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顺也没好意思赖着哭太久,又交代了些事后,便随着一名亲卫离开,为后续领旨作准备。
沈之屿有些坐累了,不太自在地调整了下坐姿,一只手从身后探出来,力道恰好地替他慢慢揉着腰。
力道正好,沈之屿的不适略缓解,最后说道:“牛以庸,你从内阁中挑出三名合适的阁臣,分配来此,给予巡查之权,不与当地的新官或新将有上下属关系,独立职权,若有事发生,不走寻常驿站上述,可直接将信递来陛下案前。”
这就是元彻在北方的眼睛了。
牛以庸领命告退。
殿门合上,那吱呀声还没完全消失,下一刻,后腰上的力忽然改变方向。
沈之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兜进一个怀里,紧接着,陛下毛茸茸的脑袋埋来他颈间,吸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注:有胃病不建议喝茶,特别是浓茶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第101章 坚壁 第二十一
日常向,比较杂,什么都写了点
“嘶, 别……怎么了?”
沈之屿最怕痒,当场被弄得缩紧脖子,伸手挡在两人胸口间, 隔出一些聊甚于无的距离。
“这样揉着更好着力一些。”元彻闷声道,“你从昨天一直忙到现在, 还有多少事?剩下的丢给牛以庸好不好?后面几天陪朕出去玩。”
从吴小顺踏进殿门那一刻开始, 他就浑身不自在, 后又注意到吴小顺看沈之屿的眼神, 这种不自在更是化作一股郁气堵在心口,想要发泄。
元彻认识那眼神,是一种仰望。
很多人都仰望沈之屿无论是朋友还是对手, 甚至包括他自己这些仰望有时候会是助力,让沈之屿轻而易举地聚拢一些人, 完成一些事, 但更多时候是折磨,高处不胜寒, 每每的反噬也得让沈之屿一个人担。
这已经够可怕了,而今日,元彻突然还发现,对方似乎早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明明不舒服, 可为了让吴小顺放下戒心,一炷香能完成的事儿活生生拖成三炷香的时间, 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沈之屿:“那可不行,牛以庸也很忙。”
“其他人呢?”元彻抬起头,“内阁里放着这么多人, 朕白给俸禄养他们?”
沈之屿哭笑不得, 从元彻臂弯中挣扎出来, 按住他的手:“陛下啊……”
“实在不想出去玩也行,那就答应朕,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先照顾好自己。”元彻打断他。
沈之屿一愣,随后收回笑,默声点了点头。
“别太拼了,朕又不是李氏那群废物,凡事朕给你兜着。”
沈之屿低声道:“好。”
当日夜里,月亮昏白,树叶被风吹得沙沙响,斑驳的树影落在院落、檐上,晃动着,头狼趴在池塘边,闭着眼睛,忽然,它的耳朵一颤,警惕地抬起头,巡视周遭,却没看见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头狼眨了眨眼,随后望向月亮,血脉里的野性促使它对着夜空嗷呜一声,才重新趴下,尾巴扫着坚持不冬眠的蚊子。
帷帐中,心跳相呼应,沈之屿呼吸很重,像是落进了水里,浑身都是汗,被头狼忽然发出的声音一惊,元彻闷哼一声,笑骂道:“没事,今日中秋,它犯瘾了。”
“和主人一个样。”沈之屿没好气道。
“大人教训得是。”元彻俯下身,呢喃道,“怎么办,朕真的好爱你啊。”
呼吸更重了。
元彻:“所以你如果把朕丢了,可是要哭鼻子的。”
沈之屿隔着水雾看他:“你多大了?”
“三岁。”元彻道,“不多不少,刚好是最不好哄的年纪。”
沈之屿:“……”
行宫外三里处,温子远屏息蹲在一棵树的树干上,拉弓瞄准,温小公子的眼睛极亮,哪怕只有月光照明,也能捕捉到远处草堆的一丝颤动,松手放箭。
“咻!”
“射中了吗?”
温子远麻溜爬下树,魏喜穿着一身自制的草衣从草丛中冒出头:“射中了!公子,是兔子!还是两只呢!”
“肥的那只留给我哥!”温子远把弓和箭筒放下,从兜里摸出打火石,跑去一早准备好的木堆处打出火来,“另一只咱们自己烤着吃。”
“好嘞!”
魏喜跑去溪边飞快处理好毛皮,再用竹签串好,火一烤,肉油就开始往外€€,馋得这俩直流口水,稍后,魏喜跑去从包裹里翻出两三瓶调料。
温子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调料一洒,更香了,温子远算着时间,在最外焦里嫩的那一刻将竹签从地里拔出来,分了一个给魏喜:“来,趁热。”
魏喜随便呼了几下,等不及了,一口咬下,被躺得跳脚的同时激动道:“呼……呼……好好吃!”
“那必须。”温子远下巴一仰,也跟着啃了块。
可不知为何,好吃是好吃,他总觉得里面差点什么,以至于一口之后就再也没了兴趣。
魏喜正是长个子的年纪,两下三下便解决掉了自己手中的烤肉,糊着满嘴油的脸看着温子远手中那块,咽了咽口水。
“给你吧。”温子远递给他。
“啊?公子不吃吗?”嘴上问着,手上却老老实实地接了过来。
“不饿。”
温子远躺在草地上,望着这北方繁星点点的夜空放空自己,魏喜在旁边盘腿啃得乐呵,也正是太乐呵了,措不及防地被一块碎骨卡进喉咙,脸色顿时铁青,啊啊啊地去抓温子远,温子远起初还以为他吃上火了,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随后发现不对劲,吓得连忙起身从后箍着他的肚子。
“咳咳咳,咳咳,呸!”
