一副坦荡荡与自己毫不相关，只是发表自己看法的样子，越是让燕长歌意识到，现在对面的这个高鸥枫，看起来冷冷淡淡，醉心创作，但实际上绝对是一个心理素质很稳很藏的住事儿，甚至有可能也懂点儿心理学的人。
因为懂心理学，所以感受到了自己的探问，反而主动扯过这个话题，越显坦荡。
要不是自己知道原剧情，也从主角受那里确定了他现在肯定自知双重人格的事，那高鸥枫这副坦然的模样，还真可能轻而易举打消自己的疑虑。
“谢谢高先生解惑。”
燕长歌笑的眉眼弯弯，好像真的什么疑问已经得到了解答一样，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了，我们就要去画室，我就不再过多打扰高先生准备状态了，我先去画室脱一下衣服。”
说着，燕长歌就站起了身，朝着二楼楼梯走了过去。
画室在二楼。
“去吧。”
高鸥枫也跟着站了起来，朝着正在厨房里擦洗的刘姨看了一眼，“刘姨，把桌子上碗筷收一下吧。”
“哎，来了！”
刘姨现在已经没有了前一天的拘谨，甚至看到高鸥枫时，还有些欲言又止，又怕耽误了他时间，几次露出纠结表情，却什么都没说。
但高鸥枫也是聪明人，一看她的神色，就多多少少猜到了。
因为这两天以来，另一个人格拱出来，刘姨并没有再碰上过。
她大概是觉得那天自己真的只是心情不好，眼神儿吓人，估摸着又在后悔昨天提出要辞职的事了。
毕竟高鸥枫自己也清楚，像自己这里这么简单省心又工资高的工作，她离开了就很难再找到。
不过刘姨不开口，高鸥枫当然也不会主动去问她。
他已经联系过家政，重新找做饭的阿姨了。
甚至其他定时上门打扫卫生的小时工，也打算一起换掉了。
高鸥枫进了卫生间，慢慢关上了门，两只胳膊撑在了洗手台前，凝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抬手摘下了眼镜，似乎在透过镜子里的那双眼睛，看着另一个自己，心理暗示般低声道，“不要对他不利，不要。”
听起来是在自己劝自己，但实际上，他是在劝另一个人格，虽然，这也算得上“自己劝自己”了。
下一瞬，镜子里的人，眼神儿却突然一变，原本还只是清冷的眉眼，突然变得有些冷厉阴沉，就连原本拉平的唇线，都变成了勾唇邪笑的模样，“他可真不赖，居然发现我的存在了？就是不知道，他会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
“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下一秒，高鸥枫却又眉头一拧，一拳狠狠砸在了镜子上！
哗啦！
镜子猛地破碎开来，扎破了高鸥枫的手，更是落了一洗手池的碎片！
“啧啧啧，我为什么不敢动他？”
在他耳边，仿佛还回荡着一声声戏笑，高鸥枫缓缓抬起眼皮来，却已经恢复了还算冷静的模样，只是依旧在猛烈起伏着的胸膛，说明他的内心并不冷静。
高鸥枫静默站了许久，才抬手看了一眼流血的手指关节，伸手去把快要被镜子碎片盖住半截的眼镜从碎片中扒拉了出来，扯开镜腿，慢慢戴了回去。
“刘姨，辛苦你，卫生间的镜子碎掉了，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要晚上才来，麻烦你打扫完厨房，如果时间还够的话，帮忙打扫一下，我按加时费给你。”
刘姨正忙着刷碗，听到他的话，半转头了一下，也没细看，便又转了回去，“哎，好的，高先生，一会儿我去收拾。”
…
高鸥枫走进画室时，燕长歌已经自己脱光了衣服躺在那个铺满白毛毯的床上在玩手机了，大概是因为还没开始，他觉得全果不自在，就扯了一条布遮住了自己的尴尬之处。
其实越是这样半遮半掩的模样，越是让人血脉喷张，就连“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莫得感情高鸥枫，进来乍看到他这副模样，都不禁动了动喉结，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但很快，理智居上的他便转移了视线，将自己的身体冲动按捺了下去，“准备好姿势，我们今天开始吧。”
“哦，来了！”
