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无尽心中烦躁，但是，当他转眼，随手散去笼罩着燕长歌的黑色光雾，看着燕长歌被自己弄得沉睡过去的安静睡颜，和那身上的斑斑点点，却又突然觉得，好像都值得了。
虽然要忍受着自己化身这个碍眼的存在，但是至少，他终于有了一种办法，可以真正的占有言止，不是吗？
就在冥界这个，天道之外，六法不沾之地。
至于极玄……反正他也不能把自己这个主体如何，还不得不受自己的压制，不足为惧。
…
薛无尽是静静坐在那里守着燕长歌的，而另一边的极玄，却被那冲击力带出很远很远，在冥界的最深处重重摔落在了地上。
他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朝着薛无尽和燕长歌的方向不甘心地望去，第一个反应就是起身，回去！
可是，很快，胸腔中那种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碾碎了一样的疼痛，尤其是起身时更像是要时刻都会昏死过去的窒息痛楚，还是让他冷静了一下。
没用。
这样回去，什么用处都没有。
他斗不过薛无尽，也没有能力从他手中抢回言止，说不定薛无尽还会再次想要杀了他，又或者再次为了刺激他，当着他的面侵占言止。
唯有，强大。
身为化身，唯有极力缩小与本体存在的那半阶修为之差，才能真正拥有与本体一较高低的底气。
而且还得想办法保证，在那之前，不会已经被本体收服或者毁掉。
也许，现在他除了沉下心来强大自己，没有任何别的办法，而且还得忍耐着所有痛苦，在与薛无尽有真正的一战之力前，都不再跟薛无尽发生冲突。
以免早早毁在他手中。
只是……言止，少不得要被他独占许多年了。
他纵然再心有不甘，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自寻死路无济于事。
硬生生的将所有愤怒不甘吞下，极玄牙龈一咬，便原地盘膝而坐，沉下意识，入了定。
薛无尽和燕长歌，得以安安稳稳的在冥界之中，日夜相会，也时不时看着天地间的魂魄，慢慢进入此地，开始有了冥河，冥桥，冥花，六道，以及冥君。
极玄却好像再也没有在两人面前露面。
“谅他也不敢。”
薛无尽对于极玄的“懂事”，很是满意，“身为化身，本该如此安分守己。”
“但是，他真的会这样安分守己吗？”
燕长歌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别自欺欺人了，这天地间，最了解他的人，本就是你自己。不问他，只问你，你是个心甘情愿憋着不动不反抗的人吗？”
薛无尽脸色一僵，接着冷笑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他不会真的安分。可那又如何？我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修为，还给了他成为冥界之主的机会！我给他的已经够多了，独独不能把你给他！他可以不安分，而本座，也可以把给他的一切，都通通收回。”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
燕长歌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到底，你不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薛无尽眼眸猩红，划过一丝不悦，“他只是我的化身。不是我。也许我这样说，你会觉得我是自己给自己添堵，那如果，他的形态，是我的一根胳膊或者一条腿呢，那你还会觉得他就是另一个我吗？”
燕长歌：“……”
好问题。
不过，燕长歌很快翻了个白眼，更加无语了，“可是，谁家好人会吃自己一根胳膊或者一条腿的醋啊！？”
薛无尽：“……”
这次轮到薛无尽哑口无言了，他梗了好一下，只能怒气冲冲地甩了一下衣袖，脸上凶巴巴，“反正本座就是不允许他一个化身妄想跟本座平起平坐！”
燕长歌被他的样子弄得憋笑不已，“好好好，魔主大人。你跟你的胳膊腿的矛盾，你自己慢慢纠结，眼下，外面已经即将有大劫降下，最近我是不能一直躲在冥界跟你翻云覆雨了，你也不能。”
说起这事，薛无尽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这次的乱子分明就是妖界先挑起来的，结果却是你我的仙魔两界斗得最狠，场面已经不是你我能轻易控制的了。”
燕长歌沉吟片刻，忽然道，“你真的以为，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一件天法灵宝引起三界大乱吗？我倒是认为，一切都是€€€€”
燕长歌没有说下去，却无声抬手向上指了指。
薛无尽脸色一变，接着一沉，“我早就想到了。事情变得你我都不可控，又怎么可能和它没关系。”
第677章 魔主×仙尊33
正如薛无尽和燕长歌所说，这些年来他们终于能够在冥界日夜相会，可是跟他们的安逸相比，三界之间的关系，却已经早就没了当年三界初立时的安逸和谐。
随着一件天法灵宝引起的仙魔两道的矛盾，后来又渐渐被牵扯出这事儿跟妖界脱离不了关系。
等到燕长歌和薛无尽这两个仙魔两界早就不问世事上万年了的顶端大佬终于留意时，三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事情的发展，也早就脱离了最初那件天法灵宝的范畴，更像是那件天法灵宝只是一个导火索，点燃了三界维持一万多年的表面和谐的隐藏内火。
三界之间积压许久的矛盾，被彻底触发，彻底大乱，进入了三界混战模式。
更让三界人心惶惶的是，作为几乎同一时代立下的三界仙魔妖，他们本就已经陆续进入了寿终陨落集中的时期，再产生三界之乱这样一个谁都难以避免的大劫，内忧外患，人心不安。
