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出路竟然都被落下的碎物给堵死了!
礼王府成了一个偌大的火炉,而他们,即将变成火炉中的亡魂。
孔衍秋愣了神,根本不敢相信沈之屿还留有火药,他一直提防着沈之屿的动作,那个带着扣环的小匣子分明没有出现在他手中!
还有刚才那个北境人,沈之屿肯定做不到在短时间内布置这么大范围的火药,肯定是这小子干的,瞧这小子对沈之屿的关心程度,若他知道还没有引爆的火药,肯定也不会丢下沈之屿听话离开!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多少火药藏在暗处?!
“酒窖……”在孔衍秋思索间隙,沈之屿竟然还有力气缓缓站了起来,他试图寻找过那一朵梅花,可惜将四下扫了一圈,都没有,“李瞻喜欢宴请酒席,不用猜也知道,他有很多……咳咳……酒窖。”
孔衍秋目光极冷:“火点燃了酒窖?”
“你又骗人了!”
沈之屿冲他笑了笑。
是的,他给兀颜说的什么去让元彻来救自己都是骗人的,知道元彻还活着这件事,比起求生欲,更像是一种执念。
从他决定踏进此地的这一刻起,从这些人试探他们的这一刻起,他就已经决定了。
别人说得没错,他就是个疯子。
“既然我会让赵阔将话说出来。”沈之屿放松下身体,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说道,“就没想过让你们活着出去,包括我自己。”
孔衍秋却可没打算和他一起陪葬,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他必须得出去,刚咬牙切齿地准备有所动作,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别……别动!不然就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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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彻浑身都是汗,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焦躁,他感觉用了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都赶不上的速度,终于,仅花了两个时辰,从荒山野岭赶回了礼国国都门下。
“陛下!”一位鬼戎兵禀报道,“我们活捉了一位敌军士兵。”
“押上来。”元彻撑手长腿一迈,利落地跃下狼背。
男人被两位鬼戎兵反绞着双手押来空地上跪好。
他的同伴都死了,只有自己还留着一个活口,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从他嘴里逼问什么,最后肯定难逃一死。
“蛮夷贼子!”男人视死如归地骂道,“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你根本不配得到皇位……!”
话音没落,风先袭近,一条腿横扫过来,直接踹飞了他的几颗牙。
“吵死了,闭嘴。”
元彻提着的长刀刀槽还在滴血,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
此时此刻的元彻恍如一头地狱阎罗,在沈之屿面前乖巧调皮的样子在他的脸上再也找不到分毫。
他一把拧起矮他大半个头的男人,就像是拧起了一只鸡崽般,丢在狼群之中,狼儿们饿了一晚上,骤然闻到血腥味,各个的眼睛都泛着光,提起精神摇着尾巴想要陛下让他们去尝一尝这新鲜的晚饭。
男人登时吓得白了脸。
“朕赶时间,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元彻在一旁负手而立,“前提是别和朕€€嗦,也别想着装忠骨。”他冷笑一声,既是恐吓也是陈述事实,“朕听过无数骨头被狼牙啃碎的声音,一看就知道你的骨头也不硬,数三声。”
男人全身几乎痉挛。
“三”
狼口的唾液簌簌淌下。
“二”
元彻手里扣着一头毛色雪白不然一丝杂色的幼狼的嘴,他忽然停了下来,叹了声气,语气温柔地对幼狼说道:“待会儿你先吃,朕不让你哥哥抢你的,快些长大。”
“一”
“是齐王!”男人哪儿听得这种话,立马尖叫道。
一旦开口,就没必要再遮掩了,他哆哆嗦嗦地全部倒出:“齐……齐王想要我们困住你一天一夜!阻断你的消息!”
元彻冷声问:“为什么要阻断?”
“因为……因为,王爷在礼国民兵之中选了一个人,让他回去告诉丞相,说你死了,他们想要试探丞相到底是站在那一边的,我,我就知道这么多,我……啊!”