燕长歌刷手机刷的正起劲儿，还真不故意勾引他，毕竟从发现他精神大于身体渴望时，燕长歌就已经做好了先从另一个人格下手的准备。
燕长歌是听到这话才放下了手机，赶紧调整自己的姿势，这朝着这边看过来时，才发现高鸥枫的右手上红肿的厉害，还流了血，不禁疑惑道，“高先生，你手好像受伤了？没事吧，还能握笔画画吗？”
第621章 双重人格天才画家×私人人体模特8
高鸥枫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一眼，“没事。不影响。”
燕长歌抬手朝着他的指关节指了指，“可是它还在流血啊。至少消毒和包扎一下吧，要是你一只手不方便包扎，要不要我帮你？”
高鸥枫下意识地是想要拒绝的，然而脑海中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又闪过刚才进门时，燕长歌躺在那里，半遮半掩的模样，心思一动，竟然鬼使神差地就张口应了下来，“好啊，那就麻烦你了。你稍等一下，药箱在隔壁书房，我先去把药箱拿过来。”
看到高鸥枫走出去，燕长歌一个骨碌爬起来，又重新扯过那块布像缠浴巾一样缠在了自己下半身，遮住了最私密的部位，坐在了床边缘上，等着高鸥枫回来。
不过三两分钟的时间，高鸥枫就提着手里的药箱回来了，那是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药箱，浅黄色的箱体，好像女孩子的化妆箱一样漂亮，尤其是高鸥枫将它放在燕长歌面前打开了，里面还是分区明确，内置三个小玻璃匣子的样子。
“好精致的药箱。”
燕长歌不禁感慨了一句。
高鸥枫却不以为意，“不是买的。以前去医院，贵宾级送的。”
燕长歌也没在意，他低头，一边扒拉着药箱里的东西，一边头也不抬的说道，“有时候还真是越是送的东西，越是精致。当然，主要可能还是因为贵宾两个字。”
说话间，燕长歌翻出了里面的碘伏，想要给高鸥枫先消毒，结果拿起来刚想拧开盖子，一眼瞥见瓶身印刷的字体，虽然内心觉得应该不会有事，燕长歌还是习惯性地顺着看了一眼使用日期。
然而多亏是看了一眼，燕长歌都惊呆了，“…我擦，过期五年了！？高先生啊高先生，弱弱问一句，您这药箱是医院啥时候送的啊？看着还这么新，好像没用过一样，我都没往过期上想，多亏看了一眼。”
“啊？过期了吗？”
高鸥枫怔了一下，“拿回来一直放着，我也没用过，都忘记多久了。你刚才提起来要帮我包扎，我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个东西。”
“那怎么办？”
燕长歌无奈的将那个漂亮药箱盖上了，“过期了也不能用，可是你的手伤的挺厉害的，现在还在往外流血呢，不管的话，也许这点伤痛对一个男人无关痛痒，但是对于高先生这样要用手画画的人，还是需要进行处理的。”
“没事。”
高鸥枫一听他的意思，就猜到了他后面会说些什么，可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想出门去医院或者诊所，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刚进门时燕长歌那半遮半掩，欲遮还羞的模样，心里有些毛乱，更加不想出门了，“这样吧，我先去用清水冲洗，把血迹冲掉。消毒就不用了，一会儿你帮我用纱布包一下，这个药箱里的纱布应该没事儿，我觉得纱布基本上无所谓使用期的。”
“好吧，”燕长歌知道他是一个除了画画，咖啡，穿着，其他反而不太讲究的人，也不会非得拉着他去诊所，“那你赶紧去吧，要不然一会儿血干了，更不好洗。”
“嗯。”
高鸥枫的眼神儿忍不住朝他裹着下半身的腰线上瞥了一眼，越来越觉得自己今天心思繁乱了，明明早就不会对模特身体动念的自己，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像克制力消失了一样。
有种想要……很不好的冲动。
高鸥枫甚至不敢再多在燕长歌身上停留一眼，步伐有些匆忙地转身又出了门。
“他不对劲。”
在他身后，燕长歌懒洋洋地将一条胳膊撑在了自己的身后，姿势越发有一种……拉丝的感觉了。
“怎么了，宿主？难道是隐藏人格出来了吗？”