几次用力下,终于将碎骨从喉咙里弄了出来。
“魏小喜。”温子远抹掉冷汗,“你这样会叫人误会我哥不给你饭吃的。”
“呜呜呜。”魏喜劫后余生,不停打嗝儿,“没有……嗝儿……大人给……给饭吃的。”
温子远看着魏喜那怕死的样子,想去逗他玩,而就在这时,一个疑问从脑海里闪过:自己为何知道被卡喉咙时的施救动作?
书上学过?不,他活到现在翻过的书一只手都能数出来,就算看到,也没兴趣学。
那是在哪儿?难不成有人教过他?
谁会教他这些?
温子远没法继续幸灾乐祸了,这几个月来的空洞在这一瞬间达到顶峰,他抬手抚上胸口,以为能抓住一个东西,但修剪平整的指甲毫无阻拦地嵌入了掌心。
“将军,你怎么在剑鞘上挂个这玩意儿?”
边塞空旷,守边的将士们孤寂无聊,不巡逻的时候便爱围在一起聊天烤肉吃,耶律录刚下了值,准备回营帐休息,路过营帐门口时弯刀上的一枚长命锁引起了其他人注意。
耶律录还没来得及回答,一名鬼戎亲卫跑来,单膝跪地:“将军,陛下预计在十八日后启程返京,谴属下来问是否同行?”
“不了,元拓随时可能南下,你去告诉陛下,我在这儿帮他守着。”耶律录答道,同时扭头告诉一旁烤肉的鬼戎士兵,“再等等,还没熟。”
鬼戎士兵张嘴的动作顿在半途中,有些惊愕:“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家里小孩很会烤这些。”耶律录温和一笑,“看他玩着玩着便也跟着记住了。”
时间很快,转眼十八日匆匆而过。
这期间没什么大事发生,若非要说的话,那就是元彻和沈之屿抽空一起去了趟吴小顺的新家,并在吴小顺家里宴请了那五十位有从龙之功的魏国新将领。
吴小顺有一儿一女,龙凤胎,刚会走路,见着人就兴奋,哒哒哒地从西院一路跑到东院,再从东院回西院,跑也就罢了,还不走正常路,非要在人群中穿来穿去,用小肉胳膊掀开大人们的长腿,吴小顺苦不堪言,被迫一路道歉。
终于,绕着新家三圈后,在一处角落停了下来。
“快跟爹回去!不然让你们娘知道了打屁股!”吴小顺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心想带孩子竟比闯火海还累,然后慢慢直起腰来,“你们娘找了块新板子,打人可……丞丞丞!”
孩子们挑来挑去,挑了位满院最好看的人抓住。
他们并不知道这位的身份。
还在见到亲爹吓得一脸菜色后,不知天高地厚地做着鬼脸往后缩。
吴小顺:“……”
沈之屿伸手抵在嘴边,对吴小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他此番来没对外公开身份,就当作是和牛以庸他们一样的内阁阁臣。
吴小顺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拘谨地退去站在一边,元彻去正院与众人喝酒了,沈之屿看着还没自己膝盖高的孩子,弯腰抱起女孩:“是姐弟还是兄妹?”
“啊?”吴小顺差点没反应过来,忙答,“是兄妹,大人手中的是妹妹。”
哥哥见着妹妹被抱住,不开心了,拉着沈之屿的袖子左右晃:“我也要抱!我也要!”
妹妹立马警惕,搂着沈之屿:“不抱他!不抱他!”
哥哥原地坐下,哇哇大哭起来。
妹妹也不甘示弱,在沈之屿胳膊上撕心裂肺。
“哎哟祖宗们,别哭了!”吴小顺两条腿都在颤了,刚准备去把小兔崽子们揪回来,以免弄脏了丞相大人的衣服,一只手就先于他,拧鸡崽似的拧起小男孩的后衣领。
“这小孩嘴里塞了个唢呐吗?”元彻喝得半醉,抖了抖,“张嘴,朕瞧瞧。”
孩子们虽然喜欢好看的,但这好看得建立在有亲和力之上,像陛下这种看着就凶的,再俊也没用,小男孩的哭声停止了瞬间,下一刻,更大程度地爆发出来,不仅嚎地满院的人都望了过来,还加上了四肢动作。
元彻没防备,众目睽睽之下被踹了一脚,脸上的脚印儿清晰无比,顺带还把酒踹醒了。
到此为止,吴小顺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元彻:“……”
这也能晕?至于么?
一片寂静尴尬中,只有沈之屿和小女孩没忍住,笑了出来。
元彻见沈之屿难得这样开心,便也没多说什么,先让鬼戎兵将吴小顺抬进去,然后放下小男孩,指着自己的脸:“踢丑了没?”
“没。”沈之屿也让小女孩和哥哥回去了,“依旧很帅。”
回答非常舒适,于是陛下背着手哼哼了两下,顶着丞相大人的赞赏和一个脚印儿,在齐刷刷地“恭送陛下”的声音中得意洋洋地离场了。
返京当日已经是十一月底,真应证了走时那句“冬天才能回来”。
看完魏国再看京城,真是相当繁华了,俨然已经有了盛世之都的苗头,年关将近,大街小巷已经在门口挂上了红灯笼,小孩们穿着色泽鲜艳的新衣握着糖葫芦嬉笑打闹,偶能听见几声鞭炮响,年货囤放在各个商铺的门口,估计明日或者后日就要放上货架,开始售卖很难想象,年初的时候它还在经历疫病的动乱。