一只飞箭直中眉心,男人来不及感受到恐惧和疼痛,就已经倒地。
手指骨头被捏得咔嚓作响,元彻握紧手中的重弓,弓弦还因为出箭而铮鸣未止,他已经翻身跨上了头狼,头也不回地策狼前行!
鬼戎军们紧跟而上!
城门处,黑衣人站在高台上。
他看见远处有黑压压行军正在急速靠近。
要不了多久,两军就会碰撞,一方黑衣利索,一方是雪山上野性未泯的狼群,肆虐着,磨牙吮血,将静默和躁动拉扯到极致。
每一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黑衣人回眺着礼王府的方向,那目光期待而又憎恨,似乎连他自己说不清楚如今究竟是什么想法,既有多年筹划被人一翻搅和后的烦躁与愤怒,也有遇见了多年故人的快感与爽利。
按照计划,孔衍秋此时应该已经给他带回消息,如果运气不错,连沈之屿都可以一并来带,孔衍秋是一位非常得力的臣子,事无巨细,几乎从未失手,可还是被沈之屿绊住了手脚。
沈之屿……果然才是最合适的那一位。
礼国没了可以再找,孔衍秋没了虽有些惋却也无伤大雅,但为了某事而如此杀伐果决的沈之屿,他确确实实已经多年未曾见过了。
“报王爷!蛮夷皇帝已经破开重围了!”
士兵赶来报信,黑衣人啧了一声,挪开眼睛,目光中有被打扰的不悦。
他的军没有做到困住蛮夷人一天一夜。
“罢了,传本王令……!”
刷啦!
一道光弧贴着黑衣人的鬓角划过,直直钉入身后墙壁三寸深度,在场所有人都几乎吓得面色惨白,他们完全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从他们面前掠过,等反应过来时,等待他们的是第二波不得不直面的震慑。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上一刻还在远处的蛮夷皇帝,他竟然弃了大军,独自率先登上来!
单身深入敌营,这个本该在任何情况下都无比冲动与愚蠢的举动,在元彻这里,仿佛都是云烟。
他不是来谈论兵家战术大展身手的,他只是来为自己的大军破开障碍的。
下一刻,劈头盖脸的杀意袭来,元彻不想废话,站稳后便翻手将重弓挂回背上,手中的长刀沉重锋利,没有人会傻到用自己的肉体凡躯去接受这股力量,黑衣人被逼得连退数步,咬着他脚步咄咄逼近的武器在四下留下无数刀痕,让周边举着弩的护卫们不敢胡乱下手。
一时间,以元彻和黑衣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五尺之内难以靠近的低压圈。
元彻已经完全杀开了,一切的东西在他的眼里都是挡路的烂石头,他一甩刀身,直直地指向黑衣人。
“齐王,滚开!”
黑衣人齐王脸上的面具在元彻引起的轩然大波中毁掉了一半,再也无遮挡作用,他干脆一把扯下,看到元彻的脸后,眯了眯眼:“原来你就是蛮夷皇帝。”
“朕他妈是你祖宗!”元彻跨步飞身过去一刀劈下,齐王就地一滚,靠着矫健的身手侃侃躲开攻击,数十位齐兵立马集结,搭上弩箭冲元彻的方向扣下扳机,逼得元彻也不得不退几步,两人终于从厮杀中拉开了距离,
元彻身型高大,好处是力量爆发迅速,缺点便是像个活靶子,齐兵欲抓住机会抢回战势,刚以最快的速度将第二支弩箭搭上,一阵比人不知粗了多少倍的喘息声涌来。
齐兵们见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他们也终于知道,为何昔日肆虐的黄巾贼仅三日就全数剿灭。
一头,两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无数野兽的爪子扣在了城墙岩壁上。
天色阴暗,狼群们的眸子里闪烁着幽暗的绿光,现下本就在冬季,对上着幽绿的眼,刺骨寒冷更像是从人体体内自内而外滋生出来,冻住了他们的四肢,
底下北境人全数压境!
