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这才是大楚衰败的真正原因。
多么可笑啊,一个屹立几百年的王朝,就这样被慢慢自己的子孙用手段侵蚀了。
元彻的南下是齐王没有料到的第二个意外,如果那一日元彻没有南下,或者遇见什么事情耽搁了,那么当今坐在皇位上的,一定是齐王。
齐王从小就开始布局,相比于他的兄弟,优秀很多,他是一个谋略家,但他不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这个人已经彻底扭曲了。
“沈相,我的姐妹们很多,你就算知道了这些也阻止不了,我们会像对付先帝那样来对付现在的皇帝,王爷只是失踪,是生是死谁也不知道,只要没有看见尸体,我们就不会罢休。”阿棠看着沈之屿,“至于你弟弟的事情,给你提个醒,你真的准备好听了吗?”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感谢在2022-06-18 23:10:19~2022-06-19 23:11: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肥火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汐辞、钰锦、€€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坚壁 第五
你的不幸,来源于你自己
木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沈之屿身上。
耶律录的呼吸加重。
阿棠似乎企图想在沈之屿的脸上找到惊慌失措, 但她失败了,除了些许疲惫,沈之屿的神情没有半分动摇。
沈之屿言简意骇道:“说。”
时间追溯回十五年前至七年前这段时间。
一切的最开始, 是当时的皇帝默许了四大家联手灭掉沈家,作为交易, 沈家的独子被留了下来, 由皇帝接去太子身边作为辅佐这是一场皇权与世家权利之间的妥协和忍让, 沈家成为其中的牺牲品, 原因有二。
一,沈家后期急于成长,以至树大招风。沈父布衣出生, 全靠着惊人的才学才在大楚文人的之中占有一席之地,沈之屿的外祖父更是真正的清流世家, 这位外祖父读了一辈子圣贤书, 同时也对沾染着人血和铜臭的权利蔑视了一辈子,至死也没有结交多少朋友, 没能给儿女留下人脉,沈父看清了这件事,心知外祖父倒后,想要继续护住全家, 就得入仕,并不断往上攀爬, 以沈父的能力,自是很快就名声大噪,却同时也引起了心怀不轨之人的注意。
二, 沈家旁系甚少, 极易铲除。沈父一身轻, 身后几乎没有能在朝中占脚的亲戚,至于沈母那边,家中只有两位嫡女,没有兄弟,妹妹嫁去了不温不火的温家。
沈家一倒,温家更是孤立无援,任人欺凌。
温父吸取了外祖父和沈家的教训,认为想要在这吃人的京城中活命,就必须得有人脉和朋友,但自己不能太过耀眼,老老实实地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在各家各户之间多走动走动,才是活下去的真谛。
他们不能成为保护伞,他们需要保护伞。
但和沈家结仇的是四大家,除了皇亲国戚,放眼望去,谁敢和四大家对着干?
“正好那时齐王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已经储蓄了部分势力。”耶律录沉声道,“皇帝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是很好的的保护伞。”
“温子远……应该是在四岁的时候,我也记不清了,左右就这年龄。”阿棠说,“被他母亲带去了一家国公府嫡孙满月的宴席上,遇见的王爷。”
孩子太小,还分不出什么气质可言,齐王看见温子远的第一眼,就通过后者的五官,想到了沈之屿。
那一瞬间,他心生出一个可怕而又疯狂的想法,但他没有冲动,先是托人打听清楚了温家的情况,再静候时机,对症下药。
他要温子远彻彻底底落在他的手中。
之后又过了一年,到了温子远入学堂的年纪,温家想的是随便找个先生就行,但‘随便’两个字并不好定义,无名无籍之辈太差,高门望族的先生他们不敢去,继续犹豫下去,耽搁的是温子远入学的时间,齐王见时机成熟,找上门来。
那时的齐王羽翼已经初显雏形,齐王亲自登门,十分有礼,说听闻温小公子的入学迟迟没有着落,自己与沈之屿是故交,如果温家信任,可以让温子远跟着他一起学习,做他的小伴读。
这好吗?
当然好,对当时的温家而言。其实是不是沈之屿故交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齐王,四大家不敢将手伸去皇子手中,皇子身边的夫子又是由皇帝挑选,是他们理想中的保护伞。
于是噩梦就此开始。
五岁的沈之屿已经十分惊艳,像个小大人一样,十来岁的齐王看着五岁的温子远,想让他成为第二个沈之屿,填补上自己失去的那一臂。
可……温子远在书本之上,并无天赋。
温子远喜动不喜静,坐下不到半个时辰就想出去玩,椅子在他屁股底下像是长了刺,一溜烟的功夫就没影儿了,抬头一看,正在树上掏鸟窝。
被发现后,温子远咧嘴一笑,顶着一脸的灰,跑回齐王面前,将自己掏的鸟蛋献宝似的递给他。
齐王双手负在身后,问他:“好玩吗?”
“好玩。”
“还有更好玩的,子远想要玩吗?”
“想!”
齐王让人抓着温子远,将他捆在座椅上,温子远不太明白,眼巴巴地看着他:“……殿下?”