灵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
燕长歌摇了摇头，“可以确定，他还是他，我的意思是，他的心乱了，呼吸也乱了。你没发现吗，刚才虽然有眼镜的遮挡，我们并不能很细致地观察他的眼神儿，但是他的耳朵尖儿变得很红，神色也没有那么坦然放松，而且呼吸并没有以往那种‘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持定。”
“啊？宿主是说，这个人格，已经开始对宿主动念了？可是怎么做到的呢？毕竟他可是宿主扒光了相处半个多月，都无动于衷的‘钢铁侠’，今天怎么就不一样了？”
灵妖有些疑惑不解，它并没有发觉是什么触动了高鸥枫这个冷淡人格的“动情开关”。
燕长歌低头勾唇一笑，手指轻轻扯了扯围在自己腰间的那块绸布，“一切都没有变化，今天非要说哪里不一样，就是我先来画室，他去卫生间，我觉得不自在，所以扯了这条布围在了身上。”
“布？”这下灵妖反而更不懂了，“宿主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光着他都没念想，遮起来反而勾动他了吧？这不合理啊。”
“合理，非常合理。”
燕长歌挑眉笑道，“有个词叫做，欲遮还掩。更有句诗叫做，犹抱琵琶半遮面。对于高鸥枫这种艺术层面的人，早就把人体结构比例美学研究透了，光着的身体在他眼里，只会是他画画的参照物。但半遮起来，反而有了一种不小心春光乍泄般的旖旎和朦胧，也许正是这种感觉，歪打正着地勾动了他的欲念。”
灵妖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还想再深入讨论时，高鸥枫已经推门进来了，径直走到了燕长歌身边，挨着他身侧就坐下了，然后默默朝着燕长歌抬了抬手，“清洗了，不过，还有点儿出血，你快帮我包扎上。”
他挨得实在太近了，说话时吐息几乎都落在了燕长歌的后颈上，燕长歌竟有种脊背都跟着一毛一麻的感觉。
尤其下一瞬，燕长歌灵光一闪，一种形容不上来的感觉直击心头，他突然瞳孔一缩，猛地转头看向了高鸥枫。
高鸥枫依旧是神色淡淡的模样，手背还嘲燕长歌伸着，看到燕长歌猛地回头盯着自己，不由诧异了一下，“怎么了吗？是不好包扎吗？”
“不，不是。”
燕长歌暗暗吐息一口，收回了目光，才将他的手轻轻抓了过来，再次打开了药箱去拿纱布。
是错觉吗？
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果非用高鸥枫自己的理论来形容，那就是刚才第二次出门前，和出门后回来的高鸥枫，身上的“气”，不一样了。
可是当自己转头去看，却又的确依旧是冷淡平常的高鸥枫。
是自己的错觉，还是……那个可怕的高鸥枫，已经出来了，却在聪明地伪装之前的高鸥枫？
燕长歌想到这里，后背已经有了一种真真正正脊背发毛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只想赶紧给高鸥枫包扎完，离他远一点儿。
至少，不再这样挨着坐，因为他的每一丝呼吸，全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感觉，真是让人更毛了。
“燕长歌，有没有人说过，你的身体很美？”
可惜，燕长歌一心只想着赶紧给他包扎了，高鸥枫却不这么想，甚至在燕长歌专注给他包扎伤口的时候，脸进一步贴近了燕长歌耳后，还问了一句话。
燕长歌耳朵一痒，下意识地就想躲开一些，谁知，下一瞬，自己还攥着纱布给他缠的那只手，就猛地抬了起来！
纱布一端被拽的从燕长歌手中脱离，高鸥枫的手猛地扣住了燕长歌另一边耳侧，将他的脑袋用力抵住了，阻止了燕长歌的动作，“你躲什么？”
“高先生！”
燕长歌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转头震惊地看着他，这次，他发现了！
高鸥枫已经不再演了，那阴森的笑容，镜片都遮不住的狠戾的目光，都完全没有了之前那个高鸥枫的影子！
果然是隐藏人格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