燕长歌深深叹了一口气，静静站在冥界入口，看着那被幽冥之力牵引进冥界的修者魂魄，“天道之下，自有天地量劫。最近，就连进入冥界的魂魄都快多到了新生冥界难以承载的地步了。可见三界之乱，何其可怕。”
“我们无法阻止。”
薛无尽沉默了一下，才开口，“虽然你我各自身为仙魔之首，但这次的浩劫，显然是天道的衍化之力引导的。你我若强行干预，必会难逃因果。此时不同于之前两界山分开你我的事，天地间的浩劫，关本座何事。”
他不是没有与天道对抗的念头，但前提是为了自己与言止。
其他人的死活，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自然明白。”
燕长歌微微点了点头，“如果不出意外，此次浩劫结束，仙魔妖会十不存一，一个时代，就要结束了。而另一个时代，也即将开始。”
上古时代彻底告终，曾经天生便是修者的这批生灵，终究荒无。
而人类求仙问道，各类后生的修士人鬼妖仙辈出的万法时代即将开启。
薛无尽紧紧握住了燕长歌的手，“其实，我在想另一个问题。”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燕长歌抬眸，深深望着他红色的眼睛，有些慨叹，“你在想，现在的这一批修士，仙道也好，魔道也好，在度过了数万年之久的安稳，居然还迎来了他们的终点。所以，我们，你，我，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我们也会被迫走进天道法则早就设定好的终点？”
“是的，”薛无尽脸色有些沉，“正如一开始，人类出现时，这些修士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蔑视着他们短小的寿命，以神，仙自居，并不以为那种悲哀跟自己有关。那我们呢，身为这天地初开便诞生的两个上古魔神，我们如今看着他们进入陨落时代，是否正如曾经的他们看着那群凡人？凡人的悲哀终究落在了他们头上，那他们的，又是否也会有一天落在你我头上？只是，长久一些？”
燕长歌苦笑一声，“会。就算是你和我，恐怕也终究会消亡在这天地间。正如你所说，只是会久一点。也许万年，千万年，万万年以后。这天地之间，天道之下，也一定会有我们的终点。”
更别说，他曾经去过的后世时代的原剧情了。
原剧情中的剧情后期，身为主角攻荆辞的师尊，他死了。
而魔主薛无尽，最终也作为反派大boss，死在了主角攻受手中。
要是按照原剧情的发展，恐怕他跟薛无尽都是等不了什么万万年，而是在进入剧情发展的时间段后，就会有结局。
但燕长歌并不担心。
因为现在是剧情背景时空，他也不是任务者的身份，的确无法强行改变剧情背景设定。
但只要熬着进入了剧情原本开始的时间线，他就有机会改变剧情的发展。
现在，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等到后世那个时间点开启。
不过，估计那个时间点里，还有一个自己会进来。
那就是之前的自己。
不过，根据自己已有的经历，之前自己误解薛无尽时，当时的言止仙尊，也就是后来的自己，却没有现身解释或者阻止什么发生。
这不难猜出，这日后一定还会有类似“天道封口”之类的无奈之举发生。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这个世界的天道的存在，就是一坨大便，恶心又膈应！
…
殊不知，三界大乱，冥界陨落神魂日益增多，导致冥界哀怨丛生，怨气，戾气，冤死气，都达到了一个顶峰。
而这些东西，对于身为冥界冥帝的极玄来说，却都是最能强大自身的养料。
低调提升的几千余年来，他吸收了三界大战的各种阴煞之气，曾经和主体薛无尽那半阶之差的修为，居然真的在快速缩小了差距！
三界大战，足足持续了近千年，三界生灵涂炭，终于在三界之人都畏惧的暂时偃旗息鼓中，由仙尊言止，魔主薛无尽和妖界始祖鸣凤，缔结了盟约，停止三界混战。
而更真正的原因，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个最初曾引起三界大乱的引火线，天法灵宝，在战乱中被意外摧毁了。
它的出现，引起了三界大乱，而它的毁灭，也将意味着大乱该结束了。
好像，那东西从一出现，就没带来半点儿好处，全在引火了。
三界众生开始反思，也开始更加惜命，而燕长歌和薛无尽，却早就料到了这个结局。
薛无尽嘴角掀起一抹冷笑，“呵。如今看来，那个乾坤鼎的出现，果然不是什么绝世机缘，它估计跟两界山的出现一样，就是天道干预天地发展的手段。”
薛无尽口中那个乾坤鼎，当然就是那个曾经被三界挤破了脑袋也要拼命争夺的天法灵宝。
“其心可诛。”燕长歌冷着脸，“只可惜，它连心都没有。”
天道，它还真的没有真正的思维意识，而更像是一种冥冥之中不可违抗的无形力量。
就像这天地命运的长河，注定着你如何流淌，它自己却又并没有真正的实体，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让人人都想骂一句的“狗东西”。
燕长歌僵着脸，经过了这个世界，他现在最恶心的一句话，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他只想说，去他娘的天意！
笼罩天地间上千年的大战阴霾结束了，仅存下来的一部分修道者，也都学乖了。
他们不再随意与人起争执，甚至都不再随意走动，露面，一个又一个隐匿了起来，一个又一个做起了“隐世高人”。
真正的仙魔妖都隐世于山海之间，反而是凡人成了主场，熟悉吗？
燕长歌当然熟悉。
这不就是后世中凡人到处可见，求仙问道却像个传说，还得几经辗转去寻找一样的神话故事般的状态。
这方凡人求仙问道，那方凡人被迫献祭给“魔王”，而大多数的凡人，实际上终其一生也见不到他们听到的仙，魔，妖。
只会一个地方朝另一个地方流传，或者某某听某某爷爷的爷爷讲，那远处的深山里住着一个老神仙/吃人的妖怪/逢三年就要祭品的魔头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