鬼戎军来了!
严格来讲,齐军更加适应在中原这种较为平坦的地形,他们所接受的排兵布阵和战术学习,都将他们的优势放大。
但饶是再大的优势,在绝对力量面前,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只军队,打不过的。
“沈之屿是本王看好的谋臣,但每次、每次都是你来碍眼,你可真是阴魂不散。”齐王的额角不知何时被打破了,留下血来,他站在重重齐兵之后抹了一把,“蛮夷人,滚回你的北方去,中原不是你可以呆的地方,李家的江山,李家的一切,外族一分一毫都别想沾染。”
“谁给你的自信?”元彻森然道,“你们这些姓李的真有趣,总觉得天生别人就该为你们转圈。”
“本王和那几位愚蠢的皇兄可不一样,他们被娇养惯了,要臣子是因为需要支撑,供奉着他们坐享其成衣食无忧。但本王早在多年前就看到了大楚的败落,本王也会聚集天下之贤能,会给大楚换血,本王才是正统,你的出现,只是一个污点和插曲!”
“蛮夷人!你们就是一群牲畜!不会有治国之能!”
“你要搜罗天下谋臣,却又要用臣子的命去为你的大计赴死,为了阻挡朕全然不顾齐兵伤亡,这就是你的治国之道?你和李瞻和李亥又有什么差别?”元彻声音沉又稳,“齐王,你从没当过帝王,这都是你自己的臆想!”
齐王听罢,大笑一声:“蛮夷人,你简直天真到了极致,竟然把你们北方部落中落后的想法带到中原来。”
“中原君臣永远都是利益分享,往着那位置攀爬的过程本就极其残忍,死在半路上有什么值得可惜?本王给他们名利,他们成为本王的工具。”齐王道,“看着吧,你以为沈之屿是真的在帮你吗,不,本王远比你了解他,他之所以能成为所有人都向往的谋臣,除了聪明以外,是因为他永远冷漠,他永远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什么,他会毫不客气地踹开对他而言没有用的人,想必你自己心里也清楚,等他明白过来,定会自己乖乖来本王这里。”
元彻眼皮重重一跳。
两人互戳痛处,交锋彻底达到一个极端。
而就在这时,一阵浓浓的黑烟从礼王府位置的上空腾空而起。
“本王目的已经达到,今天就不再奉陪了,蛮夷人,允许你再得意一阵。”在他们的交锋之中。齐军悄声布置好了撤退的路线,齐王攀着绳索滑下城墙。
“下次见面就是你的死期!”
狼群们欲追上去,元彻却横刀拦阻了他们,目光紧紧看着盯着前方的一个移动的小黑点。
兀颜背着魏喜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在登上城墙的最后一步差点失力,被元彻提着一把拧上来。
“你怎么在这儿?”
“陛下!”兀颜看到元彻的那一刻就噗通一声双膝跪下,“有人散播谣言,丞相大人一气之下炸了礼王府,属下在来的路上还听见了第二次爆炸声,您快去救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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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衍秋回头,看见李瞻不知何时又醒了过来,捡起一只断臂手中的刀,浑身发抖地刀尖指着自己:“告诉本王出口在哪儿!不然本王杀了你!”
李瞻在第一次爆炸前晕了过去,只记得赵阔死了,沈之屿指出眼前这个看上起本该文文静静的人竟然是潜藏在幕后的黑手,想要借着赵阔来吞噬自己的权利,然后便是轰的一声,眼前就黑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将孔衍秋当做了眼前局场面的制造者。
孔衍秋有些惊奇。
“不准动!”李瞻又喝了一声,见他不说话,哆哆嗦嗦地瞥到了沈之屿还在一旁站着,“沈大人,你要是不想死就去找出口。”
“大人!?”
沈之屿捂着左臂,身上细细密密伤口被热浪和越来越浓的烟烘烤着,听到他的话,只是抬起头来,表情淡漠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