齐王讨厌他这种愚昧无知的眼神,走上前去,手轻轻抚在他的头顶,而下一刻就抓着他的头发骤然用力,将他的脑袋砸在了桌子上,
“咚”地一声,温子远的意识恍惚了一阵,一股温热的感觉顺着额头流下。
齐王将他提起来,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说,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本王,再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好好地听话,自己就一直这样陪着他玩。
温子远很害怕,这已经超出了他对“玩”的认知。
自己用什么眼神看着他了?
自己做得哪儿不对吗?
温子远吓得哭了起来。
哭声刺耳,不仅没有得到齐王没有怜悯,还更加让他烦躁,他叫人堵住了温子远的嘴,扔下一本书在温子远面前,说如果不想玩了,就将这本书在天黑之前背下来。
“你能背下来的。”离开前,齐王在温子远耳边低声说,“你哥就可以,你也一定可以。”
伴读每月沐休回家一次,温子远回去之后,将这些事告诉了父母,可惜小孩子对事情的描述并不清晰,只表达出不想跟着齐王,齐王总是欺负他。
在父母眼里,“被欺负”和“死掉”,当然选择前者,况且这欺负只是让他读书罢了。
温子远又被送回了齐王身边。
他听说皇城里有一位自己的表哥,试图去找过,还没找到就被齐王发现。
这个举动惹怒了齐王,在齐王眼里,这是一种背叛和逃离,就像沈之屿逃离了他身边,温子远也要步沈之屿的后尘,他将温子远关了起来,糊上了窗户和门,隔绝了一切光,没有任何的吃食和水,整整三天三夜。
若不是一位宫娥路过听见了求救的声音,发现温子远在里面发了高热,跑去皇后面前告状,温子远多半会死在这间屋子里。
没多久,宫娥“意外”溺水而死。
被放出来的温子远被齐王拖着去宫娥面前,摁着他的头,逼迫他看着宫娥泡涨发白的尸体,警告道:“这就是你牵扯别人进来的下场!去啊,去找你哥啊!去告诉所有人!”
温子远吓得发抖,连连认错。
齐王笑道:“这就对了。”
此后,温子远变得乖了许多,也很少告状了。
转眼又是一两年过去,渐渐地,齐王终于发现,温子远不可能成为下一个沈之屿,他的期望落空了。
希望之后的失望让人难以接受,特别是齐王看着温子远的长相越来越像沈之屿,他总想在温子远身上讨得点什么。
“王爷将对你的歉意,全部还在了温子远那小子身上。”阿棠对沈之屿说。
既然得不到一位谋臣,那就在其他地方寻求一些心里安慰。
齐王换了种方式折磨温子远。
沈之屿小时候落水,齐王犹豫了,没能将他救上来,被一位外族质子捷足先登。
齐王就找人将温子远推进水里,让他挣扎,直至最后一刻跳下去,把他救起来。
沈之屿小时候帮他抄写功课,生了病。
齐王就故意叫人在温子远的饭菜里放药,让他生病,病痛难忍的时候,又亲自前去悉心照顾在一旁。
沈之屿小时候在大雪天里找他求救,敲了几乎一整夜的门。
齐王就挑了个数九寒冬夜里,将温子远丢在外面,让他求救,再在他快要没力气呼喊的时候打开门,将他放了进来,带到温暖的篝火边,抱着他帮他取暖。
凡此总总,一件不落地重新上演了一遍,然后告诉温子远,别生气了,你看,本王已经改正了。
好像温子远就是沈之屿。
温子远也快疯了,根本分不清身边这个人究竟是坏人还是好人。
直至齐王离京。
耶律录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一言不合地转身出去了。
亲卫听得头皮发麻,感叹道:“这种变态……你们竟然在知道的情况下肯跟着他。”
“变态?哪儿变态了?”阿棠说道,“难道不是温子远自己是个废物吗?他是废物,就该如此。”
亲卫无言以对。
沈之屿重复了之前的问题:“你是用的什么办法,仅凭一块令牌就带走的他。”
“王爷是温子远最想杀的人,温子远只是不爱读书,人又不傻,长大后他知道自己的遭遇和你有关,在他的想法里,只有杀了王爷,你和他才安全。”阿棠道,“同时王爷也是他最害怕的人,他的一切噩梦都是和王爷相关,一块王爷的贴身令牌和一些旧事,足以让他自己把自己弄崩溃掉,他将永远也走不出这一场阴影,不用我额外做别的。”
到此为止,她已经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尽数交代。
冥冥之中时间像是被人算好的,下一刻,阿棠眼前一晃,一滩血涌上喉头,她将血吐在地上,再一次笑了起来。
是那碗甜粥,粥里有毒。
有那么一瞬间,她彻底释然了。
“齐王将我从烂泥里带了出来,说我是个人,我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她的手指抠在地上,大声说道,“但他转手又把我扔了回去,借着那些冠冕堂皇,说我只能干这种事,我好恨,凭什么你们都要高高在上,我们却要在泥地里打滚!我要向他证明,我可以!我比那些谋臣更强大,我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向他伸出援手!”
沈之屿看着她死前最后的发泄:“你的不幸,来源于你自己。”
“你什么意思?”
“你没有经历过我的事,凭什么这么说?”阿棠又呕出一口血,断断续续地说,“我有什么办法……我,我生来就与你们有着巨大的差距!我就算奔跑一辈子也达不到你们刚出生的时候!”
沈之屿含义不明地看着她。
阿棠双眼发恨:“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之屿:“是不能,还是自己认为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